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车鼓弄
根据《台湾省通志.学艺志.艺术篇》指出,唐宋时代,民间百戏有所谓“三枝”,传至明清,称为“三棒※”,又称“花※”。《台湾省通志》又谓,《淡水厅志》卷十五,收录郑大枢〈风物吟〉:“花※俳优闹上元,管弦嘈杂并消魂,灯如飞盖歌如沸,半面佳人恰倚门。”注曰:“优童皆留顶发,粉扮生旦,演唱夜戏,台上争目来,郡人多以钱银玩物抛之为快,名曰花※戏。”可见嘉庆年间,本省已有花※戏。(※字为鼓字,但右边是去“支”改为“皮”)
车鼓戏又称车鼓弄,“车鼓系花鼓流传至闽南,结合当地的音乐和表演型式,演变成的歌舞小戏,车鼓的‘车’字在闽南语中有‘翻’或‘弄’之意,其表演称为车鼓阵或是车鼓弄,‘弄’字同样含有‘舞蹈’的意思。”
台湾车鼓阵的表演,分前后场,前场表演歌舞,后场则担任伴奏。前场人数不固定,但以三对六人为多,男女均可充任,脚色仅作丑、旦之分,可自由打扮。大致丑脚作滑稽装扮,双手分执竹制“四块”(四宝),随剧情节奏敲击;旦脚作华丽打扮,左手拿丝巾,右手执折扇,搭配丑脚左右摇摆或前后进退,边歌边舞,边舞边歌。目前台湾车鼓戏大多采现场演唱或播放录音带方式,有后场伴奏之团体不多;后场人数亦不定,多由两、三人组成。常用乐器为三弦、壳仔弦、大广弦、笛子及月琴等。
车鼓戏脚色装扮,丑脚的扮相以滑稽逗趣为原则,“头戴斗笠式帽,身穿黑色大绹汉衣裤,鼻孔插两绺须,嘴边挂黑色八字须,嘴角点痣。”旦脚的扮相则是以妖艳娇媚为原则,“以绸巾的中央捏成一朵绸花放在头上,其余的由两耳边垂下,额上以珠花围或以绸巾插珠花为饰,身穿花红杂色衫裤,腰系绸巾,左手拿手帕,右手拿折扇。”“老婆的扮相大多丑陋诙谐,上身穿黑色汉衣,下身穿白色折裙,头后有髻,围以黑巾,上插珠花,手持椰扇。”吴天罗(二○○○年逝世)曾经指出,由于老婆扮相最为丑陋,因此车鼓艺人多不愿扮演老婆脚色。
车鼓弄之表演有“一旦”、“一丑一旦”、“二旦”、“一丑二旦”、“二丑二旦”、“多组”及“二丑一旦或二丑三旦”等型态,但据黄玲玉之调查指出,“二丑一旦或二丑三旦”之表演型态已消失。而车鼓表演有“踏大小门”、“踏四门”及“拜谢神明”等基本程序,尤其是在庙埕表演,此等基本动作均表对神明及观众之敬意,故均不得偏废。“丑角在踏完四门引旦出场后,通常表演《共君走到》、《拜谢神明》等曲,以示对神明之尊敬。”最后则以《团圆》一曲收场。
车鼓弄之表演即兴成分浓厚;题材多涉及男女私情、家庭问题或表现是非善恶等社会事件;歌唱题材则多来自地方民谣,或民间艺人之创作;“答嘴鼓”及“四句联相褒”为车鼓弄一大特色。
车鼓弄之演唱由丑脚开其端,犹如弹词之开篇,先唱出个人身世,再由旦脚对答或对唱;唱词以七字四句为原则,间亦有短至五言,或长至八言者,其余字数则较少见。节拍为七字一句三拍为主,而节拍之快慢,通常视剧情而定。至于说白则须咬字准确而又一气呵成,尤其是急口令或“四句联仔”,更须讲究。
台湾车鼓戏演出剧目,有《十八摸》、《小补缸》、《石三惊某》、《桃花过渡》、《病囝歌》、《番婆弄》及《瞎子看花灯》等出;而车鼓戏之剧本,多为无名氏的创作,有的取材于歌谣,有的取材于故事。歌谣都是描写男女相骂对答歌为主,故事的取材亦用这种形式的歌词来创作,坊间虽有刻本或铅印本的小册(通称“歌仔簿”),但仅为其中的一段歌词而已;至于现存车鼓戏剧本有《十二按》、《十八摸》、《五更鼓》、《病囝歌》、《桃花过渡》及《点灯红》等出。此外,由于昔日艺人大多不识字,戏曲传承大多靠口头传授,因此除上述剧本外,尚有《小补瓮》、《牵尪姨》及《怀胎歌》等十多出。
二、牛犁阵
