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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时间:2012-05-17 09:22   来源:中国台湾网

  一走进布雷马乡村俱乐部,迎接麦克一家的就是麦克的大头照。礼拜二的《洛杉矶时报》的文章,被放大至门板大小,裱在泡沫板上,斜倚在通往主餐厅的入口处。在它旁边,州里其他主要报纸的剪报像巨大的多米诺骨牌一样列成一排,组成了一块各大报纸糊成的壁板。穿着八百美元的西装,麦克浑身发痒,很不自在地停下脚步。
  尽管从照片上明显能看出麦克两只眼睛颜色不同,记者还是在文章中写道,他有一双“炯炯有神的棕色眼睛”,刻意忽略了其中有一只是“炯炯有神的琥珀色”。不过这样的疏忽在这场政治性宣传的骗局中根本算不了什么—麦克获得了环保奖,可他盖的房子本该连环境认证都通不过。这篇报道简直把他的工程夸得上了天。握着女儿的小手把它读完,麦克心里涌起一阵内疚和羞愧。
  安娜贝尔扯了扯他的胳膊,打断了他的思绪。他不情愿地走进会场,朝各色衣冠楚楚的男男女女点头,不少人认出了他,冲他微笑。凯特跟着他的脚步,紧紧抓着她的书包,她怕无聊,所以背了很多书过来。侍者端着香槟和他认不出来的开胃冷盘在会场中转来转去。他取了一块像馅饼一样的东西放进嘴里,目光在人群中逡巡,寻找着熟悉的面孔。凯特跟安德鲁斯的孩子们玩起了捉迷藏的游戏。安娜贝尔穿着一身红色露背晚礼服,看起来很迷人。他看着她毫不费力地在一群浓妆艳抹的女人之中周旋,一举一动都那么优雅,透出良好的教养和天生的自信。这女人是个奇迹,在不同的场合她能展现出不同的面貌。他骄傲地看着她,可她的从容自若只衬托出他跟这地方有多么格格不入。似乎他只有跟家人在一起的时候才会感到自在融洽。
  他朝他的妻子走去,可是一个年纪稍长的女人拿着写字板走到他们中间,对安娜贝尔说:“麦克尔温盖特的妻子,是吗?我想请你拍张照。”她扣住安娜贝尔的手,拉着她离开。安娜贝尔假作无奈地耸了耸肩,微笑着跟着她走了。
  麦克穿过会场,对吧台的酒保说:“能给我一杯百威啤酒吗?”
  酒保指着身后冰桶里的酒瓶对他说:“只有喜力。你来错地方了。”
  麦克拿了一瓶冰喜力。苦味的啤酒喝下去的感觉痛快淋漓。前两天他一直为今晚发愁,过得异常漫长和郁闷
  现在,注视着会场中三三两两各聚一团的人群,麦克看见安德鲁斯站在平台旁一张布置得美轮美奂的餐桌边。拿着他太太的皮包,安德鲁斯无聊地翻了个白眼,麦克忙转开视线,掩饰住自己的笑意。
  看到州长的秘书长站在一桌之隔的另一张桌前高谈阔论,麦克半笑不笑的表情一下子冻在脸上。比尔加纳对上麦克的视线,冲他偏了偏头,他忍不住觉得这个动作带有几分阴谋的意味。其他人也这么看他吗?他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这一整个礼拜,他都像惊弓之鸟一样,战战兢兢。
  会场另一头的落地窗外是高尔夫球场,现在一片漆黑。麦克侧着身子穿过拥挤的人群,一边跟周围的人打着招呼。站在人群边上看着窗外,让他稍微平静了一点儿。
  就在他开始渐渐放松的时候,有人从旁边撞到了他身上。麦克打了一个趔趄才站稳,啤酒洒到了他的裤腿上。
