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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12-11-30 08:47   来源:中国台湾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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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表的指针指向下午六点。办公桌上摊着翻开的科学杂志,三十分钟前就停留在这个页面上,之后再也没有读进一个字。

  再过一会儿,在京都召开的专题研讨会即将结束。要是没有那个意外,我现在应该正被来自四面八方的与会者团团围住,他们会不停地提出各种问题。

  小野田合上杂志,放入抽屉。

  今晚,打算去中野。万一深沢岬没有回家,那么只能打电话约她出来。

  那不是最理想的方法。她或许会把电话的内容告诉其他人。最糟糕的是,不能排除她把警察带来的可能性。

  但是,自己想不出别的可以接触到她的手段。然而,不趁早干掉深沢岬的话,警察迟早会找到自己。

  宫园、前川,还有自己,三个人之间本来应该毫不相关。但是,三个不相干的人将通过这个叫深沢岬的女人,连接在一起。自己处在这一系列相联系的点的最末端。在这根线延伸到自己之前,必须把它剪断。

  小野田去了一趟厕所,回来后,发现桌上多了张便条。好像有自己的电话,眼睛随着铅笔潦草的字体移动,小野田突然感觉毛骨悚然起来。

  自由撰稿人,深沢岬。希望采访。

  便条上,还写着手机号码。

  小野田有股冲动,想把便条撕得粉碎。但实际上,小野田却把它一叠二,小心谨慎地放入口袋。

  采访,只是个借口。她终于嗅到了自己这里。她真是个可怕的女人。那份执著之心令小野田望而生畏。

  小野田靠向椅背,仰望天花板。

  自己十分清楚这是最后的机会。对手主动提出见面,不知是凶是福。不管怎样,似乎只有把她干掉才是唯一的出路。

  小野田将双肘支到办公桌上,把脑袋埋进两个手腕间。要是松下一口气,很可能就会漏出呜咽声。

  朝着宫园砸下的花瓶的重量感,一下子重新爬回到指尖上。还有绞杀前川时戴着手套的手指,被绳索嵌入肉里的痛感,各种各样的刺激感受全都复苏了。

  我是杀人犯。

  已经够了。自己没有那么强大,具备再杀一个人的勇气。

  尽管如此,我必须还要进行最后的一搏吗?

  小野田把手指插入头发中,搅动了一会儿后,静静地抬起了头。

  太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悄落山。办公桌正对面的玻璃窗上,映照出一个疲惫不堪的男人的影子。没有家人,除了研究还是研究,工作是这个男人唯一的生存价值。眼看大难就要临头。

  小野田与映在窗玻璃上的自己的面孔对峙了会儿,渐渐产生出决不能就这样结束的念头。

  自己真想做一件能留给后世的工作。可就现在的状况而言,这个叫小野田真的男人,好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一样。

  真让人受不了。更何况自己还要被警察逮捕,押送到监狱那种地方去。

  小野田将口中蓄积的唾液咽了下去。

  我已经是杀人犯了。

  这个事实已无法撼动。而且,至今为止,我还干得不错。这次应该也能得手。两个那么壮实的男人都摆平了,摆平一个女人更不在话下。

  警察目前还没有察觉到我的存在。因为我和宫园、前川都是秘密接触,将来被发现的可能性也不会大吧。只要那个女人不存在,只要那个孩子不存在。

  必须要干掉她们。小野田的心中,这一念头愈发强烈。

  现在不是自欺欺人,动什么不要再杀人的念头的时候了。这至少对于自己来说是正义之举。为了不背负不应有的罪名,这实属无奈之举。

  说我对深沢岬和那个婴儿没有同情心,那是骗人。但不是我不好。所有的罪恶,都是从那个男人要杀我开始的啊!深沢岬要憎恨的人,不是我,而应该是那个男人。

  小野田静静地下定了决心。

  埋掉深沢岬和婴儿,而且要混淆视听,使人们把她当成谋杀前川的嫌疑犯。该怎么做才能得到更好的效果呢?

