人物小传 

　　江南春，生于1973年，祖籍宁波，土生土长的上海人。1995年毕业于华东师范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 

　　1994年，大学三年级成立“永怡传播有限公司”，七年后收入达到1.5亿，在上海广告界声名鹊起。2003年，创立“分众传媒”，担任董事局主席和首席执行官。 

　　2005年7月，分众登陆美国纳斯达克股市，成为海外上市的中国纯广告传媒第一股，并以1.72亿美元募资额创造了当时的IPO纪录，江南春也在一夜之间成为亿万富翁。 

　　提到江南春，不得不提到几个关键词：“按响纳斯达克开市响铃中国第一人”、“统领中国楼宇广告市场”、“开创中国分众传播新时代”、“打造中国最大生活圈媒体群”。几个词语，囊括了这个外表儒雅、内在坚韧果敢的上海男人的商界叱咤之途。 

　　2005年7月13日，上海分众传媒在纳斯达克成功上市，并成为了中国第一支媒体广告概念股。这支代码为FMCN的股票刚一登陆，就在证券交易所引起了一番轰动，它受到了投资者的热烈追捧。上市当天，分众传媒创造了中国企业在美国的最大一笔融资额——1.72亿美元。 

　　第二天，纳斯达克给这个来自中国的年轻人准备了一份特殊的礼物。 

　　2005年7月14日上午，美国东部时间9点30分，江南春按响了纳斯达克的开市铃，由中国企业家按开市，这是纳斯达克历史上还是第一次。从那一刻起，这位年仅32岁的年轻人成为了纳斯达克新贵，一夜之间，江南春成了人们眼中的造富英雄。 

　　鲁豫：如今公司市值是多少？股票多少钱？有多少是你的？ 

　　江南春：大概26亿美金吧。我的占20%。 

　　鲁豫：5.2亿美金！一个财富传奇就这样出来啦！ 

　　在纳斯达克上市，是许多企业家梦寐以求的梦想，江南春仅仅用了两年时间就做到了。第一次面对这么多的国际投资者，他做了精心的准备，天天练习发言稿，事先大概准备了20遍。但是到了关键时刻，意外发生了。 

　　谈起这个小小的插曲，江南春很诚实，尽管除他之外，可能谁都没有看出来。讲演途中，讲完一段之后，他忘词了，站在台上有一个短暂的小小停顿。但随即，他跳过去，接着讲下一段。现场没人看出来。 

　　事后，江南春讲起，他很明白，虽然在演讲时忘了词多少有些遗憾，但纳斯达克的投资者们看重的绝不是你的英语好不好，而是你的企业能不能带来高回报。面对挑剔的美国人，江南春拿出了自己的杀手锏。 

　　为了这次上市，江南春事先特地准备了一个小短片。现场不断播放着针对写字楼里企业主和白领的广告，生动的视频广告代替呆板的平面广告。江南春独特的创意吸引来不少投资者的眼球。 

　　“我创造一个白天属于除家庭以外的全新的电视市场”，江南春志气昂扬。 

　　开始我以为像香港证券交易所那样去敲锣，结果 

　　是一个电子的橘黄色按钮，碰一下然后铃声大作，形式感非常差 

　　鲁豫：听说上市成功后第二天要做一个讲演，你忘词了。 

　　江南春：我不会英文。大学我读的中文专业，勉强在学校忽悠了很久，好不容易毕业了。毕业之后，英文忘得差不多了。不过在美国路演十几天之后，感觉英语水平又有点恢复。讲演之前我自己写了一篇演讲词。纳斯达克上市那天，我没有太激动，我知道我明天要背台词。 

　　鲁豫：你按钮那一刻不激动吗？ 

　　江南春：不激动，毫无感觉，我就想着不要忘词啊。我按完钮之后马上要讲演，所以当时毫无感觉。开始我以为像香港证券交易所那样去敲锣，结果是一个电子的橘黄色按钮，碰一下然后铃声大作，形式感非常差。香港证券交易所还在敲锣，但美国已经电子化了。我按钮的时候就在想，接下来的讲演我第一句话应该讲什么。 

　　鲁豫：结果忘了哪段词？很关键的一段词吗？ 

　　江南春：还好，是讲到中间忘了一段。当时我“咔”了一下，有一个小小的停顿，然后接着把后面的一句说了出来。可能也没人具体听我讲什么，所以就忽悠过去了。从上市交易开始两小时后我回酒店，到我讲演开始，整整一个下午和一个晚上，我一直在背词，台上两分钟的讲演，我至少背了七个多小时。 

　　鲁豫：当时为什么不在手里拿个稿呢？ 

　　江南春：我觉得第一次代表中国去讲话，拿到手里形象不好。 

　　分众传媒首次公开招股的股票发行价为每股17美元，高于事先设定的14到16美元的定价范围。按照此发行价计算，其市值已达到6.8亿美元。根据招股书发行1010万股计算，此次融资额达到了1.72亿美元。而持分众近40%股票的江南春，此时身价已暴涨至2.72亿美元。参照2004年福布斯中国富豪榜，创维集团创始人黄宏生（身价2.7亿美元）排名31位，搜狐CEO张朝阳（身价1.68亿美元）排名83位，江南春超过他们跻身前30名。 

　　鲁豫：那天收市之后，你的身价翻了很多倍，对不对？你回到酒店房间里边有没有拿计算器算一下？ 

　　江南春：我在路上算了很多次，所以回到酒店其实没什么可算的了。 

　　鲁豫：一天之内，你的财富翻了多少倍？ 

　　江南春：其实不能说“翻”，因为从投资角度来说，你事先可能已经投资了一两千万人民币。三年之中每天都在涨，而不是刹那间从一千多万一下涨到两亿多，所以我每隔一年都盘算涨了多少。等到第三年上市的那一刹那，已经没有特别大的兴奋感了，提前透支掉了。 

　　鲁豫：如果是我，回到酒店房间里面看着镜子，肯定会说    “我发达了”，而你，已经被之前的创业过程给透支掉了。 

　　江南春：对，这是一个慢长的折磨过程，长期的折磨过程中产生疲惫感，最后，兴奋感已经被疲惫感代替了。路演的时候，我早上七点钟起床，七点半开始见投资者，晚上七点半才轮上吃口饭。我吃不惯西餐，于是去唐人街吃中餐，吃完饭九点回来，正好指挥中国大陆方面的工作。九点开始到十点指挥工作，十点到十一点休息，十一点自动醒来，再指挥。一小时交替着一小时，直到第二天早上七点钟再起来。整个过程当中我已经很疲惫，但是状态还必须很好。 

　　以前吃八块钱的盒饭，上市之后他们问我几块钱的标准， 

　　我理直气壮跟他们说：“一定要十块的！” 

　　至2006年5月，江南春创建的分众传媒在纳斯达克的市值已超网易，达30多亿美元，成为纳市中国第一股，他本人坐拥4.26亿美元的财富。 

　　谈到上市后的变化，江南春说原来吃八块钱的盒饭，现在改吃十块钱的了，偶尔加班还能达到十五元的标准。调侃归调侃，江南春也为他的体型抱怨：“我吃得并不好，常吃盒饭，压力太大，内分泌失调。” 

　　盒饭在这里变得很戏剧化。一方面，它方便、快捷、经济、实惠，所以成为无数年青奋斗者的聊以充饥之物；另一方面，它是一种符号，代表枯燥、无味、程序化和无可奈何。企业家的人生大部分时间都像盒饭一样单调而无趣。而正是因为无趣，所以才精彩。一个人越能忍受恒久的无趣，属于他的精彩降临时也便越绚烂。 

　　所以，谈到江南春，他的大学同学说：“我不羡慕江南春。他能做到的很多事，我都做不到。如果你知道他劳累的程度，你就知道什么是成功的代价。” 

　　鲁豫：一般人想象一夜之间增加了多少钱以后，生活会有天翻地覆的变化。据我的了解，你的生活第一个变化是作息时间的改变，你以前的作息时间是怎么样的？ 

　　江南春：我以前的作息时间基本是从早上九点工作到晚上一点。上市之后，我的作息时间改为从早上八点到晚上两点，早晚各扩充了一小时。 

　　鲁豫：这么说上市以后，你的钱多了，可工作量也加大了？那要那么多钱干吗呢？ 

　　江南春：数起来比较有感觉啊。（全场笑） 

　　鲁豫：第二点改变，据说你以前吃盒饭，现在还吃盒饭吗？ 

　　江南春：盒饭标准发生了很大的改变，质量得到提升。我以前吃八块钱的盒饭，后来上市，一下提升到十块钱，礼拜六、礼拜天加餐，一般可以吃个牛肉盖浇饭或者泡椒牛肉盖浇饭之类的，基本上可以达到十五块的标准。 

　　鲁豫：那请问，老板吃十块钱的盒饭，你的员工吃几块钱  的啊？ 

　　江南春：不知道，我没注意员工吃几块钱的标准，因为员工可以自由到外面去吃。而我一直在楼上，不太下楼，所以他们都给我带上来。后来他们问我几块钱的标准，我以前一直说八块，上市之后理直气壮跟他们说：“一定要十块的！” 

　　“每当清晨，我在睡梦中醒来，睁开双眼，就感到自己又重新复活。当我翻身下床，看见昨夜一首略带缺陷的诗还站在狂乱的句法中，我觉得那种感觉分明就叫做幸福。假如时光不使它流失，我相信它会更加纯粹。”这是7年前江南春为自己的诗集《抒情时代》写的序中的一段话，但现在他说没能使它纯粹，保留下来的只有拉开窗帘睡觉的习惯，每天醒在光线射进来的清晨里。 