  有个声音从他的肩膀后面传来:“噢,对不起。”一个瘦长结实、胡子乱糟糟的男人朝他靠过来,抓住他的胳膊。“我有脑瘫症。”
  那男人呼吸间带着口臭,嘴唇上还沾着黑色的薄片。瓜子壳?他伸手到破旧的褐色运动服里,掏出一条手帕。麦克接过手帕,擦了擦腿上的水渍,可是啤酒已经渗进布料里了。“脑瘫,”那男人说,“平衡感很差,你知道吧?我真的很抱歉。”
  “没关系。反正我也不怎么喜欢这套西装。”
  男人的运动服看起来很像救世军—灯芯绒的布料,手肘处的垫布已经磨损了,袖子也破了洞。麦克把手绢还给他,他伸出猴爪一样蜷曲的手接过。他的脸带着戾气,眼珠子忽左忽右地抽动着。
  一个体型硕壮的男人站在几步之外,看那样子不是局促不安,也不是悠闲自在—实际上,什么也不是。他一副超然局外的态度,过了好一会儿,麦克才意识到这两个人是一起的。“我的跟腱拉长过八次,腿后腱五次,”穿运动服的男人继续说,“光右脚就做了十一次肌腱松解手术。一共四十四次手术。那还不包括给痉挛的肌肉注射肉毒杆菌。还要吃药,然后又要吃治疗药物副作用的药,还有……嘿,你应该想象得到。”
  麦克扯松领带,不知道这人到底要干什么。那个大块头男人仍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着垂着布帘的墙壁,或者,什么也没看。他在听吗?
  “就算这样,肌肉还是越来越紧。我一年比一年更瘸。还要再做几次小手术才行。他妈的贵啊。所以我还得干活,这是肯定的。”他端起一只酒杯,把瓜子壳吐到里面。一团湿漉漉的东西沉到了杯底,浸在喝剩的红酒里。“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出生的时候没有足够的氧气。这完全不是我的错。可我不得不付出代价,日复一日。”他窃笑着说,“因果报应就是个婊子,是不是,麦克?紧追着我们不放。”
  麦克打量着他的脸。“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那人朝门口放大的报纸点点头。“风云人物。”
  “那么你是?”
  “威廉。”
  “威廉?”
  威廉微笑着,露出黄色的门牙。“我的小表弟也曾经有这样的疤痕。”他冲麦克的指关节点了点头。“以前打架留下的。”
  麦克把手插进口袋。“曾经?”
  “有这样指关节的人一般中年都过得不怎么好。”
  凯特追着安德鲁斯的儿子跑过来,一边尖声大笑着。
  威廉用下巴指了指他们。“看看这些小家伙。看他们玩耍,我可以看上一整天。”威廉看着孩子们的眼神让麦克不安。
  “可爱的小姑娘,”威廉说,“肯定是你的孩子—太像了,小猫一样的眼睛。看得出来她不是领养的。”
  这话很可怕,麦克并不觉得他和凯特看起来很像,这一点更让他害怕。为什么这家伙要关心凯特是不是领养的?是他听错了,还是威廉的确在说“她”这个字的时候加重了音调?隐射麦克在收养所的过去?是什么意思呢?而威廉又是怎么知道的呢?麦克感觉到自己脖子上的脉搏在突突地跳动。
  “这儿的人你认识谁?”麦克问。
  “嘿,麦克,现在我认识你了,不是吗?”
  “当然,”麦克平静地说,“不过是谁邀请你的?”