牛犁阵又称“驶犁阵”或“驶牛犁”,其来源说法有三:第一种说法,相传昔日书生郑元和于赴京赶考途中,因迷恋名妓李娃而散尽盘缠,困顿潦倒之际, 得一乞丐传授“牛犁阵”而赖以维生,并加以发扬,成为牛犁阵祖师爷;第二种说法,相传舜是一位勤奋孝顺的农民,尧将王位禅让给舜之后,鉴于农民之辛劳,每至夜晚,便集合全村农民欢乐歌舞,有扮“牛头”者,有扮“牛尾”者,另有扮“阿公”者,亦有扮“阿婆”者,后来逐渐发展成为“牛犁阵”;第三种说法,认为牛犁阵系台湾农村自发性的地方歌舞小戏,为农民于农暇时之游艺活动,内容活泼逗趣,充分反映农村生活中轻松的一面。其中以第三种说法较为可信。
台湾的牛犁阵无文献资料可考,根据许常惠《台湾音乐史初稿》记载,认为似与广西的“小放牛”或“打春牛”有关,其表演方式是由一人扮牧童,两人扮采茶女,还有一条由两个人扮演的春牛。中国在宋代即有“春牛”一词,吴自牧《梦梁录》及周密《武林旧事》均有相关记载,《梦梁录》:“临安府进春牛于禁庭。立春前一日,以旗鼓锣吹妓乐迎春牛,往府衙前迎春馆内。至日侵晨,郡守率僚佐,以彩杖鞭春,如方州仪。……街市以花装栏,坐乘小春牛。及春幡春胜,各相献遗与贵家宅舍。示丰稔之兆。”据推测,台湾的“牛犁”可能是“春牛”传至本省后,在农村与本地的歌舞小戏结合发展而成。
完整的牛犁阵除必有的“头旗”外,基本脚色有八:1.地主(田头家),特征是留绺须、持烟杆;2.犁兄,即农夫,牵牛上场;3.水牛(扮演水牛者);4.犁妹,即农妇,也叫“搅牛婆”,老三八造型,在牛尾推牛;5.推犁,手推装轮,牛犁跟在牛后,如同耕田;6.挑夫,肩挑双担;7.犁田丑;8.犁田歌仔旦。丑、旦各两名,丑角拿锄头,旦角持扇或丝巾,配对表演,为阵头增加不少热闹的气氛。
牛犁阵最基本之道具,包括一个纸糊的牛头,牛头两侧各挂数枚铃铛,牛角缠红布,头顶贴两道神符,目的在于避免触犯牛神。演员服装以农村传统衣服为主,仅旦脚之装扮有时采用车鼓之样貌;演唱方式有对唱,亦有合唱;至于伴奏乐器则有壳仔弦、大广弦、二弦、笛、四块及唢吶等南管系统的乐器为主,部分演出团体则加上月琴及钟仔等乐器。
牛犁阵演出内容、唱词、动作、道具及场地等均不受限,仅旋律固定,歌词必须押韵。内容包罗万象,除田园风光及耕田题材外,也有“描写民间故事、街头议论、新闻传奇、男女爱情”,以及插科打诨,诙谐逗趣等情节,表现题材十分多元;牛犁阵多在庙口或街头演出,表演时多采一问一答,配合滑稽动作,“多作配对演出,或扭或摇、或摆或晃、或立或蹲、或弄或戏,传达农村社会快乐、活拨的一面。”牛犁阵虽无固定的剧本,但仍有经常演出之剧目,如《十月怀胎》、《送君》、《秋天梧桐》及《看牛歌》等最为常见。由于表演形式以及演员的装扮与车鼓阵有许多相近之处,因此学界有人将车鼓阵和牛犁阵视为姐妹阵。
牛犁阵在早期农村社会中,除参加艺阵游行外,大多用以自娱娱人,因此极为普遍;时至今日,大都只为“表演”目的而流传下来,通常在庙会祭典、神明出巡等特殊场合,以及文艺季等演艺活动中始能见到牛犁阵表演,可见昔日牛犁歌中,“……手牵犁兄喂行到水田头,……手牵犁妹喂透早天未光,……。”农夫农妇将牛视为犁兄犁妹,这种情感也随时代改变而逐渐消失。
目前台湾牛犁阵的分布,以台南、高雄、屏东等农村地区为主;云林、彰化及台中等地有零星分布,台中以北则鲜有所闻。其中以台南县之数量较多,县内的陈学礼曾经在一九八九年,荣获“教育部”民族艺术薪传奖——传统杂技类个人奖。
三、桃花过渡
《桃花过渡》是车鼓戏的一种,通常由一旦(桃花姑娘)一丑(撑渡伯),以歌谣和简单舞蹈,相褒对唱演出,一来一往,歌唱间并加入笑料对话,生动活泼;于农业社会时期,不但是迎神赛会中深受欢迎的阵头,更是平时广受民众喜爱的歌舞小戏。
