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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从文评鲁迅文:近于恨恨的咒 大部分是骂世文章

时间:2010-12-16 13:59   来源:SRC-78

  核心提示:1940年时,沈从文在西南联大任教,开“现代文学”、“习作”等课程。因授课,他便将自己对作家作品的理解和感受,写成文字,同时发表出来。在“习作举例”这个大题目下,他发表的第一篇是《从徐志摩作品学习抒情》;第二篇牵涉对周作人和鲁迅的比较评论:

  周作人和鲁迅的作品……一个近于静静的独白,一个近于恨恨的咒诅。一个充满人情温暖的爱,理性明莹虚廓,如秋天,如秋水,于事不隔。一个充满对于人事的厌憎,感情有所蔽塞,多愤激,易恼怒,语言转见异常天真。

  写这篇比较文章时,周作人已经“落水”,沦为汉奸。值此民族危亡之际,沈从文却从文章角度,盛赞周作人之“充满人情温暖的爱,理性明莹虚廓”,甚至“如秋天,如秋水,于事不隔”。真可见其文人迂阔一面。这且不说,他还将周与鲁迅作比,对鲁迅用了“充满对于人事的厌憎,感情有所蔽塞,多愤激,易恼怒……”“冷嘲热讽”、“充满与人与社会敌对现象,大部分是骂世文章”这样的语汇,这就不能不引起读者,尤其尊崇鲁迅人格作品者的反响。

沈从文与爱妻张兆和

  本文摘自:光明网,作者:杨建民,原题:《沈从文评议鲁迅与聂绀弩的辩驳》

  现今我们见到沈从文晚年的照片,多是平静的满面笑容,看去祥和极了。但是,当我们阅读他青年及中年的一些作品时,却常常感到其中的执拗及刚直。这样看来,钱锺书的一句评价倒是观察得较为深入:“从文这个人,你不要以为他总是温文典雅。骨子里很硬。不想干的事,你强迫他试试!……”

  沈从文中年时就引发过几次相关的文坛论争。1933年,沈从文以《文学者的态度》一文,引发了文坛“京派”、“海派”的争论。在上海的鲁迅,也以《“京派”与“海派”》等文章参与;随后由于国民党查禁书籍,沈从文写了《禁书问题》,又引发了有鲁迅参与的不同评论;一年多后,沈从文发表《谈谈上海刊物》,批评当时上海一些刊物为谋求销路、不惜“针对一个目标”、向“异己者……无怜悯无节制的嘲讽与辱骂”,并称这不过是一种“私骂”,“精巧的对骂”云云。鲁迅再次以《七论“文人相轻”——两伤》,对沈从文提出批评。鲁迅与沈从文之间的论争并不算多么紧张激烈,可是,这却是后来聂绀弩对沈从文文字辩驳的重要背景,所以值得略加回溯。

  此后沈从文还在1936年10月发表文章《作家间需要一种新运动》:“觉得大多数青年作家的文章,都‘差不多’。文章内容差不多,所表现的观念差不多。……凡事都缺少系统的中国,到这个非有独创性不能存在的文学作品上,恰恰见出一个一元现象,实在不可理解。”对这样的“差不多”,沈从文指出原因:“说得诚实一点,就是一般作者都不大长进,因为缺少独立识见,只知追求时髦,结果把自己完全失去了。”此文发表时,鲁迅已逝世,但茅盾及多位左翼作家,对此反响强烈……看来,沈从文骨子里,确实有相当强烈、直率的成分。

  1940年时,沈从文在西南联大任教,开“现代文学”、“习作”等课程。因授课,他便将自己对作家作品的理解和感受,写成文字,同时发表出来。在“习作举例”这个大题目下,他发表的第一篇是《从徐志摩作品学习抒情》;第二篇牵涉对周作人和鲁迅的比较评论:

  周作人和鲁迅的作品……一个近于静静的独白,一个近于恨恨的咒诅。一个充满人情温暖的爱,理性明莹虚廓,如秋天,如秋水,于事不隔。一个充满对于人事的厌憎,感情有所蔽塞,多愤激,易恼怒,语言转见异常天真。

  周作人的小品文,鲁迅的杂文,在二十年来中国新文学活动中,正说明两种倾向:前者代表田园诗人的抒情,后者代表艰苦斗士的作战。一取退隐态度,只在消极态度上追究人生,大有自得其乐意趣;一取迎战态度,冷嘲热讽,短兵相接,在积极态度上正视人生,也俨然自得其乐。对社会取迎战态度,所以鲁迅的作品,便充满与人与社会敌对现象,大部分是骂世文章……

  写这篇比较文章时,周作人已经“落水”,沦为汉奸。值此民族危亡之际,沈从文却从文章角度,盛赞周作人之“充满人情温暖的爱,理性明莹虚廓”,甚至“如秋天,如秋水,于事不隔”。真可见其文人迂阔一面。这且不说,他还将周与鲁迅作比,对鲁迅用了“充满对于人事的厌憎,感情有所蔽塞,多愤激,易恼怒……”“冷嘲热讽”、“充满与人与社会敌对现象,大部分是骂世文章”这样的语汇,这就不能不引起读者,尤其尊崇鲁迅人格作品者的反响。

  1940年四五月间,当时还年轻但已在文坛颇有名声的聂绀弩,来到抗战时期风云际会的桂林。在这里,他写出了杂文名篇《韩康的药店》,读到了沈从文这篇比较鲁迅周作人的文章。鲁迅生前,虽在文章中捎带讥讽过聂绀弩,但对鲁迅的文字及精神,聂绀弩极为敬佩。此次见到沈从文的文章,他便立即出手,拿出杂文家的巧思及笔调,对其进行反驳。

  聂绀弩的辩驳文,题目看起来并没有火药味:《从沈从文笔下看鲁迅》。文章首先引述了沈从文对鲁迅周作人相较的一节文字,继而撇开周作人,专谈说鲁迅的内容:“沈先生不是鲁迅崇奉者是周知的。连沈先生也说鲁迅‘代表艰苦斗士的作战’,‘迎战态度’,‘在积极态度上正视人生’……从这一意义上看,沈先生的一句当得别人的十句百句。”

  对于沈从文说鲁迅“对于人事的厌憎,感情有所蔽塞”、“愤激”、“恼怒”、“骂世”、“冷嘲热讽”等等,聂绀弩当然是不满的。但是,他的反驳方式,不是自己逐条加以议论评述,而是有针对性地选用鲁迅文章的段落,予以驳斥。如此一来,鲁迅文章的预见和生命力可一目了然。

  譬如说到沈从文以为鲁迅“骂世”,聂绀弩引出了两节鲁迅的文章来回应。一节是:

  我想,骂人是中国极普通的事,可惜大家只知道骂而没有知道何以该骂,该谁骂,所以不行。现在我们须得指出其可骂之道,而又继之以骂。那么,就很有意思了,于是就可以由骂而生出骂以上的事情来的罢。”(鲁迅通讯《复吕蕴儒》)

  此节虽是通讯,但议论之深入,文字的曲折生趣,实在可以给人理智和情感两方面的启迪(现今的许多杂文,实在应该留意学习鲁迅对文字的讲究和喜爱)。

  第二节,聂绀弩引了鲁迅名文《论讽刺》中的文字:

  假如你到四马路去,看见雉妓在拖住人,倘大声说:‘野鸡在拉客’,那就会被她骂你是“骂人”。……但事实呢,却的确是‘野鸡在拉客’,不过只可心里知道,说不得,在万不得已时,也只能说“姑娘勒浪做生意”,……这才不是骂人……

  鲁迅这段话的意思是,有时所谓“骂人”,其实不过是写实,是道破真相而已;对于社会恶现象,有时是常常需要揭破遮掩的“骂人”手段的。

编辑:何建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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