  有人在台上开始讲话,所有人都纷纷入席坐下。拿写字板的女人朝麦克挥了挥手,指了指讲台旁边的位子,那手势仿佛在说:我们需要你在这儿。
  “你最好过去,”威廉说,“好像他们想要你上台。”
  毫无疑问,这是有意岔开话题。空气中有什么在流动,散发出酸味。
  麦克的耐性越磨越少。他咽了口唾沫,拼命抑制住自己的恼怒。“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只是个喜欢派对的人。”威廉盯着麦克,又吐出一颗瓜子壳,这一次没有落到杯子里,却掉到了地毯上。“况且,这儿还有一大堆漂亮女人。”他又抬了抬凹凸不平的下巴。“看那边那个小甜心儿。”安娜贝尔坐在平台上的宴会桌旁,正跟一个侍者讲话,椅子侧向一边。虽然她并着双腿,但她的礼服被一只膝盖钩住了,从他们的位置,可以看到她腿间的一小片白色丝绸。
  麦克感觉自己的脸发烧了。他浑身僵硬,而那个一直呆呆地瞪着远处墙壁的大块头男人朝他们靠近了半步。
  麦克感觉一股久违的本能从身体里涌起。他的脸跟威廉的靠得很近,近到可以闻到对方的牙缝里透出来的臭味。
  拿写字板的女人在叫麦克的名字。他放松肌肉,镇定地走开。走上平台,他凑到安娜贝尔耳边低语,她整理了一下礼服,把它在膝盖上抚平。灯光暗了下去,只余几束强光,打在麦克和其他几位获奖者身上。麦克眯着眼睛看向台下,远处桌子旁边的人影一片模糊。州长隆重入场,那硕壮的体型往台上一站,讲台都显得矮了许多。他说了几句开场的废话,然后咧嘴一笑,露出他门牙上的招牌缺口。人群里除了几声哧哧的笑声,什么反应也没有,麦克的目光在人群中搜寻。安娜贝尔以为他是因为要上台领奖而紧张,握紧他的手,给他鼓劲。凯特坐在台下安德鲁斯那桌,朝他直挥手。
  另外几位获奖人上台作了简短的演讲,可麦克完全无法专心听他们讲了什么。他觉得自己看见威廉的身影从会场后面穿过了。紧接着,会场陷入一片令人不安的沉默,他这才发现所有的人都在看着他。那个之前一直拿着写字板的女人,对着麦克风又念了一次麦克的名字。安娜贝尔踢了踢他的脚,他站起来,迈开僵得像木头一样的两条腿,走上讲台。“我,嗯—”一声刺耳的啸叫,他的嘴离麦克风太近了。之前被啤酒淋湿的布料贴在他腿上,感觉凉飕飕的。他竭尽全力把那份奇怪的排斥感抛到脑后。“我其实不配站在这儿。”他说。
  贵宾席上,比尔加纳抬头看着他,歪着头,嘴角挂着一丝紧张的微笑。
  “我的意思是,我已经够幸运的了,我拥有了这么多,我还有这么重要的事要做。这个奖对我而言,实在是一种额外的赏赐。我每天醒来都觉得自己中了乐透。”终于放松了些,麦克看向他的妻子。她正用崇拜的目光看着自己。“因为,我有我的妻子、我的女儿和我所爱的工作。”
  麦克朝讲台下看去。“而且,我建‘绿谷’,并不是出于什么无私奉献的精神。这是个赚钱的工作。”底下有人以为他在开玩笑,笑了起来,打破了紧张的气氛。“我不是什么杰出的环保人士,”他说,“我只是不想让我的女儿和孙子孙女们在几十年后回想起我时,因为我没做该做的事而生我的气。”
  安娜贝尔的新钻戒闪闪发光,那块大石头似乎在控诉着他有多混账。仿佛读出了他的想法,安娜贝尔把手放到了腿上,转开目光,竭力保持着镇定。看到她不安的样子让他有些吃惊,一时间忘了自己说到哪儿了。他绞尽脑汁地想词,沉默在尴尬地蔓延。他差点就要坦白这一切都是谎言,然后离开这里,努力想办法弥补他的错误,可他听到自己说:“谢谢你们对我工作的重视。我感到荣幸极了。”安娜贝尔闭上眼睛,他看见她太阳穴上的皮肤突突地鼓动着。在众人的掌声里,他走出聚光灯,轻轻地抚上她的肩膀,低声说:“我们走吧。”
  会场的灯亮了起来,颁奖典礼结束了。麦克扫视台下,没看到威廉和那个大块头。他觉得很不舒服,心神不宁的,胃里也翻腾欲呕。因为早前跟威廉的对话,因为这虚伪的典礼,因为他在台上的时候安娜贝尔转开了视线,似乎无法与自己对视。他想回家,冲一个滚烫的热水澡,把这个晚上从脑子里冲走。
  一个摄影师走过来:“我们想给你再拍一组照片—”
  “抱歉,”麦克说,“我们真的要走了。”
  草草地冲向他表示祝贺的人们点了点头,他抓起凯特的手,领着她和安娜贝尔向门口走去,安德鲁斯在他身后喊道:“什么事这么着急?”