  小野田闭上眼睛,撅起下嘴唇,开始斟酌自己初步拟定的计划是否有什么漏洞。

  过了热海站后,手机开始震动。岬迅速抓起放在车窗边的电话。来电显示为公用电话。

  是小野田真吗?

  两个钟头前自己打了电话,接电话的男子说他离开了座位。小野田没有道理使用公用电话打来回电。岬也考虑到可能是警察。尽管如此,还是禁不住按下了通话键。

  岬提心吊胆地把手机贴近耳朵。好像对方是在交通混杂的地方打来的,很难听清楚他的声音,不过对方先问了自己的名字,自己回答说是深沢,并拜托对方等一下,自己要到连廊去。

  “对不起,让您等候。”说完后,对方沉默了数秒钟,像是压低声音地说:

  “你好,我是宫园。”

  岬惊诧万分,都要停止呼吸了。

  “宫园先生……”

  只说到这里,话就卡住了。对于宫园,自己想说想问的事情不计其数。

  这个欺骗自己的男人。岬一边想骂他个狗血喷头,一边又想让他把事实真相一五一十地告诉自己。各种情感一下子冒出来,相互纠结碰撞,一时间,岬不知从哪里开始说起。

  “关于孩子的事,我有话要说,能和您见一面吗?”

  宫园语速很快地说道,岬咽下一口唾沫。

  “我也想和您谈一下。我现在正在新干线上,大约十点左右到东京。”

  “噢,是这样啊。那么明天,您能来一趟镰仓吗?我在那儿有一栋别墅呀。在那里的话,我们能安安静静地交流。”

  突然,岬思索了起来。尽管通话信号不是很好,但宫园的说话方式,和自己最初接触过的那个叫佐藤的男子不一样。难道说宫园不是佐藤吗?

  不过,如果是委托旁人把满交给自己的话,宫园和佐藤不是同一个人,也很正常。

  “这件事我想私下了结。因为这个问题是不能让别人知道的呀。”

  “我明白。”

  岬也没有异议。知道满出生秘密的人,越少越好。

  “还有,最好把那个孩子也一起带来。”

  岬差点把手机掉到了地上。

  就是因为宫园的自私,才让满诞生到这个世界的。然后,他随随便便地就把满抛弃了。还能这么随随便便地说要回去吗?真是太自说自话了呀。满又不是小狗小猫。不,即使是宠物,也会受到比这更好的待遇。

  尽管如此,岬还是强压下怒火,不打算在电话里跟他理论。

  “具体情况,明天见了面后细谈吧。您开车来吗?”

  坐电车去镰仓的话,中途还要换两次车。开车比较方便。

  “是啊,开车去。”

  “那么,到了镰仓市内,请打我的手机联系吧。我会告诉您具体的路线。”

  宫园说了自己的手机号后,挂断了电话。

  回到座位上,岬买了车内售卖的咖啡,开始喝起来。

  岬猜想,宫园是从石本那里得到了汇报,终于想和自己见面了。这是件值得庆幸的事。不是因为自己能够摆脱满,而是遇到他后,就能够详详细细地从他那里打听到几乎所有的事情真相。

  车窗外出现了成片的住宅区,车内播音员广播说,不久就要到达横滨车站。

  岬捏瘪了咖啡纸杯,把它塞入废物袋里。

  突然,想起平木佐和子的话。要是不定期跟她联络的话,她就要向警察通报。

  岬再次来到车厢的走廊上给佐和子打电话,但那边却是录音电话。留下“没有任何问题”的话后,岬回到座位,将身体靠向椅背。

  在医院前下了出租车后,喜多野狂奔起来。虽然手机不停地响着,但他没心思接。

  在新干线上,尽管手机响了好几次,但喜多野都没有接。喜多野如惊弓之鸟一般,生怕对方会告诉自己一切都完了,自己没有勇气听对方的声音。

  自己从没有考虑过会失去加奈。工作就是自己活着的全部意义。但是,为什么要工作?不就是因为有加奈在身边嘛。

  自从加奈怀孕以后,喜多野对自己不能全身心投入工作产生了焦虑情绪。由于加奈的原因才变得如此的,自己也不是没有这样的抱怨。老实说,的的确确有对她的不快。而且,加奈是否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呢?

