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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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12-09-05 13:47   来源:中国台湾网

  “在盗贼的世界里,只有暴力和耐性才办得了事。暴力带给你财富,然后把你送进监狱;耐性不会让你有钱,但是可以给你自由。”拇指神童用老师的语气说了这番话。

  然而时间流过越多,穷困就越是让他无法忍受。

  他要到舞蹈教室,请他的“妹妹”去中国餐厅吃饭,问她学校的事情怎么样。如果一切顺利,他就要在晚餐之后邀她共度春宵。在新房的床上,一个真正的春宵,该有的都有。他想要抹去自己粗心鲁莽的情人形象──不顾伴侣的快感就冒冒失失地让精液流泻出来。他编了一个理由安慰自己:这次误射纯粹是因为好几个月的欲望和绮想无处发泄,而他唯一的慰藉是看着牢房墙上贴满的铜版纸女郎照片。这教他怎么忍得住?然而,他并没有对那女孩承认,他的旅程并不是从塔尔卡到圣地亚哥四小时不到的火车,而是三个小时又两年,从牢房到他们相遇的电影院前。如果他这么告诉她,她一定会觉得他是个傲慢又粗鲁的家伙。

  而且,他很喜欢这个女孩。其次,她的身体,不论抚摸任何地方,都是一种纯粹的欢愉:她令人陶醉的屁股,仿佛属于经过舞蹈雕塑的巴西女人,她高耸的乳房,随着她最细微的气息轻轻地颤动。

  但是她身上最吸引他的,是她的脆弱,是她这样一个坏学生在退学的处境里特有的脆弱,她在附近的电影院流连,靠那里的煤油暖气取暖。她深陷在电影院的座椅里,她对武打场面和妖精打架的色情画面没什么兴趣,只是一径幻想着晚上到舞蹈中心之后会做的练习。

  在这样的氛围里,她散放光芒,散发魅力。舞者围绕在她身边,毫厘不差的双人舞步,出神入化的单脚旋转。但是音乐一停,灯光一灭,她就回到街上,回到混乱,回到贫穷,回到罹患忧郁症的母亲身边,还有他──安贺尔圣地亚哥。

  他。她偶然遇到的一个男子。一个纠缠不清的家伙,一个不速之客,一个饿肚子的人,生活极不安定。是的,但他毕竟和她共度了一夜。他心想,他还像村里的神父一样,那么激动地对她说了一番大道理。他这么做不是故意要惹恼她,而是因为心底油然升起一股无私的情感。然后他把她像支箭一样射回了学校。

  他需要钱,搭巴士去舞蹈中心也要钱,他觉得双手冻僵了,不只是因为冷,还因为恐惧,他害怕自己在地铁里对一个满身肥油的胖子下手,却在偷他皮夹的时候被活逮,立刻被送进劳役监狱。那么典狱长就顺心如意了,因为他又有两年可以免于被谋杀的噩梦。

  所以,唯有谨慎这条路了,他在智利跑马场出口的提款机附近晃了两个小时,开始觉得沮丧无聊,这时,他发现猎物靠近了。

  一个看似高傲的女人用尖锐的嗓音要出租车在路边停下,下车后门也没关,大声嚷着要司机等她。她一边吼,一边走进提款机的小空间,输入密码之后不耐烦地踢着提款机。她拿起钞票的那一秒钟,安贺尔圣地亚哥走上前去,用一副天真无邪的神情问她这台提款机能不能领小钞。女人看了看手上的一沓钞票,回答说不能,然后没再抬起眼,就往出租车跑回去了。不论这女人在急什么,她现在做的恰恰就是这年轻人期待已久的事了,她留下还在运作的提款机,上头打出以下的对话讯息:“您是否还需要其他服务?”

  他摁下“是”的按键,然后完成一切所需步骤,提领十万比索,提款机也立刻满足了他的要求。他把这叠钞票放进口袋里,然后把那女人的信用卡留在机器里,任由对话讯息继续,他认为这样比较保险,这样他才不会受到引诱,去做他比较欠缺经验的其他坏事。

  穿过维瓦榭塔街时,一匹刚做完计时训练的马从他身边经过,他摸了那匹马的鬃毛。

  “你这匹栗色的马儿乖吗?”

  “乖?它像一杯牛奶一样乖呢。”马夫回了话。

  “它赢过几场比赛?”

  “它呀?一场,三岁的时候赢的。不过接下来可能又会赢,因为它要去跑‘一级指数’的比赛了。”

  “它一千两百米跑多快?”

  “一分十五秒二。再快个五分之一秒,它就会赢。”

  “你觉得这匹骏马值多少钱?”

  “至少三十万,不过这匹马不是我的。”

  “如果我给你十万,你卖不卖?”

  “你想得美,年轻人,那边有几匹六岁的马也不错。而且,我如果把它卖了,我就犯了偷窃罪。”

  “我用十万跟你买。”

  “别开玩笑了,先生,这匹小马的前景看好。”

  “已经去跑‘一级指数’了。三岁的时候赢过一场,那它现在几岁了?”

  “差不多八岁了。”

  “八岁。它可以在安托法加斯塔沙漠大赛获胜,不过在圣地亚哥就别提了。”

  “先生,你刚才说要多少钱跟我买?”

  “八万。”

  “现金吗?”

  “现金。既然你是从骑师那里偷来卖的,我就给你七万,一句废话都不要多说了。”

  “它的骑师拿它当个宝似的,他会把我杀了。”

  “我给你七万现金,其他就别再说了。你说它一千两百米跑多快?”

  “一分十六秒,我不能对它的新主人说谎。”

  他选了最没人走的街道往舞蹈中心前进。他忘记问这匹栗色马的名字是什么了,不过从某方面来说,这对他也不是坏事,因为当我们第一次为某个东西命名的时候,这个东西就变成他的了。他要和维多利亚彭榭一起在一间教堂的洗礼盆前为它命名。他缓缓走上爱因斯坦街,以圣基督山的圣母像作为基准点。他让马儿跑的时候,马儿很听话,乖乖地向着目标前进。

  他重获自由不到一个星期,这段日子的成绩已经好到不能更好了:他拥有一匹所谓的骏马,可以在城里骑着到处走,爱到哪儿就到哪儿,就像他儿时在塔尔卡的牧场四处奔驰;除此以外,他也拥有所谓的女朋友,毕竟他们已经拉开了情史的序幕了;他也拥有所谓的旅馆,他从舞蹈老师那里偷拿了一把备份钥匙,晚上可以偷偷跑进排练室过夜;此外,他还有所谓的好运,让他可以带着女友上贫穷中餐厅用两根小木棍吃东西。

  在他的乌托邦仅有的几个要素当中,他至少已经拥有这匹栗色马了,这是一只筋疲力尽的动物,深色的皮毛,屁股肥硕,四肢粗大,但是它毕竟跟他一样,在儿时曾经梦想在全世界的大跑道上成为王子,但最后却只能在不入流的“一级指数”比赛里和所有不分年龄的畜生一起冲刺。既然这个社会在他们刚成年的时候就降下了他们的舞台帘幕,那么安贺尔圣地亚哥就要去扭转他们两个的命运。

  他又细数一次他所有的宝藏:一个女人、一匹马、拇指神童的地图,还有——鼓号乐队,请奏乐!锵锵锵锵!──尼可拉斯维尔加拉葛雷先生!

编辑:刘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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