　　与其说江南春是个广告强人，不如说他是个广告“狂人”——不折不扣的工作狂。下面是他的一份作息表： 

　　7：30 起床 

　　7：30-8：00简单洗漱 

　　8：00-8：30出门下电梯至地下车库，开车至公司地下车库，上电梯进办公室 

　　8：30-9：00看助理前一天晚上为他打印出来的电子邮件 

　　9：00-10：00会议准备，和工作助理核对当天日程安排，回复邮件 

　　10：00-12：00工作会议及会务安排 

　　12：00-13：00五分钟时间解决午餐，其余时间签署一些文件 

　　13：00-19：00约见各类重要客户，会见投资人，公司内部的文件审阅批示等 

　　19：00-20：00晚餐，一般都是和客户共进，所以会比较慢，因为没有客户愿意五分钟之内吃完晚饭 

　　20：00-22：00接见媒体或者与朋友交流一些情况 

　　22：00-24：00足底按摩 

　　关于江南春的勤奋，他的员工大有话说：“只要人在上海，他都是9点左右到公司，一直到第二天凌晨，而且基本没有周末休息的概念。”江南春的衣柜里面找不到休闲的衣服，全部都是衬衣，随时准备“上阵”，10多年来他的生活好像只有工作。 

　　当然，即便是疯狂如江南春，也并不打算将这种疯狂状态继续保持下去。“现在我希望自己拼命工作，取得成功，受到许多人关注，这样很幸福，但是，我希望有一天能够成为这么一个人：每天无所事事，随处走走，晒晒太阳。45岁以后吧，年龄阶段不同，理想是不同的！” 

　　我现在最大的烦恼就是身材与大学时候的曼妙身材相比， 

　　已经有了很大变化，这直接影响到我的婚姻状况 

　　鲁豫：早晨七点半起床吗？是自然醒还是被闹钟叫醒？ 

　　江南春：我回家后一般不拉窗帘，让窗帘一直开着，直到早上阳光自动射进来，自己被迫无奈就醒来了。 

　　鲁豫：据说你完全不会用电脑。 

　　江南春：不会打字，所以都是手写的，中文系的人最大的特点就是手写得特别快。 

　　鲁豫：我终于看到一个比我还要电脑盲的人。然后九点到十点钟回复邮件……你还会回复邮件呢？ 

　　江南春：是我秘书回复邮件。（全场笑） 

　　鲁豫：当老板就是好。午饭只用五分钟？吃饭太快完全不利于保持身材。 

　　江南春：对，所以我现在最大的烦恼就是身材与大学时候的曼妙身材相比，已经有了很大变化，（全场笑）这直接影响到我的婚姻状况。 

　　对吃饭能将就的江南春，唯独对一样不会将就：泡脚。 

　　每天晚上10点，江南春开始每天例行的足底按摩，之后开始投入接下来的深夜工作时段，这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的。足底按摩是江南春喜欢的几乎唯一的娱乐活动，因为足底按摩能促进血液循环，这时候脑子特别清醒，灵感也不时迸现，另外，更重要的，“这种消遣可以一边不停地打电话，一边还能感觉到挺对得住自己的”。 

　　我晚上十点到十二点开会，约了很多同事，每人面前都 

　　放好一个桶。我的桶比较特别，上面冠名——“江南春的桶” 

　　鲁豫：喜欢足底按摩，对吗？ 

　　江南春：对，我觉得水越烫灵感速度越快！ 

　　鲁豫：听说去你们分众公司工作的人，必须要喜欢足底按摩。 

　　江南春：不喜欢也得喜欢，因为我晚上十点到十二点开会，约了很多同事，每人面前都放好一个桶。我的桶比较特别，上面冠名——“江南春的桶”，一进足底按摩的大厅——和中堂，你就可以在最醒目的位置上看到我的桶，强制性收视！ 

　　鲁豫：然后你的副总们、秘书们跟你一块，一边按脚，一边讨论工作？但有时候按脚很疼，洗脚也会发出声音，你们怎么办？ 

　　江南春：我觉得这个没关系，并不影响我们的工作节奏。在按脚的过程中，尤其是十点到十二点之间，主要任务不是吩咐日常的工作，而是头脑风暴。要一直加水，加烫一点！这样越来越烫，大家的血液奔流得越来越快，脑细胞异常活跃，特别有利于头脑风暴。 

　　鲁豫：最后谁买单？ 

　　江南春：我买单，一般都是我请客。有时候很多客户也一块来参与，像互联网大会。在我这里你有时能看到各大网站的头儿，都在一起做足底按摩，整个热气腾腾的，互联网论坛就是这么搞起来的。 

　　鲁豫：这个不能想象，一想我就觉得是个特别滑稽的场面。我们编导前期去上海访问你，也是在按摩的时候采访的，也是被拖着去按摩的吧？有人说，跟江总在一块儿工作是件挺恐怖的事。本来你的副总会跟你一块来北京的，他后来没来，你知道为什么吗？ 

　　跟江南春出差是很没意思的，要跟他住一个房间，要被他抓去洗脚，回来还要被他洗脑，洗完脑他睡了，我睡不着，因为要把他讲的东西想一想，想到差不多也就六点了，他起床我怎么办，只好起啊，总不能在他后面起吧！ 

　　——江南春副总不愿与之出差的原因 

　　鲁豫：我觉得很奇怪，你们出差，你是总，他是副总，你们俩还要住在一间房间里啊？ 

　　江南春：这也不是为了省钱，我跟我们这个副总是同学，以前就经常在一个寝室里面待着，也无所谓。而且我觉得可以不断地对他进行“洗脑”，可以说到两点钟，如果我洗着洗着就睡着了，那整个过程就比较漫长。跟他在办公室的时候，很多人找我，跟他沟通也就只有十五分钟，沟通的时间不够。而一出差时，到了十二点，我们纷纷回到酒店，两个小时中，我可以把整个月的工作布置下去，效率还是比较高的。 

　　鲁豫：江南春曾经说过一句话，他说“我可能不是中国最努力的一个人，但是我绝对是中国最努力的那一百个人之一”，我觉得他至少是中国喜欢洗脚的人里面最努力的人之一。 

　　江南春的办公室是一间不到六平方米的玻璃隔间，方寸斗室，容纳万千。办公桌上摆着一摞摞厚厚的文件和合同，每份文件都是他一笔一划签下来的，因为江南春不会用电脑。 

　　一个靠传媒吃饭的老板居然不会用电脑？这听起来有点匪夷所思，但事实就是如此。江南春至今也不会用电脑打字，他回复邮件时非常简单，“OK”或“Not OK”，如果这两个选项回答不了，他会写在纸上由秘书代回，但这丝毫不影响江南春对互联网技术方向的判断…… 

　　鲁豫：通常老板都不会用电脑。他们说现代才子有四个标准——不会用电脑，不会开车，没有信用卡…… 

　　江南春：有信用卡。 

　　鲁豫：但老板一般让秘书去签单就可以了。 

　　江南春：我大多数出差都是一个人去。 

　　鲁豫：你从大学时就已经用砖头式的老板专用手机了？ 

　　江南春：我每天打七个小时的电话。 

　　鲁豫：你每个月的电话账单是多少？ 

　　江南春：大概是三四千块钱。 

　　鲁豫：那还好嘛。 

　　江南春：属于贵宾级用户。 

　　鲁豫：我特别喜欢看一本杂志——VANITY FAIR（《名利场》），每次拿到这本杂志，我都会看最后一页。它有一个问卷表——普鲁斯特问卷表，他们给江南春也准备了这些问题。 