  所以,她连电话都不让打。即使她自己的身体情况变得很糟糕,也在努力一个人扛过去。于是,才落得这种危险的境况。

  喜多野对自己的孩子气感到气愤。

  自己都已四十过半了,在干什么呐……

  喜多野向问询处的人报了自己的名字后,被告知上五楼。嫌等待电梯的时间太长,喜多野几阶并一阶地飞奔上楼梯。

  到了五楼的走廊,看到一位眼熟的面孔,她是加奈的母亲,搞清对方身份的同时,喜多野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

  眼泪弄湿了那刻着深深皱纹的脸颊,她微笑起来。也许是被喜多野的手捏疼了,她微微地皱起眉头。

  “全都平安呀。加奈和小宝宝。”

  喜多野就地蹲了下来。擦了又擦,擦了又擦,眼泪还是不停地往外冒。喜多野真想双手合十,感谢世上万物。

  进入病房,加奈正睡着。带着雀斑的面孔,泛着苍白的光,看上去很神圣。喜多野轻轻地握住加奈露在薄被外面的右手。很温暖。

  眼泪继续洗刷着喜多野的面孔。

  能为我继续活下来,谢谢你!

  喜多野感到加奈的手在用力。眼帘微微地动了一下后,加奈睁开了眼睛。看到喜多野,惊讶地张开嘴巴,接着花一样地笑开了。

  “已经没事了,”加奈坚强地说道:“对不起呀。不过,已经没事了。为了我一直忍受到现在,谢谢你呀,老公!”

  喜多野感动不已。都这种时候了,还这么客气,加奈真是太令人怜爱了。同时,喜多野对让妻子说出这种话来的自己感到很惭愧。不论是赔礼道歉,还是感恩答谢,那个人都应该是自己才对。

  “去看看宝宝吧。是个漂亮的女孩哟。看完后,就回去吧。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候吧?”

  “不过……今天我待在这里。你就别为我的工作操心了。”

  喜多野发自内心地说道。这种时候,提出让工作优先的家伙,就让他进地狱好了。可是,加奈轻轻地拍拍喜多野的手,摇了摇头。

  “不行呀,可不能耽误工作。都为人父了,不努力工作怎么行。再说,这里是医院呀。万一发生了什么情况,马上就可以让医生治疗的哟。”

  加奈淘气地笑了笑,问喜多野,她想尽可能在医院里面多住一段时间,他不介意吧。

  “还有关于如何照顾宝宝的方法呀,我想让医生彻底地教会我。这样即使你不在身边,我也可以应对。我一定会做得漂漂亮亮的给你看哟。”

  喜多野再一次使劲地握住加奈的手。加奈用坚定的目光看着喜多野。

  那是作为一个母亲的目光,喜多野感受到了。才刚刚当上妈妈,她的面容上就充满了从此往后要好好养育孩子的坚不可摧的意志。

  应该没问题了,喜多野想。

  “我听你的。”喜多野说完,加奈心满意足地笑了。

  跟随岳母往育婴房走的时候,喜多野感觉一直以来自己的想法颇为极端。自己曾经以为,守护家庭就必须牺牲自己,加奈也是这么想的。不过,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喜多野的心中溢满了温馨之情。

  育婴房的一整面墙都是落地玻璃。时间没到,现在好像还进不去。

  “就是这个宝宝哟。”

  岳母指着最靠近跟前的保温箱。喜多野看不清楚小脸,不过,小脚在一动一动的。

  是我的女儿吗?……

  喜多野感觉像是在做梦。虽然如此,喜悦之情往上冲来。

编辑:刘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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