  凯特一脸灿烂。“爸爸说他建‘绿谷’是为了我。”
  安娜贝尔挤出一个笑容。麦克快步向前走,想装作没听到凯特的话,有一些客人已经在慢慢地往外走,不过停车场大部分地方都还没有人。麦克带着凯特和安娜贝尔在通道上急匆匆地走来走去,搜寻着那辆几天前跟踪过他的黑色水星大侯爵。
  “麦克,”安娜贝尔把奖牌换了只手,差点把它掉到地上。“怎么了?”
  “给我一分钟。”
  在停车场的最边上,一辆脏兮兮的白色面包车斜着占了两个车位,在一排排停得整整齐齐的车辆中尤为引人注目。在挡风玻璃和仪表板之间,有一袋撕开了的瓜子。麦克停在距离面包车大约二十英寸的地方。驾驶座和副驾驶座都是空的,可它们后面的车厢漆黑一片。
  车前面没有车牌。
  麦克转向他的妻子。“带她回我们车里去,锁好门。”
  安娜贝尔担心地皱起眉头,可她还是带着凯特匆匆地朝他们的卡车走去。虽然停车场上多了一些来取车的人,可是这最边上的一排还是又阴暗又寂静。
  麦克试探性地绕着面包车走了一圈。这是一辆老旧的福特,上世纪70年代末的车型。格子布帘挂在后窗里,朝两边拉开,窗玻璃上落满灰尘。他看见车尾挂着一块牌子,老式的蓝底黄字,那些数字和字母已经退色严重,他不得不蹲下身去辨认那凸出来的字形—771FJK。
  一个声音响起,近得让人心惊胆战。“你让你老婆穿成那样出门?”
  麦克急忙站直身体。威廉的脸在后窗里斜眼看着他,格子窗帘像头发一样披在他脸上。后车门打开了一条缝,麦克后退几步,心脏狂跳。威廉从漆黑的后车厢里吃力地爬下来,大块头男人在他身后现出身影。
  麦克的呼吸变得急促。“我没让她做任何事情。”
  近处有辆车的警报器响了起来,来取车的人更多了,麦克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他们是不是躲在面包车里,等着跟踪他回家呢?
  威廉脸上浮起假笑,迈着奇怪的内八字步,蹒跚地走向麦克。“你为什么骚扰我们?”他转着手里的酒杯,里头已经堆满了瓜子壳。“跟着我们到这儿,在我们的车旁边鬼鬼祟祟的。”威廉把一颗瓜子壳吐到麦克脚边的柏油地面上。他抬了抬下巴,似乎很喜欢做这个动作。“你最好回去跟你的家人待在一起。”
  麦克不安的目光从威廉移向大块头男人,那人沉默不语地站着,粗壮的胳膊叉在胸前。麦克问:“什么意思?”
  “意思是像你这样的居家男人最好不要站在这儿跟一些下等人唠叨个没完。”他的视线扫过麦克,麦克转过头。
  安娜贝尔坐在副驾驶座上焦急地透过挡风玻璃向外看。卡车离这儿有两排车位的距离,可他还是能看到凯特站在后车厢里,在书包里翻来翻去。车里的两个人都一览无遗。夜晚的空气清冷,带着从远处高尔夫球场割下来的青草的味道。微风中还夹着一丝淡淡的烟味。安娜贝尔看向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恳求。
  麦克转回去。“是因为‘绿谷’吗?”