　　普鲁斯特问卷曾是法国沙龙中的流行游戏，经《追忆似水年华》作者普鲁斯特回答后，该问卷名声大噪。下面是江南春的普鲁斯特问卷的答案。 

　　你认为最理想的快乐是什么样的？ 

　　有两种生活最理想，一种是被很多人关注，成为大家心目中的英雄；另外一种是45岁以后，每天无所事事，晒晒太阳。不同的年龄阶段，理想的快乐应该是不同的！ 

　　你最害怕的是什么？ 

　　失败。 

　　还在世的人中你最钦佩的是谁？ 

　　这个很多，不好说，比如演员是梁朝伟，企业家是柳传志，对马云、陈天桥也很佩服。 

　　你自己的哪个特点让你觉得最痛恨？ 

　　过度谨慎，很少有孤注一掷的胆量。 

　　你最痛恨别人的什么特点？ 

　　行动缓慢。 

　　你觉得最奢侈的是什么？ 

　　拥有大段的时间，用来“无所事事”。 

　　你认为你自己的哪种美德是被过高估计？ 

　　人家觉得我很果断，其实我也常常反复犹豫不决。 

　　你对自己外表的哪一点最不满意？ 

　　比较胖！以前体形挺好的。压力太大，内分泌失调，其实吃的并不好，我常常是吃盒饭的。 

　　还在世的人中你最轻视的是谁？ 

　　这倒没有，不能去轻视别人！ 

　　你使用最多的词汇是什么？ 

　　创意！ 

　　你最伤痛的事是什么？ 

　　现在已经缺乏了大学时代青春期的情感激情，那个时代过去了。 

　　你这一生中最爱的人或东西是什么？ 

　　工作，干活。 

　　何时是你生命中最快乐的时刻？ 

　　大学时候的恋爱。 

　　你最希望拥有哪种才华？ 

　　说流利的英语。 

　　你目前的心境怎样？ 

　　紧张、有压力！我喜欢做每件事情都做到完美，现在还想继续把分众的业务推广下去。 

　　你认为你最伟大的成就是什么？ 

　　开创出一个新的媒体视频广告产业。 

　　如果你能选择的话，你希望让什么重现？ 

　　大学时代青春期生活。 

　　你最珍惜的财产是什么？ 

　　感情，包括各种各样的感情。 

　　你认为程度最浅的痛苦是什么？ 

　　体力上的劳累。 

　　你最喜欢的职业是什么？ 

　　有创意的职业都喜欢。 

　　你本身最显著的特点是什么？ 

　　有想象力，执行力也很强，还有比较强的意志力。 

　　你最喜欢男性身上的什么品质？ 

　　诚实的，充满才华的。 

　　你最喜欢女性身上的什么品质？ 

　　优雅的。 

　　你最看重朋友的什么特点？ 

　　重义气。 

　　你希望以什么样的方式死去？ 

　　平静、宁静，略带幸福感地死去。 

　　你的座右铭是什么？ 

　　创意创造生意，想象力创造利润率。 

　　江南春：我这一生最爱的就是工作，没完没了的工作，这不是讲给股民听的，而是我一不工作，就觉得内心特别慌，无事可做，突然成为一个废物了，这不行。工作让我感觉特别充实，不用去想以前读中文系的时候老想的死亡问题、人生问题，所以我觉得还是工作麻木一点比较好。 

　　鲁豫：但是英文里讲PLAY HARD，然后WORK HARD，你玩要玩得使劲，工作要工作得带劲。但你只是工作，没有玩。 

　　江南春：我觉得工作和玩是一个事情。 

　　鲁豫：你的兴趣就是你的工作对吧？你对自己的外表哪一点最不满意？ 

　　江南春：以前没有什么不满意的，现在比较胖，腰围比较粗。我觉得这一点是很难改进的，发了福了之后很难收回去，这可能对我各方面的自信心产生了重大的挫伤。我的作息习惯是，第一，吃饭非常快，第二，十二点钟必要加食一次。因为七八点钟跟客户吃的那顿基本都吃不饱，客户一开始吃，我就开始讲，等一场讲完了，我其实什么也没吃过，基本上只喝了两杯水。所以我最重要的一顿在十二点，狂吃一顿。 

　　鲁豫：这对身体伤害很大的。你最伤痛的事情是什么？ 

　　江南春：伤痛的事情，我觉得是，你以前激情荡漾的岁月已经过去了，虽然也许你工作在不断走向巅峰，但你的生活其实已到穷途末路了。我觉得这是比较伤痛的。 

　　鲁豫：您才30几岁就已经穷途末路了？ 

　　江南春：对，其实出了大学，我就已经感觉穷途末路了。 

　　鲁豫：天啊，你亿万富翁还穷途末路，那我们还活不活了？何时是你生命中最快乐的时刻？ 

　　江南春：我觉得大学时代青春期、“力比多”特别过剩的时候，那是我最快乐的时候。 

　　鲁豫：谈恋爱的时候，对吧？如果你能选择的话，你希望让什么重现？ 

　　江南春：那肯定是在华师大丽娃河畔，带着很多女生走的那种感觉。 

　　鲁豫：带着很多女生？！ 

　　江南春：不不不，不在同一个时间段（全场笑）。在不同的时    段，不同的情景，带着不同的人在走，那个过程感觉非常好。 

　　鲁豫：对，我觉得最快乐就是大学时代，因为这个时期基本上没有压力，特别适合谈恋爱，所以谁要在大学时候没有谈过恋爱，实在是件很遗憾的事情。 

　　江南春：我一般建议我们的同学，把18岁到22岁定义为恋爱年龄，22岁之后赶紧干活。把整个爱情故事在四年当中全部结束，这样的话效率特别高。 

　　目前基本上还有三千多册诗集在家里，处于无法销售状态。 

　　唯一一次成本投资回报率特别差的活动…… 

　　大学时代，江南春是颇有名气的华东师范大学“夏雨诗社”社长，还出过一本诗集《抒情时代》。江南春对当时生活状态的经典描述是：“我会用整个下午留心前桌的女生，并郑重地为她写下评语。在傍晚，我通常都会鼓足勇气到学校舞厅涉足一场爱情，或者被轻易地拒绝，无论怎样，待到月黑风高之时，我一定独自回到寝室，轻轻松松写起小诗。” 

　　母校华东师大的老师谈起江南春，颇有意思。 

　　“他刚来的时候没什么特别，就是个子高点，面孔比较糙。后来这小子想去当研究生会主席，又想去当夏雨诗社社长，给同学做思想工作，请同学们吃饭，搞些小恩小惠，劝说鼓动，假惺惺地许诺等等，都干了点，反正最后是得逞了。” 

　　“他有一个特点，他和人说话，不论这个人他认识还是不认识，都可以一口气讲三个小时不停，我想至今也是如此。他很亢奋，遇到谁他都亢奋。” 

　　“尽管他的家境不是很富裕，但是他为人一直是很大方的，而且非常仗义。跳舞的时候勇敢地去请别人跳舞，反正他就是在这个问题上脸皮比较厚。当然他总是希望以他的诗歌打动别人，他很多的诗歌都是有所指的，都是为谁谁谁而作。而且写了不少诗歌，写得还不错。” 

　　多年之后再谈起那些往事，仿佛久远。江南春说，如果他坚持保留那份纯真的话，今天会是一个很好的诗人。“江南春”这个名字就是酷爱中国古典文学的父亲取自于宋词的词牌名，而且影响了他的文学取向。  

　　历史没有假设。上世纪90年代初那场市场经济浪潮，改变的可能不止一个人，还有整整一代人的梦想。 

　　鲁豫：这有一本书，很薄的一本诗集叫《抒情时代》，江南春著，百家出版社，出版日期是1994年，是你自己出钱出的？ 

　　江南春：对对对，我自己出的。 

　　鲁豫：一本八块钱，印了五千册。别人买的还是你送给人家的？ 

　　江南春：目前基本上还有三千多册诗集在家里，处于无法销售状态。这是唯一一次成本投资回报率特别差的活动。（全场笑） 

　　鲁豫：刚才老师讲了，说每一首诗都是有所指的，都是送给某某人的，然后他们让我念第六页的一首诗，你自己念吧，当年是著名的诗人呢。 

　　江南春：我还是著名的朗诵者。 

　　整个冬天 

　　我坐在门槛上 

　　饮水取暖 

　　看花朵如何动情 

　　阳光如何落在别人的肩头 

　　整个冬天 

　　我呆坐 眺望 

　　拿笔写下清丽悠扬的诗行 

　　情人不在 

　　情人和她的两个灵魂 

　　走在大街的中央 

　　而她亲手制作的一封信笺 

　　此刻正安放在我的案头 

　　仿佛夜晚寂静地坐在树梢上 

　　整个冬天 

　　我一遍一遍地阅读和回忆 

　　用感动完成对自己最后的伤害 

　　整个冬天 

　　大雪一直没下 

　　而我的情人也一直没来 

　　——江南春大学期间的诗《情人》 

　　这首美丽哀婉的诗出自江南春的手笔，以一种古典又凄清的平静基调道出爱情的感伤，非常有文艺气质。联想到多年之后他沉着冷静、笑谈渴饮的商场厮杀，让人不得不感慨时间的变迁。正如江南春说他喜欢阿根廷作家博尔赫斯小说中表现出的多种可能性，“一件事情存在多种可能性”。而这个词，“多种可能性”，刚好可以用来形容他的半生，甚至一生。 

　　诗集《抒情时代》展现了江南春的诗歌才华，同时也终结了他的诗歌理想。这是博尔赫斯所强调的“多种可能性”，江南春把这多种可能性发挥到了极致。 

　　江南春说他自从出了大学之后，就没有谈过恋爱，所有恋爱早已经在大学谈完了。“在人生不同阶段就要着重做什么事情，我在大学里着重谈恋爱，出了学校门就是创业，将来着重做的事情是什么我不知道。在一个时间段我只做一件事情，全身心只做一件事情”。 

　　这也许是江南春对爱情挑剔的借口。声称自己在生活上有点极端的江南春认为爱情是纯情的，很文化的，应该很纯情地追求这种东西，而生活在商业中的他没有放弃自己对爱情的判断，诗歌没有了，爱情也远去了。 

　　鲁豫：这首诗写给一个女孩，据说是在她要跟你分手之后写的是吗？ 

　　江南春：第一次提出分手的时候写的。 

　　鲁豫：但是江湖传说她之所以要跟你分手，是因为她看到你跟别的女孩在一块儿。（观众笑） 

　　江南春：就是特别不凑巧的一次，正好正面走过来。 

　　正好我跟另外一个女生，其实一点关系都没有，只是动作 

　　过于……我搂着一个女生从她的眼前走过了这么一次…… 

　　鲁豫：当时是什么样的情况？ 

　　江南春：正好我跟另外一个女生，其实一点关系都没有，只是动作过于……我搂着一个女生从她的眼前走过了这么一次…… 

　　鲁豫：等会等会，比如说我是诗里面的这个女孩，我即将朝你面对面走过来，你却搂着另外一个女孩冲我走过来，你跟那个女孩是什么关系呢？ 

　　江南春：其实没什么关系，就是同学，而且是高中同学。她不是我的高中同学，是我读大学的时候，我们隔壁学校二附中的一个同学。他们高中生要搞一个联欢会，我当时是校学生会的主席，她来邀请我去帮她做主持人。她说，我们到附中去作为代表一块出席，跟她一块主持一场节目。我就觉得我们可以走的时候培养一下感情，从那边走一走，因为一个男主持人和一个女主持人总是要配合默契一点。 

