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本信息】
书名:小天堂
作者:柳营
上市时间:2015年6月30日
定价:29.8
开本:32开
页数:320
ISBN:978-7-5060-8188-7
出版社:东方出版社
【作者介绍】
柳营,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国家一级作家。在《收获》《十月》《小说月报》《小说选刊》等发表小说一百多万字。出版中短篇小说集《阁楼》《窗口的男人》《蘑菇好滋味》以及长篇小说《阿布》《淡如肉色》《我之深处》《小天堂》等,作品被翻译到英国法国日本瑞典等。现居纽约。
【内容简介】
生于上世纪七十年代的吴川,身材瘦小、其貌不扬,没有学历也没有背景。被父亲抛弃后,他与母亲相依为命。
受母亲的影响,吴川的沉默自卑下,是冷静体贴的心。他的成长伴随市场化与城市化的动荡。从辍学的工人,到靠承包食堂致富,他的心境却随身边女子的流动而变化,他通过这些女子,读懂这个繁杂无序的世界,也在尘世中守着善念,和对少年时初恋的憧憬。
一场婚礼,是终结,也是他心中的小天堂,在人间的安放。
【书摘】
书摘(一)
生活总是会在你不经意的时候改变些什么的。另一个女人出现了。为此,母亲还为我布置好了新房,现在的新房就是十年前母亲为我和她布置的。
那女人叫什么名字?她曾经是我要娶的女人,可今天晚上,我竟然怎么也想不起她名字。
她家是城里的,如她所说:"我是城里人。"她嘴里所谓的城里人,就是像她一样从小生在县城长在县城里的人。她并不知道,像她这样的人到大城市去,别人照旧说她是乡下人,就像她说我是乡下人一样。我不是在县城里长大的,照她的话说,我是在一个偏僻的小镇上长大的粗野之人。因此,她这这城里人的身份在我面前就显出了无比的优越性。
她就住在离我小店不远的一条小巷里。她的家在小巷的尽头,两间老房子,青砖黑瓦,院子里有棵枣树。夏天,枣树却不长果子,许是这树有年代了,老得结不动果子了。屋里阴暗潮湿,阳光很少能够进去。她早就没了母亲,与老父亲住在一起。
我开店的第一天,她来店里买早点,以后每天早上都来买,久了也就熟悉了。她长得并不漂亮,但却小巧精致。骨头精巧而细长,手上的皮肤白里透红。她浑身散发出一股潮热的香味,那香味是浑浊的,但却有着活泼而热烈的内容。
她每次来都自己动手取食物。她会伸出那双白皙漂亮的小手,从油条篮子里取出四根油条,再从铁锅里取出四个热乎乎的葱花馒头。馒头有些烫,她每拿一个就甩一次手,并且发出些小小的惊叫声,有时会先跺跺脚,然后再引出一串串的笑声。她把油条与馒头放进自己带来的不锈钢锅里,双手油腻腻的,捧着小锅就往外走。这时她会发现自己还没有付钱,便返回来,用嘴巴做着让我到她口袋里取钱的姿势。她穿着连衣裙,裙子左边靠胸口的部位有个口袋,钱就放在口袋里。我站着没动,母亲走过去取钱。她袋子里装的钱刚好是要付的钱,不多也不少。
她捧着小锅,慢悠悠地晃动着身体往回走。她走路时喜欢将屁股摇来摆去的,很有节奏感。每次准备转身进入小巷时,她都会回过头来朝我粲然一笑,我听不到笑声,但我相信,那笑肯定是一串串的。
有一天她来买早点,付钱的时候对我说:"去看电影吗?"是试探性的口气,听起来却让人害怕。其实也不是害怕,应该说是紧张。
她有一双标准的凤凰眼,说话时眼睛喜欢往上翻,很妩媚的样子。她问完那句话后一直盯着我的眼睛。我的目光有些逃避,反应是迟钝的。我找不出理由拒绝,说实话,我为什么要拒绝呢。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有女孩主动约我去看电影。