  “绿谷?”威廉一脸迷惑,不像是装出来的。
  “你一直跟着我。”麦克说。
  威廉的眼珠子忽左忽右地抖动着,像在抽搐一样。“听起来有人在跟踪你啊,温盖特先生。不要把怨气发到我和道奇身上。”
  两人互瞪着彼此。麦克后退几步,转身走向自己的车,安娜贝尔紧张地看着他。几个路过的人向他表示祝贺,他点头致谢,脸上却仍然怒气冲冲。他走到车旁,安娜贝尔突然打开她那边的门。凯特正看着别处,指着窗外大笑着说:“那个女人的帽子真怪!”
  麦克听到身后传来砰的一声。
  他转过头。威廉抓着他那颤抖的手腕,可怜巴巴地道着歉。“对不起,刚才手滑了。”一个穿西装的男人卷起一本杂志,掸着领带上的碎玻璃。道奇弯下身子帮忙,可仍然紧闭嘴唇一言不发。他是哑巴吗?
  安娜贝尔下了车。“麦克,到底出了什么事?”
  他抓住她的胳膊,为了保护她,把她推到副驾驶座里。“我们这就走。我一会儿跟你解释。”
  “你抓疼我了。”她轻轻地说。
  他松开手。他抓过的地方已经发红了。他绕过车头朝驾驶座走去。
  可是威廉和道奇已经走近了。他转身,对上了安娜贝尔的视线。她看清了他的表情,脸也变得苍白。她的手动了动,他听到自动锁咔嗒锁上的声音。后座上,凯特全神贯注地读着她带来的书,没有注意到周围的动静。
  威廉一步步靠近麦克,每走一步,屁股就会微微一沉,这姿势跟他刚才的八字步完全不一样。麦克不禁怀疑他病怏怏的样子有多少是装的,就像谢普利用他糟糕的听力一样。麦克摆好架势,对靠近的威廉说:“我看你的脑瘫症好了不少啊。”
  威廉露出他的大黄牙。“感谢主。”
  道奇站在那儿,一只胳膊弯在背后。藏着一把刀?一支枪?
  麦克感到一阵兴奋窜过全身,让他有些晕乎乎的。他倒是可以立马干掉威廉,道奇呢,则是个未知数。从他的身形来看,他可以轻易地扭断麦克的脖子。不过麦克现在唯一担心的是安娜贝尔和凯特。他的女儿仍然埋头于她的书本,可她随时有可能抬起头来,看到外面发生的一切。他希望安娜贝尔能把车开走,可他知道她绝不会把自己留在这儿。
  威廉一下吐出好多颗瓜子壳,散落在麦克的鞋面上。
  麦克说:“别冲着我吐。”
  威廉伸出舌头舔了一圈嘴唇,然后麦克看见他的舌尖上有一道黑色的半月形疤痕。他冲着麦克的胸膛吐了几颗。
  麦克说:“再来一次我就不客气了。”
  威廉撅起嘴,下巴上的胡子竖了起来,眼睛眯了眯。“啊,知道了。”
  他们都没有察觉到一个穿着皮毛大衣的女人已经走来,她客气地请麦克让一让道,然后从他身旁走过,坐进了一辆捷豹。她的出现让他恢复了理智。他吐了口气,压下怒气。然后后退一步,目光落在道奇隆起的肩膀上,那只胳膊仍然藏在身后。
  麦克朝道奇的肩后匆匆瞥了一眼。凯特的脸转向了他,她的表情跟安娜贝尔一样冷静。他又恢复了一丝理智。“看看这些人。这是家高档俱乐部。我们不能在这儿打架。”“打架?打架?”威廉咧开嘴笑,甚至道奇的脸上看起来也流露出一丝快意,几颗稀稀松松的牙齿露了出来。“一般来说有几个升级步骤。大喊大叫,胸碰胸,推推搡搡。我们不会跳过这所有的前戏,是不是?”
  “不,”麦克说,“不管你们玩的是什么把戏,都到此为止。”
  “不可能。”道奇说,声音低沉得几乎就像一阵震动,麦克一惊。
  道奇从身后伸出他那硕大无比的手,一个白色的北极熊玩偶掉落在地。

编辑:刘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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