　　后来我把这首诗写成了一张大海报，贴在人家寝室门口 

　　——“献给新中国女大学生某某同学的一封情书” 

　　鲁豫：你少来，我有那么多主持搭档，从来没有说咱们配合一下，一块搭着肩走走，不可能！ 

　　江南春：对，关键你已经出名了，容易造成绯闻。 

　　鲁豫：所以那个女孩看到了，肯定容不下这些，出于自尊也好伤心也好，说咱们分手吧。 

　　江南春：她开始的时候跟我讲，说你约了我礼拜六、礼拜天，如果一二三四五发生什么，其实跟我没关系。她表现得很大度，但是她大度了没两天，还是给我写了一封绝交信。整个冬天我就在那里，把这封绝交信看了很多遍，一直放在我的案头，每隔一小时看一遍，就跟我每隔一小时向中国打电话的频率是一样的。后来我把它写成了一个大的海报，贴在人家寝室门口——“献给新中国女大学生某某同学的一封情书”，贴上去之后很快就被人拿下来了。我想这份情书一定还会在某人的箱底藏着，我觉得这是让我内心感到无比自豪的一件事情。 

　　鲁豫：真的？你不认为会是你们那个扫楼道的阿姨？“这是谁贴的！讨厌！” 

　　江南春：不会不会！因为我贴上去之后，就躲在远处进行观察。女生宿舍楼的门口，里面有黑板，有留言板，我贴上去之后有很多女生围观，确定有某一当事人把它卷了下来。我相信这会成为有些人一生的记忆。 

　　我当时成本控制太严格，一般都是在一个花店集团采购， 

　　但特别不好的是，送花的人拿着我要送的所有花， 

　　还有一张名单挨个去送 

　　鲁豫：江湖还有传说，说你在华师大的时候，会把同样的花送给不同的女生。 

　　江南春：这个主要是出现了什么问题呢？我当时成本控制太严格，一般都是在一个花店集团采购。比如圣诞节时，我就集团采购很多束花，分别送给不同的人，我列了一张清单给他们。 

　　鲁豫：这些人都是女孩子吧？ 

　　江南春：都是女孩子，但特别不好的是，送花的人始终不懂这种操作方法，操作非常不当。他拿着我送的所有的花，还有一张名单挨个去送，第一个人看到后面12个，第二个人看到后面11个，还有不断地被划掉的…… 

　　鲁豫：别人会不会问你那些花是送给谁的？ 

　　江南春：送花的人经常拿着花，“哎呀，为什么二舍不多送几   束，还非要送到六舍，让我再跑一圈”。姑娘拿过来一看，二舍的有，六舍的有，八舍的有……这主要是，我一直想抓统购，分别去买成本比较高。我开始问一支多少钱，他说多少钱，我说那两支呢，他说给打个八折。在13支统购的情况下，折扣最后打到4.5折。 

　　鲁豫：所以为了控制成本，最后出现了这样的情况。请问那13个人都跟你是什么关系？都是很要好的同学？异性同学？ 

　　江南春：可以是很要好的同学，也可以是暗恋的同学，也可以是基本上只跳过一次舞的同学，我觉得方方面面都要照顾到嘛！ 

　　同一款式不同颜色的衣服，送给两个不同的同学， 

　　结果这两个同学不小心碰上了，突然发现她们的款式都是一样的 

　　鲁豫：江湖还有一个传言，跟送花差不多，说你会送相同的衣服给不同的女同学。 

　　江南春：同一款式不同颜色的，送给两个不同的同学，结果这两个同学不小心碰上了，突然发现她们的款式都是一样的。这个属于我操作不当，一个在河东，一个在河西，照理说是不那么容易碰上的，但是她们恰巧就碰上了，学校还是比较小。 

　　鲁豫：最后结局是什么呢？ 

　　江南春：结局就是她们互相谈了谈，进行了一些分配吧。 

　　鲁豫：听你这话就知道你在华师大是一个特别抢手的男孩，是吗？ 

　　江南春：我觉得抢手不敢说，议价空间还是非常大的。 

　　鲁豫：我第一次遇到一个人把谈恋爱跟做生意的语汇那么完美地融合在一起，而且听着居然不别扭，这是一个很奇怪的事。进华师大，你想到吸引女孩第一个方法是写诗，做诗社社长。 

　　江南春：一年级就做了。因为我以前文学能力非常强，诗歌写得比他们冲动，比较有感染力。我是初中开始写的，所以整个语言能力各方面比其他应付考试的同学要好。我属于那种写诗歌非常专业的人，因为从初中二年级就开始给女生写诗歌，所以我情诗的打动力还是具备一定能量的，有一点基础的。 

　　鲁豫：用江南春自己的话说，他觉得他自己在华师大期间做的每一件事，最终的目的就是为了谈恋爱，包括经商。但是他的老师不这么认为，他老师认为他经商还有可能有别的想法。 

　　什么样的男生在大学里比较受欢迎呢？比如会弹琴，会跳舞，会写优美的情诗。这三项都不是江南春的长项——学校里有写情诗写得比他感人多的。他的同寝室就有两位同学的情诗写得比他好，他们当然也遭到了无数女孩子的围攻，所以相比之下江南春很失落，这可能是他经商的原因之一。在这方面他搞不定，所以他就去了另外一个 方向。 

　　——华东师范大学江南春的一位老师谈江南春 

　　江南春：我们这个老师对我有偏见。她是武汉人，她对我的这种诗歌——上海风格、江南风格不是很认同，所以她始终觉得其他两个同学写得比较好。这两个同学是内地来的，写得比较粗犷，不是那种很优雅的文笔。我个人觉得我比他们写得好很多，只是针对的目标受众不同，写法不同而已。她觉得要比综合能力可能我的诗歌对某一些人打动力还不够。我深刻地洞察到，尤其1992年，大学二年级之后，我们的目标受众对男生的判断标准发生了革命性的改变。 

　　当时叶倩文经常唱《潇洒走一回》，我就写了个“潇洒走一回”“喀嚓”就送去了，送去了之后，“喀嚓”就寄来一千块钱 

　　传统观念中，诗人和市场是不搭边儿的。诗人圣洁而高雅，市场是个“俗物”。然而经济大潮翻滚而来，市场无处不在时，诗人也摆脱不了市场这只“无形的手”了。 

　　然而，随着市场经济的日益深入，一些发生在校园里的事件让江南春遭遇“重创”，渐渐改变了最初的理想。爱跳舞的江南春以“诗人”的身份出现，都找不到舞伴。别人一句“诗人和穷人有什么区别”让他如梦初醒。那个年代，甚至学校后门开礼品店的小商贩都因有摩托车呼啸而过而神气十足，备受崇拜，卖水产的个体户也能成为大学生的偶像。江南春辛辛苦苦写的十四行诗被杂志社录用，只换回三十块钱稿费，而不费吹灰之力借鉴的一句“潇洒走一回”成为某运动鞋广告语，为他赢得了一千元奖励。江南春说，我写诗，劳神费力的，寄出去发表了，得到的稿费也不过三四十元。而我写广告用语，借用一句流行歌词，一次就得到一千块钱，“回报率”不低呀！ 

　　时代在变化。这两者之间的天壤之别使江南春意识到，写诗歌还不如做个体户，于是他开始寻求机会步入商海闯荡。 

　　鲁豫：你认为促使自己去经商的动机是什么？肯定还是跟恋爱有关吧？ 

　　江南春：刚出道的时候，在舞厅里面，我说是中文系的教师，爆受欢迎。后来说是诗人，对方感觉也非常好。但是1992年南巡讲话之后，学校也越来越开放。当社会的经商热潮越来越高的时候，我说我是个诗人，跟说我是个穷人差不多！后来我就想怎么样表述自己的身份最恰当。当时学校有个礼品店，开礼品店的个体户有一辆特别大的摩托车。他在后面配了两个音箱，开过来时，整条路都听见他的音箱，“咔嚓”停下来，非常风光。那时候他那个摩托车，给我的内心造成了巨大的阴影。有一天我就尝试着说自己是后门开礼品店的，之后，我的受关注程度指数大幅提升。那是个体户容光焕发的时代。后来我还尝试说自己做其他职业，比如说后门卖水产的。别人一听后门卖水产的，中国的巨富啊。那时候卖水产、开小礼品店的，都是中国最受欢迎的选手。后来我发现角色转换后，得票率就大幅上升，而这，也是彻底颠覆我价值观的一个很重要的因素。 

　　鲁豫：你的价值观被彻底颠覆一定是有一件事促使的，比如说失恋？ 

　　江南春：我觉得促使我改变的最重要因素是，我想改变。当时我没有能力去开礼品店，也没有能力去卖鱼，那怎么办呢？后来有一次他们要征求广告语，我随便拿来写了一个广告语，送过去之后得了一千块钱。我想我一首诗磨蹭老半天，改一个多月交上去，登出来才三十块钱，而且经常十首只登一首，投资回报率非常低。而这，五个字就收一千块钱！ 

　　鲁豫：那五个字是什么？ 

　　江南春：其实也没啥，就是一运动鞋广告，当时叶倩文经常唱《潇洒走一回》，我就写了个“潇洒走一回”“喀嚓”就送去了，送去了之后，“喀嚓”就寄来一千块钱。那一千块钱我用了很久，一千块钱好难用出去的。 

