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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时间:2012-05-29 10:05   来源:中国台湾网

  父亲随即召集长沙警备司令酆悌、省保安处长徐权,要求他们立即拟出焚城计划。下午四点左右,酆悌、徐权送来了焚城计划,父亲在核定计划时还一再叮嘱:“第一,必须在我军由汨罗江撤退后,等待命令开始实施;第二,举火前必须放空袭警报、紧急警报,待群众离家后方可执行。”

  这一天,父亲活动极多,到深夜即13日凌晨二时才入睡。他还没怎么睡着,就听见副官王建成来报告说:“城内很多响声,已经起火。”

  父亲起床后发现三四处都已经起火了。父亲开始电话还打得通,后来就打不通了。

  火势越烧越旺。

  原来是警备司令部、警察局和警备二团误传日军已至,仓促放火。这时候,日军离长沙还有200多里。

  况且,长沙周围驻扎着10多万国民党正规部队严防死守,要想突破防线并非易事。所以最高军事当局虽然在白天下达了准备毁城的文书,但并没有正式下达毁城的命令。然而谣言却在长沙城中迅速传播,说日军今夜即将入城。

  全城人心惶惶。

  大火首先从省政府和警察局等重点部门点起,然后点燃学校、医院等单位,最后挨家挨户放火,许多人还在梦中已葬身火海。一把大火把绵延几公里的长沙古城烧为灰烬。据政治部调查:2000多人在火灾中死亡,烧伤者不计其数。省政府、省市党部、高等法院等机关,湖南大学、南华女中、省立长沙高中等学校,湖南省银行、交通银行等银行以及工厂、医院、民房等建筑物几乎全部被毁,建筑物完好保存的所剩不多。无论是公有财物还是市民的私有财产,带出火海的寥寥无几,损失极其惨重,无法估计。

  虽然大量证据证明纵火是下面军警不遵守规定私自所为,同最高军事当局和父亲等人无关,但父亲作为湖南省主席,也负有疏忽的责任。

  当时也有人说,这与蒋介石的限一小时到的焚城电文有关。如果没有电文,父亲他们就不会做匆忙的准备。也有人说,如果不焚城的话,日本军随时会进攻长沙的,烧了长沙城是保全长沙城。

  但是,毕竟,长沙这座名城一夜之间成为瓦砾场,父亲内疚心痛不已。父亲知道自己应该负责任。内心一直有着沉重的负担。母亲说,父亲一直是个做事情提得起放得下的人,但是大火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变得提不起放不下了。

  蒋介石随即飞来长沙,把警备司令酆悌、警察局长文重孚、警备二团团长徐琨交付军法审判,随即枪决,父亲则革职留任,办理善后事宜。

  1958年12月号的《人民文学》发表郭沫若的《洪波曲——抗日战争回忆录》,其中第15章关于长沙大火有这样的描述:

  “放火烧长沙,是张治中、潘公展(时任省政府秘书长)这一竿子人的大功德。他们是想建立一次奇勋,摹仿库图索夫的火烧莫斯科,来它一个火烧长沙市。”

  “他(张治中)完全是贪图功名,按照预定计划行事。他把陈诚(时任战区司令长官)蒙着了。十二日的当晚甚至扣了陈诚的交通车。他把周公(时任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政治部副部长)蒙着了,竟几乎使周公葬身火窟。他满以为敌人在进军,这样他便可以一人居功而名标青史,结果是一将功未成而万骨枯!”

  父亲看了这些带有个人攻击的描述,十分气愤,一些冤枉话说得太过分、太厉害了。

  当初,父亲想把问题报告周伯伯,但担心会使郭沫若认为这是在告他的“御状”。所以,他就直接写信给郭沫若了。

  后来,周伯伯还是知道了这件事。中央统战部负责人告诉父亲,郭沫若这样写不合适,我们要郭改正。

  在父亲给郭沫若的信中,对郭沫若所写的许多不实之处一一驳斥:

  父亲说,11月12日他和陈诚住在一处,焦土的事彼此作过商量,火起时大家都在睡梦中。把周公蒙着了,竟几乎使周公葬身火窟更是无稽之谈。12日晚上他还和周伯伯通过电话,请他13日中午吃饭谈话。至于潘公展,更是冤枉也,潘公展任秘书长只一个月,大火前几天就去了沅陵。

  父亲给郭沫若的信,是1959年1月7日发出的。1月10日,郭沫若给父亲回信:“请您注意那里面的一句话:‘他们的计划是得到了那位当局的批准的’。那就是说,主要该由蒋介石负责,而你们是执行命令罢了。谢谢您把当时蒋的指令告诉了我,证明我的猜测没有错。您不幸是在蒋下边和潘公展共事,我说:‘放火烧长沙是张治中、潘公展这一竿子人的大功德,他们想建立一次奇勋……’并不是专指你一个人。”

  “《洪波曲》准备出单行本,也将收入《沫若文集》,我想把您的长信作为附录,想来可以得到您的同意。请赐复。”

  父亲在收信后的第三天给郭沫若又写了一封信,信中指出:“您特别强调‘他们的计划是得到了那位当局的批准的’那句话,并且加以解释,说是‘主要该由蒋介石负责,而你们是执行命令罢了。谢谢您把当时蒋的指令告诉了我,证明我的猜测没有错’。”

  父亲告诉他:“你的猜测还是错了。为什么?因为如果是我拟的计划而蒋加以批准,这就变成我主动而蒋被动了。事实上是蒋主动而我被动的,这显然有实质上的差别……你那样解释,逻辑上似乎是说不过去的。”

  在家里,父亲还说《洪波曲》里有许多描述错误的地方。

  郭沫若于1959年1月18日给父亲第二次复信,信中说:“承您同意把您的长信作为附录,并蒙您进一步指出我的一些错误,谨向您表示感谢。您的信实在是宝贵的史料。”

  据出版《洪波曲》单行本的百花文艺出版社同志回忆,父亲的长信确实准备作为附录发表,并已转到了出版社。但后来因为郭沫若直接在文中做了修订,这信就搁在了原百花文艺出版社社长林呐收存的一部《洪波曲》里。“文革”中,这部存有信的书被造反派抄去,后来书被退回时,信已经不见了。

  有一次,郭沫若看到父亲,握着他的手说:“真对不起,请恕罪!”算是道歉了。

  这样一来,发生任何事情,责任都是你张治中的。我建议,你把这个责任推给重庆的警备司令。你的人可以换成便衣,做内部保卫。

编辑:刘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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