我很早便关了店门。
我要与她一起去看电影母亲也是知道的,她早就希望我能有一个实实在在的女朋友了,有女孩子愿意主动接近我,在她看来当然是件好事情。
看的是什么电影已经忘了。电影结束后,她让我带她去后街的一家小店里吃青菜肉末玉米糊。我也要了一碗,挺香。
吃完后两个人继续在大街上漫走,我的步子要比她快的多,隔些时就被她叫住。"走慢点,怕我吃了你?"她边责怪边追上来拉我的手。
是的,她拉我的手。她的动作有些粗野,但我仍在那刻闭上了眼睛。她的手温热而又潮湿,我能感觉到自己的手在她的手里轻微的颤抖。我似乎听到一些声音,是雨水打在石凉亭上发出的声音,是蜜蜂的嗡嗡声,声音中夹着一些香味,是秋天野菊花在雨中散发出的香味。
她牵着我,很随意地说话,或者放肆地大笑。就这样牵着,一直到她家门口,她从我手里抽出手去,朝我挥了挥,跨门进去。
老屋的门在破碎而沉重的吱呀声过后,重归安静。她已经在门的那一边了。
我在她家门口站了一会。
天早已经黑透了,我靠在她家的院门上,周围有些腐蚀了的味道。是陈旧的木头的气味,是肉身早已死去的幽灵的气味。
那气味是暗含了神秘和诡异。
这样的时候很适合抽支烟,烟火在暗处闪动的节奏和周围的气味该是一致的,但我不会抽烟。母亲不喜欢我抽烟,母亲讨厌抽烟的男人,她曾警告过我,让我离香烟远一点。高三的最后一个学期,紧张郁闷,我曾背着母亲偷偷地抽过几回,但不多话的母亲有时却精明多疑。我抽烟的事情最终还是被她发现了,她为此半个月没和我说过一句话。母亲用死一般的沉默来抗拒我的行为,是无声的折磨。这样的折磨让我内心长满了荒草,颜色枯黄,没有生机,无边无垠,有冷风从荒草上刮过,冷风刮在荒草上的感觉让我感到恶心。从那以后,我对烟彻底失去了兴趣。
小巷非常安静,偶有几串自行车的铃铛响,还有从老屋里传出的轻微而压抑的咳嗽声。
很多年前的白天,我也曾这样站在另一个女孩的院门口,但心境却与此时完全不同。我从没停止过对她的思念,那个夜夜渴望在梦中相遇的姑娘。
有了第一场电影就有第二场、第三场。可电影院里也不是经常有新电影看的,在没电影可看的时候,她就让我陪她去散步。也没地方可去,就绕着老城墙来来回回地走。
她嗓门很大,笑声很粗,一串又一串,接连不断,一丁点屁大的事,她也会莫名其妙地笑上个半天;她吃玉米糊时喜欢发出呼噜噜的声音;她爱穿艳俗的衣服;她有一头乌黑漂亮的长发,但她总喜欢折腾它们,将它们弄得怪里怪气的;她性格有时狂野粗暴,说一不二,任性;她还特喜欢对别人指手划脚。她与那个我每天渴望着能在梦里见到的姑娘实在太不一样了,但无论怎样,我在她面前仍有自惭形秽的感觉。
就如她说的一样,她比我小好多岁,是城里人,并且在城里有住房(虽然只是两间快要倒塌的老屋)。自卑的情绪就如一条野狗,它时不时会在我的身体里踢上几脚,由不得自己。
一个人脑子里真正想什么,全都会被身体生动地揭示出来,不管我费多大的劲试图去掩饰自己的感觉,身体总是会出卖我。她与我在一起的时间长了,就自然而然地看到了我深藏的自卑。渐渐地,她在我面前的良好感觉与日俱增。
她无法与那个我渴望在梦里见到的女人相比,但她却是一个鲜活的女人。一个每天都出现在我生活中的女人。一个对我抱有兴趣的女人。我,一个孤独的、自惭形秽的、沉浸于一段梦幻般绝望的感情之中的男人。
这样的女人和这样的男人在一起,总会牵挂点故事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