　　我在后门买了一件白色的西便服， 

　　一条牛仔裤，还有一双最奢侈的高帮运动鞋， 

　　在舞厅时形象我是最酷的，整个杀伤力全面提升 

　　鲁豫：你买了什么东西？ 

　　江南春：那时候喝一杯咖啡两块钱，买一张舞厅的门票一块钱。那时候我经常到外校舞厅去跳舞，礼拜三在外贸学院，礼拜四在交大，礼拜五在上师大，礼拜六礼拜天在华师大，礼拜一礼拜二一般休息，修修自行车什么的。一千块钱几块几块地用太难用掉了！ 

　　鲁豫：听说你在那个时候置办了一身西装？  

　　江南春：我当时在后门买了一件西装花了60块钱，白色的西便服，还不是西装，还有一条牛仔裤。我还用160块钱购置了一双最最奢侈的高帮运动鞋。那时候我很瘦，我觉得在舞厅时我的形象是最酷的，整个杀伤力全面提升！ 

　　1992年，江南春凭借“夏雨诗社”社长的身份，谋划参选华东师范大学的校学生会主席。在大学时代，能够当选一个学校的校学生会主席无疑是件无上风光的事，喜欢被人瞩目而虚荣心时刻膨胀的江南春必定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 

　　江南春做了一件事后令他非常得意的举动——“合纵连横”。每天晚上在学校的某个小饭馆，在小菜小酒的滋润下，分别跟各个系的学生会主席沟通、交流，这为江南春高票当选学生会主席铺开了康庄大道。 

　　也许是觉得各个院系的学生会成员的撑腰还不足以使他令人信服地当选主席，江南春的策略及手段在接下来极至发挥，让人叹为观止。 

　　练到什么程度呢？练到我同寝室同学不让我进门。 

　　后来我觉得整个语言已经进入到我的血液当中了， 

　　基本上不需要思考就能脱口而出 

　　鲁豫：当年竞选学生会主席，使用了很多狠招是吧？ 

　　江南春：当时整个中文系觉得去做学生会主席是件非常傻的事情，谁都不举手。我就自告奋勇举起来，说相信我，我一定可以的。学校老师总是希望派大三、大四的出去，最后大三大四实在没人举手，老师以死马当活马医的眼光看着我，觉得去吧去吧反正也没人去。跟其他系相比，中文系最擅长的一定是口才，当时我就开始执笔写竞选提纲。竞选演说稿全部写完之后，我觉得我比较善于调动资源，从辅导员到论文写作老师，我一共找过六个老师，他们每个人都帮我改了一点，最后这个文章就写得非常完美。我们这些老师以前也有竞选、学生搞活动的时候，因为他们都是非常好的组织者才留校当老师的，所以他们写的东西，是特别符合竞选的东西。经过他们修改之后，我觉得这篇文章一定是最佳的，因为中文系集中的兵力最强。第二步我开始背，因为我当时文笔很好，但是口才我觉得不一定很好。我当时就一个人练，练到什么程度呢？练到我同寝室同学不让我进门，因为我一进门就在那边读。他们开始听听还可以，听了几十遍之后实在忍无可忍，最后晚上都关着门不让我进去，我就跑到丽娃河边一个人练。周星驰有一个片子《九品芝麻官》，一个人在河边把钢管说弯了，水花全溅起来，我是没这个能力，但是我估计我在河边练的时间也没比周星驰少多少。练到后来我觉得整个语言已经进入到我的血液当中了，基本上不需要思考就能脱口而出。初赛，我上去一抽签第一个就抽到我，很不幸。后来我第一个冲上去，从讲台走上来一转弯，一下子看到那么多人看着我，都是学生代表，脑海又像刚才一样忘词，什么词都想不起来。后来没关系，我一张口，哗哗就喷了出来。基本上不太用大脑思考，只要是嘴一张开，这个词就顺着出来。 

　　鲁豫：你有姿势吗？ 

　　江南春：有，我在讲的过程当中，讲到某一句话的时候，手会自己动起来。 

　　鲁豫：是你自己特意安排好的吗？ 

　　江南春：事先我都做过，每个时间点什么手势是最准确的，事先练过了几百遍，自动会变成那样。其实我当时大脑绝对处于无意识状态，讲完之后还有人提问，有三只手举起来，我心里也很坦然，为什么？事先我已经做过很多准备，跟各大学代会的代表聊过天，他们一般会想了解些什么问题，大概我当时准备了78道他们有可能会问的问题。 

　　我安排了中文系大三、大四中最尖刻的四名同学在第三排， 

　　接着每个系上来的人，几乎都遭受了我们这四位炮火的攻击， 

　　每个人都很没有信心，我就顺利出线了 

　　鲁豫：我的天哪！ 

　　江南春：结果这三个果然不出所料。一想这是第56道，我就回复他；这是37道，我就回复他。全部讲完然后我下台了。之后第二位就上来了，经济系的一个男同学，他拿着一张纸上来，从来没想过说竞选是要用背出来的，他本来准备拿着纸上来读的。结果看到我气势如虹的一番表现后，上台阶刚转过来时，他赶紧把纸折了一下放在口袋里。他避开了我的锋芒，非常聪明地说了一句，江南春把我想讲的话都讲完了，我跟江南春同学比起来更善于倾听，同学们提问吧。他跳过了演讲的那一段，这是非常狡猾的一个同学。但是他再狡猾，也抵不过我的事先安排。我安排了中文系大三、大四中最尖刻的四名同学在第三排。他刚讲完这句话，我们有一个叫董国顺的同学就举手，说某某同学你说江南春把你的话都讲完了，你更善于倾听，我觉得你非常适合刚才江南春说的ECM部部长职位，然后当场这位同学就无法回答了。接着每个系上来的人，几乎都遭受了我们这四位炮火的攻击，每个人都很没有信心，我就顺利出线了。当时我们隔壁寝室小系组有一个我的最大的竞争对手，学校领导最看中的是他，因为他大三，而且是全国大专辩论赛中华师大的第一首辩，我觉得肯定不是他的对手。但总有机会可以击破他吧，所以我想过去听一听，探探班，看看他是怎么讲的，有什么漏洞可以攻破他。结果我刚跑去的时候，他们已经散伙了，很多人走出来，我就问今天某某说了什么，他们说某某说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他已经被淘汰了。我说为什么会被淘汰呢，原来在这个小系组里面某某同学是哲学系的，他只有两票，然后其他的系商量了一下，觉得这个不公平，因为某某同学如果参与的话等于比赛不用比了，都是陪太子读书，所以他们内部全商量好，谁取胜不要紧，这个系肯定不带他玩了，所有这些票数都只能在这些系发生，这位同学就被莫名其妙地淘汰掉了。 

　　鲁豫：所以你最强的对手就没有了。 

　　江南春：自动消失了，我当时就领悟到一个道理——学生工作还是很教诲人。我觉得一个人的成功，你有多么才华横溢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整合多少资源为一个目标而奋斗，统战能力是最重要的，这是我当时的一个体会。 

　　我以每十块钱一顿的成本宴请了16个系的学生会主席 

　　进行沟通，最后债台高筑，欠下了160块的“巨款”， 

　　这也是逼迫我走上广告道路的原因 

　　鲁豫：你落了很关键的一点，听说你还大宴宾客，这个也是拉选票的一个重要步骤吧。 

　　江南春：这属于道听途说，我其实没有大宴宾客。刚才那个例子就是说，你光才华横溢是不行的，这位同学被淘汰掉的时候，我一定是最大的热门，这样的话我觉得有必要事先跟所有系的学生会主席进行一次沟通。所以我每次以十块钱为成本，约了各系的学生会主席来谈一谈，听听他们对未来的看法，他们希望未来整个的学生会工作往哪些方向去发展。我以每十块钱一顿的成本宴请了16个系的学生会主席进行沟通，充分了解了他们的需要，然后把所有的讲稿又改了一遍。所以第二次上台去演讲的时候，我讲到了他们的心里。我们当时是162位学代会投票，我得了159票，第二位是一百零几票，我觉得这是大票数的领先。 

　　鲁豫：但最后债台高筑了吧？欠了多少钱？ 

　　江南春：160块，这个债台很高。我当时在做家庭教师，一般两个小时七块钱。从读大学开始就不问家里拿钱，自己养活自己。来回两个小时挣七块钱，而且还得养活自己，这样，对于160块钱来说，我确实欠下了非常多的钱。这也是逼迫我走上广告道路的一个原因。 

　　因为欠下160元人民币的“巨款”，江南春拉开了第一次“下海”的序幕。 

　　为了还债，江南春帮人做过家教，也干过每天挣七八块人民币的“累死人”的体力活，还帮助大四忙于寻找工作的师哥师姐们完成毕业论文，赚取少量的物质回报。 

　　1992年的上海，经济开始快速启动，上海淮海路上新商厦一栋接着一栋，当时时兴的新影视形象广告也是一幅接着一幅。无论是机遇总是垂青于有准备的人，还是天无绝人之路，抑或是自助者天助，1992年，江南春终于等到自己人生中第一个重要的机会。1992年底，上海亚太电影电视公司下属的一家广告公司来到华东师范大学的学生会，委托江南春招聘大学生勤工俭学做兼职。江南春利用校学生会主席的便利，顺利应聘成功这个理想的兼职工作。这份工作也是一个与江南春的希望与梦想最契合的舞台——广告传 