《桃花过渡》为车鼓歌谣,其歌词内容如下:
(男)正月人迎尪啰,单身娘子伊都守空房,嘴吃那槟榔伊都面抹粉,手拿珊瑚伊都等待君。咳啰的咳,嘿呀啰的嘿,嘿呀啰的嘿,咳啰的咳。
(女)二月立春分啰,无好狗拖伊都提渡船,船顶那食饭伊都船底困,水鬼拖去伊都无神魂。咳啰的咳,嘿呀啰的嘿,嘿呀啰的嘿,咳啰的咳。
(男)三月是清明啰,风流查某伊都假正经,阿伯那宛然伊都杨宗保,桃花可比伊都穆桂英。咳啰的咳,嘿呀啰的嘿,嘿呀啰的嘿,咳啰的咳。
(女)四月是春天啰,无好狗拖伊都守渡边,一日那三当伊都无米煮,也敢对阮伊都哥哥缠。咳啰的咳,嘿呀啰的嘿,嘿呀啰的嘿,咳啰的咳。
(男)五月龙船须啰,桃花生美伊都爱风流,手举那雨伞伊都随人走,爱着缘投伊都无弟呆。咳啰的咳,嘿呀啰的嘿,嘿呀啰的嘿,咳啰的咳。
(女)六月人收冬啰,无好狗拖伊都提渡人,衫裤那穿破伊都无人补,穿甲出汗伊都遂生虫。咳啰的咳,嘿呀啰的嘿,嘿呀啰的嘿,咳啰的咳。
(男)七月树落叶啰,娶着桃花伊都满身摇,厝边那头尾伊都人爱笑,可比锄头伊都掘着石。咳啰的咳,嘿呀啰的嘿,嘿呀啰的嘿,咳啰的咳。
(女)八月是白露啰,无好狗拖提横渡,要食那不做伊都叫艰苦,船杯打断伊都面着乌。咳啰的咳,嘿呀啰的嘿,嘿呀啰的嘿,咳啰的咳。
(男)九月红柿红啰,桃花生美伊都割吊人,割吊那阿伯伊都无要紧,割着少年伊都仙不通。咳啰的咳,嘿呀啰的嘿,嘿呀啰的嘿,咳啰的咳。
(女)十月十月烧啰,阿伯憨想伊都阮?着,日时那贫禅伊都无人叫,暝时无某伊都困破席。咳啰的咳,嘿呀啰的嘿,嘿呀啰的嘿,咳啰的咳。
(男)十一月是冬节啰,大脚查某伊都假小蹄,八寸那鞋面伊都九寸底,卡大阿伯伊都的船杯。咳啰的咳,嘿呀啰的嘿,嘿呀啰的嘿,咳啰的咳。
(女)十二月是年宗啰,精※做粿伊都敬祖公,有尪那有婿伊都人块爽,阿伯你着伊都诛冬风。咳啰的咳,嘿呀啰的嘿,嘿呀啰的嘿,咳啰的咳。(※字左为米,右为慈)
其实,《桃花过渡》之歌词,随版本之不同而有所差异,但意义相去不远;此外,通常可任意加入适当虚字,用以增加表演时的生动气氛,例如:
(男)正月(啊)人迎尪(啰嘿),单身(的)娘子(伊都)守空房,嘴吃(那)槟榔(伊都)面抹粉,手拿珊瑚(伊都)等待君。咳(啊)啰的咳,嘿呀啰的嘿,嘿呀啰的嘿,咳(啊)啰的咳。
(女)二月(啊)立春分(啰嘿),无好狗拖(伊都)提渡船,船顶(那)食饭(伊都)船底困,水鬼拖去(伊都)无神魂。咳(啊)啰的咳,嘿呀啰的嘿,嘿呀啰的嘿(伊都),咳啰的咳。
括号中的字即为虚字,可由演唱者更改。
此外,每段歌词末尾尚可自由变化,如将“咳啰的咳,嘿呀啰的嘿,嘿呀啰的嘿,咳啰的咳。”更改为:“咳呀啰的咳,嘿呀啰的嘿,嘿呀啰的嘿呀伊都咳啰的咳。”由此可见,民间歌舞小戏充满自由性与包容性,可随表演者之才情,即兴变化演出。
早期《桃花过渡》演出时,旦脚身段娇美,手持洋伞,装扮妖艳;丑脚头戴斗笠,手执船桨,装扮滑稽,身穿深色传统衣裤,鼻孔插两绺须,鼻尖涂抹白粉,亦唱亦摆,亦跳亦扭,并打情骂俏。
发展至一九八○年左右,部分人士将《桃花过渡》从车鼓戏中独立出来,并分成“行路过渡”与“坐船过渡”两种型态。“行路过渡”在地面表演,但为增添热闹气氛,桃花姑娘增加二至三人,装扮娇艳亮丽;撑渡伯则仍打扮成老头模样,双手持桨,表演时一面划桨,动作亦扭亦跳,时而与桃花姑娘打情骂俏,流露农村生活情趣。“坐船过渡”则由一男一女分别饰演两个脚色,对坐在装置于小货车上的木船道具里,外面卷遶彩布作为海浪,随着电动马达而左右摆荡,象征渡河之中,男女双方在船中相互挑逗,这种表演方式可说近似艺阁。
(来源:《台湾戏曲》)
编辑: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