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羞涩的男人(1)

时间:2012-11-26 07:36   来源:

  5.羞涩的男人(1)

  已经很晚了,一个重要男人的登场真得让我迫不及待了。他是《平原勇士》的主角。

  碧昂斯在书中提到了张武备只所以能成为书中的主角完全是一个巧合和误会。

  我是受了埃德加 斯诺的影响来到中国的,我看了他写的《红星照耀下的中国》,我对那个神秘的地方牢牢地吸引了,对那些叫毛泽东、朱德的共产党人们牢牢吸引了。我的本意是跟着斯诺的脚步来寻找那些共产党人,但是我在北平碰到了我的中国同行丁昭珂。她既为华北政府的报纸服务,也受雇于美联社。她的身份使得她的立场更客观。丁向我讲述了她知道和她听到的张武备的零星的一些故事,这个在平原上神出鬼没的男子立即抓住了我的思想,我等待着像抓住风一样去抓住他的影子。但他并不是共产党人。

  张武备已经消失很久,他要回来,他一定要回来,但他会以另外一种方式回来。在他回到故事之前,还是说说关于A城羞涩的历史吧。

  羞涩好像一直伴随着A城。已经拥有三百年历史的A城,因为其特殊的重要战略要冲地位,历史上从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A城,好像永远处于争斗,易主,再争斗,再易主的循环往复之中。它从来没有属于过A城自己,有时候它在权贵和皇室之间徘徊,有时候它被军伐占领;有时候它成为一座恐怖的空城,有时候又奢华得像是一个迷宫;有时候它会让男人留着长长的辫子,女人们一律裹成小脚,有时候土匪会在城中心进行杀戮。在短暂的时刻中,它好像与人民这样的字眼接近过,表面上它是一个真实的城市,比如闯王的将领张献忠进城的那一刻。一瞬,仅仅是一瞬,人民这个字眼便随风而逝。因为随之而来的女人悲痛的哭号像是风一样从城中掠过。还会有一些时刻,它总会让人民看到希望,看到城市仿佛在人民的手里,如果没有希望,我相信A城早就不存在了。是的,它仍然在华北的大地上,如今,它离人民更加遥远。A城,宽阔的街道和浓郁的树木,都飘散着异国的空气。羞涩,是的,它在A城的角落里沉睡。但是另外一个羞涩的男人就要苏醒了。他必须出现了。他像是一个沉睡了多年的婴儿,真的要开始生长了,他开始远离童年,少年,向青年和成年进发,他的愤恨随着胡须在拼命地向外钻,他已经迫不及待了。

  他在山林中,在空气中,在高高的青纱帐中,在弯弯曲曲的河流中,在平原的每个角落,在风中。他开始伸展自己的身体和臂膀,他似乎听到了骨节生长的声音,听到心脏一声紧似一声的跳动,听到头发愤怒地向上攀登,听到胸膛中风的流动。

  从鼻子中流出的血打湿了张武备逃离的路途。夜晚显得沉重而悠长。东清湾不眠的夜晚,加重了他内心的胆怯和不安,当坚强的父亲,在那个令人神伤的傍晚披着残阳归来时,父亲,一个高大的形象就从他的脑海里消失了。羞涩,在夜晚像是黑暗一样浓重,他躲在暗处,看着石屋在淡淡的月光中慢慢地变得模糊起来,而父亲,已经不甚清晰的面庞和不甚高大的身影,此时,仿佛仍在嘲笑和讥讽着他。在后来无数的夜晚,他都会头枕着枪,仰望浩渺的星空,追忆着自己如神话般的父亲。父亲的形象却总是那么支离破粹。父亲带领东清湾击退来自西山的土匪;父亲站在洪水肆虐的夏季,对充满恐惧的乡亲们说,没关系,我就是你们的船;父亲把手一挥,说道,那就是我们的土地,于是,荒漠上长出了粮食。羞涩在那个夜晚被莫名的惊悸和担忧挤得无影无踪,父亲也似乎倒在了洪水之中,那个夜晚,和东清湾相比,逃离的张武备其实已经摒弃了父亲伟岸而无法摆脱的影子,对他来说,逃离反而是一种无比愉悦的解脱,血,羞涩,在太阳出来的那一刻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他不停地奔跑,忘记了疲惫。阳光与黑暗交替着向后退去。他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他孱弱的身体终于无法承受不停奔袭的负担,重重地倒在一片麦地之中,对着还有些阴凉的阳光,深深地吸了口气,他流下了热泪,大叫了一声,父亲!

  那是他成年之前的最后一次流下眼泪。眼泪既是他对父亲以往辉煌人生的最后的敬礼,也是对父亲行为的羞涩的表现。他痛恨父亲的消失,痛恨一个强悍父亲的隐蔽。从那个夜晚开始,他开始踏上了漫长的寻找父亲的路程。父亲,一个意义重大的名称开始在他的身体里复苏,他能感觉到身体的灼热,能感觉到自己站到洪水之中的自豪与光荣。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当他打响了第一枪,当他俘获了第一个日军,他已经与父亲的生命重合了。

  在长达四年的时间里,这个叫张武备的男人,生活在人们的传说之中,他的名字张武备已经渐渐地被人们淡忘了,人们叫他龙队长。

  羞涩,并没有悄悄地离开。相反,日复一日,羞涩成了他标志性的气质,在被人们无数次的传颂之中,他羞涩的面庞时常被人们提起:“一说到死亡,说到女人,说到东清湾,说到监狱,说到他们无法自由呼吸的土地,他长长的头发也遮掩不住内心的羞涩,他的脸像是孩子犯了错误似的红起来。”

  “那么,他并不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人?”

  “不,恰恰相反。但是羞涩,如同他的皮肤。”

  是的,羞涩,这是与生俱来的品性,那是光环之下的父亲,高压之下的父亲赋予他的无法去掉的品性。

编辑:刘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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