　　媒业。 

　　上海亚太电影电视公司的成功应聘，意味着江南春真正意义走上了从商之道。 

　　1993年江南春所在的广告公司一年收入四百万，一百五十万来自江南春的贡献。 

　　很快，这位自称“有些虚荣心”的青年就腰挎“大哥大”，以富翁的光环吸引了众多小弟和小妹的眼光。 

　　鲁豫：那个时候没有什么人用手机，拿一大哥大是很牛的一件事。拿着大哥大在校园里面走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它怎么不响啊，怎么没有人来电话啊？ 

　　江南春：这铃声该响时不响，响时又响得不是时候，尤其美女从你面前走过时，它老不响。有时候实在不响，我就自己“啪”一声打开：“喂，找我啊，是是，没事，你让我秘书去办吧！” 

　　我最大的需求是，我从食堂这边走过时，很多女生就说， 

　　啊，那就是江南春。这样我就觉得内心无比满足了 

　　鲁豫：这时在校园里人气是不是直升？同学们都知道有这样一个同学了吧？ 

　　江南春：对啊，其实我内心最大的需求是什么？我最大的需求是，我从食堂这边走过时，很多女生就说，啊，那就是江南春。这样我就觉得内心无比满足了。 

　　鲁豫：她们听到一些关于你的什么传说？ 

　　江南春：都是道听途说，准确不准确我不知道。但是我觉得如果你能成为一些女生寝室里不断谈论的对象，无论是好是坏，都是特别令自己骄傲的事情。 

　　鲁豫：这个时候有女生来主动追你吗？ 

　　江南春：也有一些吧。主动来追我，我基本都不敢见，基本美女居少。我是主动出击型的，对于人家来找我，就觉得有点不太容易接受，我觉得美女应该很矜持。比如说我请她跳舞，请了十五遍请不来，另外三十几个男生也请了三十几遍也没请起来，那才是我喜欢的对象。 

　　走到拐角处的时候，我泪如雨下。一个人在马路上， 

　　眼泪哗哗哗往下淌，直到上了公交车还继续往下淌， 

　　售票员看了我好几眼，觉得我这么伤心，也不好意思叫我买票了 

　　鲁豫：你有过特别挫败的时候吗？一个女孩跟另外一个男孩在一起了，特别明确地拒绝了你。 

　　江南春：大学一年级时有一次比较大的挫败。我高中时候有一个笔友，大家恋情持续了很久，就是朦朦胧胧的互相写情书，情书非常暧昧。有一次，我约她在某一个车站见面，见面的时候突然看到一男一女一块儿走过来，我心里就“咯噔”一下，觉得好像要出事。结果，她见了我第一句话就说，介绍一下，这是我朋友某某某。我一想，这个朋友关系就比较复杂了，我表面上装着举止很优雅的，“哦，这是你朋友，我们三个人可以到对面的白天鹅咖啡馆喝杯咖啡吧！”我们三个人谁也不讲话，就在那边走。走到要拐角的时候，这个男生忍不住了，转身对着我说：“你不觉得你很庸俗吗？你衣服上还带着一牌子。”我当时还不知道穿西服要把牌子剪掉，觉得有牌子可以证明我是买来的，不是自己做的。结果被那个男生说的无言以对，很惭愧。再走两步，他又转过身来，实在忍不住说：“这样吧，我们把话讲讲清楚吧。”我听完这句话就大致知道结局了。我说，那不打扰你们两个了，伸出手跟这个男生握手，然后再跟这个女生握手。 

　　我低头走过去，走到拐角处的时候，泪如雨下。一个人在马路上，也不管谁看我，眼泪哗哗哗往下淌，直到上了公交车还继续往下淌，票也不买，继续淌。售票员看了我好几眼，觉得我这么伤心，也不好意思叫我买票了。直到快要进寝室的时候才把眼泪抹干，然后恢复平静。进来之后，我坐了一会，外面舞厅的声音正好很响，我第一个选择就是下楼跳舞去。这是我第一次进舞厅，以前我真的从来没进过舞厅，从此就开始我的职业舞男生涯。 

　　鲁豫：那时候在外面去拉广告什么的特别忙，据说你每天骑车五个小时去见客户，再骑五个小时回来，洗漱之后立刻去跳舞。 

　　江南春：那是一个叫蚂蚁口服液的客户给我打电话，说让我去谈谈广告。我想客户主动找我，觉得受宠若惊。他在青浦，上海郊区的某个地方，我也不知道路近路远，也不认得路，公交车怎么乘也不知道。我总是骑自行车的，想可能蛮远的，七点多就从华师大出发，然后往青浦方向骑。事先看了地图，好像也就这么点距离。结果越骑越觉得远，到那个地方时，大概已经一点多了。天很热，已经过了约定的时间，人家去吃饭了。我在那里等，等到老板出来跟我谈，谈了十五分钟送我出去。我又骑着自行车回校，回去时骑得比较快，回到学校大概七点多了。打了八两米饭，吃完就去洗澡，洗完澡马上又八点多准时出现在舞厅。那天晚上给我的印象还很深，十点半跳完舞，继续跟一个女孩子绕了一个半小时。现在的活力已经不如 

　　当年了。 

　　我知道我们班哪几个女生比较有同情心，一般会就近坐下来， 

　　经过五分钟的良好沟通，她们总会善意地帮助我。 

　　我要求也不高，保证六七十分吧，还是能够友好地通过的 

　　三年级之后他就没怎么上课，几乎一直都旷课，只是来考个试。甚至我都怀疑他怎么考的，至今都不太明白，反正他是过了。江南春高人一等的沟通能力一直是他顺利解决各种棘手问题的有利武器。比如说他会和老师有一个良好的沟通，至于怎么沟通我们可以想象。他和同学也有一个良好的沟通，对考试时间和地点，他也有良好的沟通。最后他成功了，但是成功的细节你要问他。 

　　——江南春的老师 

　　鲁豫：你考试都是怎么及格的？ 

　　江南春：不只我一个，当时很多男生都是这么跟女生友好沟通的。去考试前一般我不知道考什么科目，什么都不知道。但是肯定会有人给我打手机或call我，call机告诉我第二天早上八点在文史楼考试。我跑到文史楼，去了之后不认识老师，也不知道考什么科目，怎么办？我知道我们班哪几个女生比较有同情心，学业也比较好，一般会就近坐下来，经过五分钟的良好沟通，她们总会善意地帮助我。我要求也不高，保证六七十分吧，还是能够友好地通过的。 

　　鲁豫：朋友们请注意，嘉宾观点不代表本台立场。 

　　江南春：还有一些老师可能看我考得不怎么地，也会同情我。我跟很多老师关系都不错，老师们知道我写诗歌、写评论，很多老师觉得我一年级写的评论文章已经可以去上研究生班了。所以他们尽管也很气愤，还是说，虽然这种学生不来上课，但学术能力还是很强的。所以看到江南春这个名字，这个品牌，算了，就给个80分吧。 

　　2000年互联网高潮的时候，开始出现这种情况。 

　　那时客户给支票经常是一千万的支票，我们当时的广告语叫 

　　“赢怕了，一比稿就赢”，后来叫“账号满了” 

　　鲁豫：据说你的公司这时候生意已经不小了，低于几百万的小单子都不接了。 

　　江南春：2000年互联网高潮的时候，开始出现这种情况。那时客户给支票经常是一千万的支票，我们当时的广告语叫“赢怕了，一比稿就赢”，后来叫“账号满了”，跟客户说赶紧打钱啊，再不打钱我们关账号了，不让你打进来了。2000年的时候感觉特别好。以前我每年都翻一番，但是那一年特别膨胀。因为互联网高潮的时候很多网站不知道为什么有这么多钱，我们就帮着烧钱！烧钱还是很快乐的。 

　　鲁豫：每个人乍富的时候都会有一段时间稍微迷失一下，你有吗？ 

　　江南春：这倒没有，我烧到高潮的时候，就想是不是我也该往这方面发展一下，他们为什么会有那么多钱来供我烧呢。我想我能不能也设立一个网站，把钱吸来烧一烧。当时差一点就去干网站了。 

　　鲁豫：你的第一桶金是怎么赚来的？ 

　　江南春：第一桶金是代理，我做代理第一年、第二年还是比较成功的。我大概从1996年开始专攻IT。那时候IT刚起步，我把精力全部放在为IT企业做广告，这样越做越多，在当时的上海以及华东地区处于垄断地位。 

　　我在下面一直看着舒淇足足看了十几分钟。 

　　这个位置和空间，广告效果是最好的。因为人们处在 

　　比广告更无聊的时间和空间时，对广告的心态是开放的 

　　“天有不测风云”。2001年，互联网经济的寒冬到来，互联网经济泡沫相继破灭。依靠互联网经济起家的江南春和他的公司，双双遭遇致命的打击。 

　　“互联网突然全消失了，7个客户几乎荡然无存。这和我们的服务没有关系，而是这个产业仿佛一夜间就突然崩溃掉了。这让我们无比痛苦。” 

　　对于有些人而言，挫败可能是另外一种激励。江南春就是这样。2001年的互联网泡沫让江南春明确地意识到一点：广告代理行业是一个吃力不讨好的行业。要继续求得更大的发展，永怡必须寻求新的成长路径——加紧朝多元化方向发展。 

　　鲁豫：听你的朋友说，你曾经想过做网络游戏。 

　　江南春：对，那时陈天桥做网络游戏特别成功。开始我完全不看好这个领域，可四个月之后盈利能力突然飙升。当时我想从原产业中跳出来。我第一个想法是什么？模仿。既然天桥很成功，那咱也去干干网络游戏。听上去网络游戏好像是个巨大的产业，但我做了大概几个月后，我开的网络游戏已经瘫痪 

　　掉了。 

　　鲁豫：这个投入完全没有产出吧？ 

　　江南春：一点没有产出，化为零了。不过我明白了两个道理： 第一，不熟不做。不是你最熟悉的东西、理解度最高的东西你不要去碰。第二，不是亲历亲为不做。很多东西如果不是你亲历亲为的，仅仅作为一个投资人，完全投给别人去做这个东西，不太容易成功。 

　　这次失败之后，江南春开始酝酿下一步的计划。 

　　而分众传媒的横空出世源自江南春一次灵感突发的创意。 

　　一次，江南春去徐家汇太平洋百货办事，站在电梯门口苦等的他发现，就在人们等待电梯的那一刹那，无事可做的人除了聚精会神地看粘贴广告外，并没有其他的事情可做，而就是这简单的十几秒时间，粘贴广告会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江南春十分敏锐地感觉到这里是一个绝佳的广告发布场所。也就在这时，江南春听见了很多人抱怨说电梯很慢。等电梯的人随意的一句话，让苦苦寻找广告空白点的江南春产生了灵感。如果有电视，好像人们在等坐电梯的时候就不会感到无聊和时间漫长。 

　　江南春找到老板，并将这个想法告诉了他。江南春对他们说，“我用液晶电视放一些时尚的表演加广告怎么样”，此前江南春曾是LG的广告代理商，故而他对液晶电视非常熟悉。国贸的老板想了想，说可以考虑考虑。 

　　鲁豫：经历2001年中国互联网的严冬，你的业务受到了很大的打击，也等于闭门思过了很长时间。很多时候，转折来源于特别小的一件事。你是怎么发现我们在等电梯的时候特别无聊，需要东西来刺激我们一下的？ 

　　江南春：当时我站在太平洋百货门口，上面有个广告，是美女舒淇。大家都站在那里看，门一开一拨人出来，门一关又是舒淇。只有两部电梯，很堵，后来来了好几拨，我还是上不去。我就在下面看了足足有十几分钟，一直看着舒淇。这个位置和空间，广告效果是最好的。因为人们处在比广告更无聊的时间和空间时，对广告的心态是开放的。我当时准备如法炮制，最好把全中国的电梯门全贴上我的广告。回去第一件事找了国际贸易中心的部长说，我想把你的门全租下来变成广告。他当场拒绝我，说他们绝不会把著名的办公楼的门租出去做广告，“太商业化了，我们不会为了这点钱去出卖这个门的”。我一想，看来我这个思路属于单面化，没有创造双赢。后来我又问他，说你怎么才能接受。他说，不要太商业化，或者能对业主或租户有些帮助。我说，其实他们等电梯很慢很烦很焦躁，我帮你挂一个液晶电视，每天播放一些最时尚的商品广告和演出信息等等，这样对于消费者来说，不知不觉时间就过去了，你收到的投诉也减少了，另外我还能付你一些钱。你觉得怎么样？他们说可以考虑啊。 

　　鲁豫：那装电视的钱谁出？ 

　　江南春：电视机我们造，造完了我们去挂，广告也由我们去招  商，还适当地给点管理费。这样就变成了一个全新的商业模式。 

　　鲁豫：你跟大楼的业主谈，说我在这儿装一个电视，钱我出，电视也是我来出，还给你们钱。他们的反应是什么？ 

　　江南春：他们觉得不错。我让他们明白三点利益：第一，等候的时间很长，帮助人们打发一下无聊，体现了人性化；第二，我下面经常滚动一下物业管理信息，以前他们需要印纸去发，现在一滚动每个人都看见了，这对物业的智能化、无纸化有很大的帮助；第三，你还能得到适当的收益，可以用来改善你的物业。这三点非常有助于提升整个楼宇的品位和服务品质，我想这是个很难被拒绝的提议。 

　　烧这个钱的时候，不是感觉钱在烧， 

　　而是感觉十年昼夜奋斗的岁月在烧。我觉得压力非常大 

　　好不容易得到了认可，江南春终于松了口气，然而当他拎着液晶电视走进上海的50栋写字楼时，他并不受欢迎。 

　　要把广告做进写字楼，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并不容易。物业管理的反对，不知情白领的“白眼”。江南春每天都拎着机器上门游说。而为了让自己的销售人员能够打消客户的顾虑，江南春专门组织了一次培训。在培训会上的他，俨然成了一个专门挑刺的客户。 

　　凭借三寸不烂之舌，从2002年6月到12月，江南春说服了最早的一批40多家高档写字楼。到了2003年1月，江南春的300台液晶显示屏装进了上海50栋高档写字楼的电梯旁，同时，招商银行信用卡和轩尼诗洋酒等企业客户也成为第一批广告客户。2003年5月份之前，江南春先后投资了两千万元安装液晶显示屏，但是分众的广告主并没有忙着掏腰包，他们还在犹豫中观望。投了这么多的钱却没有收到预想的效果，这让江南春感到了巨大心理落差与失落。 

　　“到了2003年5月份的时候，分众控制的中高档写字楼已经扩大到100多栋，但还是在烧钱。当时我就觉得自己蛮尴尬，毕竟烧的是自己的钱，感觉心里很痛、昼夜不眠。后来烧得麻木了，感觉烧的不是钱，而是十年的青春岁月。十年当中花了这么多努力，短短几个月就哗哗地给花掉了，这个时候的压力是从来没有遇到过的。” 

　　江南春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资金压力。那段日子，他每天晚上躺在床上都会汗流不止。“经常在半夜醒来，不能再入睡。我想再烧三到五个月就烧到我的底线了。当我感觉再有三到五个月时间就会面临一无所有时，你所有十几年的努力都付之一炬，恐惧感还是非常强烈的。” 

　　鲁豫：那个时候心里面很颤得慌，每天花钱，而且你们花钱的概念不像我们过日子花钱。你那个时候每天要烧多少钱？ 

　　江南春：没计算过。烧多少钱还是次要的，主要那些钱都是你十年的创业过程中慢慢累积起来的，所以烧这个钱的时候，不是感觉钱在烧，而是感觉十年昼夜奋斗的岁月在烧。我觉得压力非常大。 

　　鲁豫：以当时烧钱的速度，如果没有风险投资进来，能烧多长时间？ 

　　江南春：再烧几个月吧。 

　　鲁豫：那你还是很有钱的嘛。 

　　江南春：十年嘛，但是当十年奋斗得来的东西在七八个月当中都付之一炬时，我觉得非常恐惧。 

　　鲁豫：你当时留出一笔给自己养老的钱吗？ 

　　江南春：留了。每次行动之前，我都是把养老的钱放好，退一万步说，我还可以回到小河旁读读金庸的小说。结果发现这个项目你要么去拯救，把养老的钱全部贴进去，终点回到起点；要么赶紧壮士断腕，从此之后，分众就再也不存在了。所以我面临一个巨大的选择。 

　　把聚众从一个地方铲除出去，那种快乐的感觉还是很棒的 

　　“吉人自有天相”，命运的转机又一次来到江南春脚下。如果江南春不是遇上软银中国的余蔚，分众传媒断不会有今天的辉煌。 

　　分众传媒上海总部位于江苏路的兆丰世贸大厦，而这个楼曾是软银中国的总部，分众传媒正好和软银处在同一层楼，这样江南春和余蔚抬头不见低头见，所以也就成了见面可以聊一聊的朋友。“2001年的时候，还是永怡总经理的江南春租到我们办公室来，使用了我们办公室孵化基地的一些硬件。”软银上海代表处首席代表余蔚说，“所以我们就有机会经常见面，在电梯里、在公司上班时碰到，慢慢的彼此之间有了些了解。” 

　　那时候余蔚只知道江南春在做广告。“我看他拿了一个很大的画夹一样的口袋，我说你拎这么大的东西，是不是去向客户做展览，或者广告文案。结果他告诉我它是一个液晶的终端机器，希望放在写字楼里去播放广告的。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听到以后我就留意了，因为我已经在不同的办公楼和一些场地看到这样的机器在播放广告。”“我到实地去看过，我看到很多人上下班或者去访问这栋楼的时候，会在电梯外等几分钟时间，大家很关注这样一个广告平台，反正等电梯的时候也没什么事情。”余蔚开始预感到这种数字化的户外媒体的形式和广告牌、多媒体形成的动态的宣传手段如果形成了网络化，或者覆盖的人群达到一定的规模以后，前途恐怕不简单。 

　　精明的余蔚还从其他途径详细了解了一下江南春独创的新媒体项目，还有他十年来的创业经历。到2003年的４月份，也就是江南春的楼宇电视系统正式推出一个季度以后，余蔚在电梯里问江南春，他的项目开始赚钱了没有。江南春回答说还可以，每个月的开支和收入已经持平了，已经开始赢利。 

　　余蔚花了两个星期的时间对江南春的项目进行实地考察和投资分析，最终做出的决定就此改变了分众的命运。 

　　鲁豫：有人准备来投钱了。据说投钱的想法是你们两个人在洗手间里面达成的。 

　　江南春：对。其实我不太懂融钱是怎么回事，但我们正好跟软银对门，共用一个卫生间，所以我们经常并排在里面讨论些大事，讨论一些商业模式方面创新的事情。后来有一天我们说起这个话题，他说你可以一块来聊一聊，我们俩就坐在一起，开始谈论正题。大概2003年5月份，他们想投钱进来了，他们要投一千万美金，但我没让他们投进来。 

　　鲁豫：为什么？ 

　　江南春：我觉得一千万美金投进来时，公司就变他们家的了，这不行，稀释了我。我说我先要五十万美金，随时随地找你再要，一缺钱就问你要。 

　　“奇绝之处再逢生”。资金问题解决之后，江南春长吁一口气，开始了更大的野心计划，这次他把剑锋直接指向了他的老对手——虞峰的聚众。 

　　分众与聚众自成立之日起，就是一对天生的对手。无论是江南春，还是聚众传媒的创始人、CEO虞锋对此都心知肚明。当一个商业话题把分众与聚众放在一起时，竞争是话题的主旋律，并充满了火药味。 

　　鲁豫：一个新兴的产业——楼宇电视广告，两个公司——江南春的分众和虞峰的聚众，两家公司在市场份额上展开了刺刀见红的血拼。你们互相挖人吗？你挖过对方多少人？ 

　　江南春：不太多。 

　　鲁豫：他们挖过你多少人？ 

　　江南春：每天都在挖，但是成功的并不多。 

　　鲁豫：这样的竞争对员工很合适啊。今天跟你说，老板我要走了，那边给了更高的价格。去了之后，再告诉那边的老板，他们给了我更高的价格，那价格岂不是越来越高啊！ 

　　江南春：还是有很多有觉悟、不完全以金钱为诱导的同事的。 

　　鲁豫：我还听说你们互相到一个大楼，跟负责人说，我们给的价格更高，最后活活把那个市场做差了。 

　　江南春：譬如说这本来是聚众的楼，行情差不多五万块。我们要打掉别人的楼，就会说五万块钱太不公平了，这行情早就十五万了，然后告诉他十五万打掉他这个楼。 

　　鲁豫：这十五万你们会给吗？ 

　　江南春：如果对方真的同意，我们就拿出十五万把它打掉，因为最顶级的楼不多，每个城市中只有二三十栋。把聚众从一个地方铲除出去，那种快乐的感觉还是很棒的。 

　　我们骂得还是很优雅的，非常理性，充满了冷静的哲学思辨， 

　　都是非常科学的骂法，以第三方数据来开骂 

　　鲁豫：这完全是一种损人不利己的勾当。 

　　江南春：我们会接，但一般的楼宇业主不喜欢违约。他们已经签订了合同，但他心里马上会产生不平衡。这其实是损人又利己的行为，因为第二天业主就会把聚众找来，说你们现在给的价钱太低，应该给十五万才合理，对方已经出到十五万，合同已经在我桌上了，你看怎么办呢。一般聚众就把价格提到十五万，那就我们损了他们的人。对方损了人，对我们就是利己的嘛。他的利润越小，他融到的钱就越少，进军海外市场的可能性就越小。所以在这场时间战役中，把它的利润打低是我们的一个重要战略步骤。 

　　鲁豫：就是我宁可不进步也不能让你的公司比我快一点的一个招数。除此以外还打口水战？ 

　　江南春：经常。我们骂得还是很优雅的，非常理性，充满了冷静的哲学思辨，都是非常科学的骂法，以第三方数据来开骂。在美国路演的时候，虞总在国内组织楼宇电视新标准，我们嵇总就打电话给我说，他们已经在做标准了，当时我就回应一句话，标准天然就是强者制定的，哪有弱者的标准。我们每天都在做这个事情，我觉得不骂不行。你看过电影里周星驰跟别人对骂吗？你一定要先在气势上超过对方，才有自己的立足之处。 

　　鲁豫：跟虞峰这么多年一直这样互相竞争，那在合并以前见过面吗？ 

　　江南春：2004年底有一个会，我们分别是上下场演讲。我刚讲完就看到虞总从这边走过来，我马上从那边走过去，老死不相往来，估计我们也彼此妖魔化对方。 

　　鲁豫：那时候你恨那个人吗？ 

　　江南春：很恨。我是中文系毕业的，总是想如何用最精妙的语言不露声色地诋毁对方，这是我追求的境界。 

　　鲁豫：所以有时候高手过招，真是此消彼长。其实还是我刚才那句话，损人不利己。你可能杀敌一千，但自损八百，所以最好的结果就是强强联手，两个人走到一起，大团圆。 

　　分众传媒实现纳斯达克上市后，双方的市场斗争开始进入白热化，也正是在博弈的过程中，彼此间相互欣赏和模仿促成了双方的不断完善。 

　　即使江南春在美国主持分众的上市时，双方的斗争也没有放松过。事实上，合并的念头一直萦绕在江南春的头脑中，因为两年多的恶战让双方内力耗尽，恰在此时聚众也产生了合并的意思，于是江南春和虞锋产生了见面的意向。 

　　我们刚开始坐在一起时，感觉很虚伪。平时互相对骂， 

　　碰到一起之后却客气得不得了， 

　　彼此不断赞扬对方在这个行业所做的巨大贡献 

　　鲁豫：两个本来要老死不相往来的人，有一天终于要见面。见面之前心里忐忑吗？ 

　　江南春：没有。我们刚开始坐在一起时，感觉很虚伪。平时互相对骂，碰到一起之后却客气得不得了，彼此不断赞扬对方在这个行业所做的巨大贡献，然后双方都极力营造一个非常平和、非常好的环境。虽然非常融洽，但是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双方对合并都有极强的欲望，理论上大家都很清楚这一定是好的，但是价格上还是有很大的分歧。 

　　鲁豫：谈过几次之后才确定了？ 

　　江南春：这是第一次正式见面。从香港回到上海之后，又继续开打。到11月、12月的时候，听说他们快要拿到纳斯达克了，依我的经验，估计再过一到两个月的时间，他们就可以踏上路演的行程。如果再不主动出击的话，上市之后，他融到一笔钱，我们都变成有钱的公司，斗争会再次升级，也就是说将从常规战争上升到核武器战争了。所以我觉得应该坚决阻止这件事情发生。 

　　鲁豫：你们两个人见了几次面之后拍板了？ 

　　江南春：我们第二次见面已经基本谈成了。第二次时，坐下来第一句话就是，愿望不必谈了，直接谈价格吧，然后我们就直截了当谈价格。那时候我的预期价格更宽泛了一点，能够容纳的范围也更大了一点。最后对当时聚众的估价，我们大概相差五千万美金。后来我讲，站在我的立场上，我的价格是正确的，站在你的立场上，你的价格也是正确的。但两年之后，相比两种力量合拍创造的价值，今天我们讨论的几千万美金可能只是个小的零头而已，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他完全同意我这个看法，之后我们采用了中国最原始的方法，我的价格加上他的价格除以二，得出了我们最后成交的价格，谈成了。 

　　鲁豫：你们谈成之后怎么庆祝的？开香槟？ 

　　江南春：没有，谈成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三点了。我们两个白天刚刚互相斗争过，斗到十点钟聚在一起谈，从十点钟谈到大概早上三点钟，握手道别，各自干各自的。合同没有签下来之前的每一刻，我们都得斗争到底。 

　　鲁豫：签完合同以后再也不打了？ 

　　江南春：签完合同之后，我们的整合工作非常快。因为彼此之间太了解了，所以几乎不叫整合，只是队伍稍微磨合一下，就完全走入正常的运营道路了。 

　　我觉得我的影响力应该继续渗透在她的心目中， 

　　对她产生深深的影响。如果直到今天她没结婚，依旧在等候， 

　　那我觉得那个人一定就是值得我珍惜的人 

　　鲁豫：拥有财富之后，还有一个问题，你会想，一个女孩子，是爱你还是爱你头上的那个光环？ 

　　江南春：有，但很好解决。我的择偶标准非常简单，第一，跟我年龄相仿，第二，是华师大毕业的，跟我的青春期有过一些关联的人。 

　　鲁豫：你的同学吗？ 

　　江南春：要那个年代里，在华师大曾经跟我发生过藕断丝连的关系的，肯定要有历史渊源。我离开大学之后，一切东西都已经过去了。之后，你会发现再去找恋爱对象是不现实的。 

　　鲁豫：可是曾经跟你有过历史渊源的那些人，套一句歌词，长发都已经被别人盘起了。 

　　江南春：应该不会吧，正因为有历史渊源，所以我觉得我的影响力应该继续渗透在她的心目中，对她产生深深的影响。如果直到今天她没结婚，依旧在等候，那我觉得那个人一定就是值得我珍惜的人。 

　　事情最后的发展并不如他所料，江南春最后抱得归的美人并不是预期中陪他走过青春岁月的华师大女生，而是另一位伶牙俐齿的女生——凤凰卫视主持人陈玉佳。 

　　或许这就叫做“缘分天注定”。2009年7月26日，江南春和陈玉佳被圈内人戏称为“陈江会”的婚礼在台中市中侨婚订花园饭店举办。这场婚礼被媒体称为“结合两岸世纪联姻”。 

　　江南春的商业成绩是有目共睹的，他完全当得起“一位成功的商人”之称。但是，从他的谈话中，我们看到，他提到了对另一种可能性生活——写写诗、晒晒太阳的向往。2009年《南方人物周刊》年度魅力榜评选时，提到这样一句话“我们一直警惕一种倾向，就是将魅力等同于成功——无论是财富上的成功还是权力上的成功”。无疑，江南春，这位财富上成功的商人，为我们提供了解读财富的另一个范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