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

12

时间:2012-09-05 13:46   来源:中国台湾网

  根据面包店老板娘弗蕾希亚桑切斯的说法(她的店位于圣贝尔纳多镇萨尔瓦多阿连德街和施奈德将军街的交叉口),凌晨时分有个人从她的店门口经过,这人紧贴着柴泥墙走,仿佛想融入黑夜最深的暗影里,这个人就是利果贝托马林。

  她说有一大群流浪狗在后头跟着他,这些狗嗅着空气和地面,仿佛在侦测危险来自何处。这群狗被一阵鬼魅般的寂静附身,它们此刻的任务比起对着路树或路灯撒尿要高贵得多。

  这是工人们在街角等着搭巴士去市中心的时刻,利果贝托马林和他们的对比十分明显。对工人来说,白天正要开始,对马林来说,黑夜正要结束。

  “我可不想看到他跑进我的店里。”面包店老板娘心里这么想。

  她也不想当帮他开门的人。这男人吸引死神,就像腐肉吸引秃鹰。他所到之处必有争执、必有刀光剑影,直到一声枪响结束打斗,这时骑警出现,用塑料袋包裹死者,并且拳打脚踢逼问目击证人。

  镇上的每个人都知道,马林早该被枪毙好几次了,只是有个多愁善感的总统发布大赦令,改变了他的命运,他的死刑逆转成两个或三个不得撤销的无期徒刑。弗蕾希亚桑切斯一边把刚出炉烤成金黄色的串联面包卷倒进一只柳条编的大篮子里,一边想着,如果马林从中央监狱逃出来,躲在圣贝尔纳多镇,那么这个匪徒实在够狡猾。一方面,没有人敢去告发他;另一方面,有一堆老老少少被他宠幸过的女人,从少女到老祖母都有,这些女人对他的性能力赞誉有加,她们会不顾一切地庇护他。她们说他炽烈的欲望混合着一种狂暴的温柔,令她们悸动、令她们兴奋。

  她自己就曾在某一天的拂晓时刻,听寡妇活灵活现地说起马林高潮之后,继续爱抚她将近一个小时,并且不停地哭泣。虽然镇上大家都怕他,但是女人们都准备好了,如果这个男人用眼睛盯住她,用坚决的方式征服她,大家都愿意融化在这样的恐惧里。

  这些女人投身于这样的冒险有个好理由:这个杀人犯从没杀过女人,尽管有那么几次,他杀的是这些女人的丈夫。这无碍于寡妇在葬礼之后和马林在一家叫做“孔查利”的旅馆翻云覆雨,他们的床边围绕着葬礼用的花和燃烧到一半的蜡烛。“因为你,是我爱的,而他,是我尊重的。”这女人把布景摆置停当之后,如此解释给马林听。

  马林的激情在男人这边引发的是一些毫无诗意的笑话。他们说这家伙实在太热了,他都是用手在熨衬衫。

  根据弗蕾希亚桑切斯的说法,这个罪犯就是打算去躲在寡妇的那栋砖造房子里。无可争辩的证据是,从那女人家的门厅到对面的人行道,一路上趴着十几条狗在那儿搔着它们的背,这些狗挡住了市场水果贩的小推车,镇上的女人用冰水泼它们,它们还是坚忍不移,怎么也赶不走。

  在饭厅里,寡妇依然一丝不苟地穿着丧服,墙壁的托板上有一尊圣安东尼的塑像,小圆桌上铺的桌巾是智利国花红百合的图案,上头摆着一只充当花瓶的杯子,里头有两枝盛放的玛格丽特。马林把杯子推开,腾出空间,把约莫二十颗蛤蜊和两颗柠檬倒在桌上。他把蛤蜊放在手里一握就打开了,挤了几滴柠檬汁,蛤蜊因此缩了一下。他试过鲜味之后,把它放在寡妇的舌头上,寡妇津津有味地嚼了一会才吞下去。

  “真是想疯了,”马林说,“这些年来,我一直梦想这样的早餐。”

  “吃智利的海鲜吗?”

  “而且和你一起,寡妇,我们在一起玩得很开心。”

  “那是我的身体,我心里混合着痛苦和享乐。我知道上帝不会宽恕这种堕落的事。”

  马林以庄严的手势指着墙上托板上的圣徒。

  “你满脑子想的都是他。你还是留着他的相片,而我,这里却没有我的痕迹。”

  “马林,你留给我的没有照片,只有眼泪。”

  寡妇走向炉边,拿开水回来冲了两杯雀巢咖啡。男人尝了另一个蛤蜊,他用匕首指着寡妇,仿佛那是他食指的延伸。

  “打从出来之后,我的脚步自然而然带着我来到这里。”

  “你是逃出来的吗?”

  “要这么说也可以。”

  “马林,你的意思是?……”

  “他们让我假释了。”

  “假释你!所有媒体都说你被判了两个无期徒刑,加上另一个五年又一天的徒刑。你骗不了我,你是逃出来的。”

  “我是为了你才这么做的,寡妇。没有人像你那样抱我,当我在你身体里的时候。”

  女人把手放在罪犯粗糙的脸颊上温柔地抚摩,然后翻起他的上唇,开心地看着他门牙之间的洞。

  “我不会去告发你的。”

  “没有人,绝对没有人会知道我在外面,如果有人知道,我就死定了。”

  “有人看到你走进来吗?”

  “我偷偷从阴暗的地方走过来的。”

  “我可不希望有人怀疑杀死我丈夫的人躲在我家里。”

  “你家?如果他真的爱你的话,他早该让你搬出这个猪圈了。”

  “马林,他也有过好的时候,只是酒和失业让他沉沦了。这个房子是过世的人的房子,我请你尊重他。如果你不喜欢,就请你离开。”

  “那我不说就是了。”

  他拿起几个空的蛤蜊壳在手心摇一摇,然后像掷骰子一样丢在桌上。

  “你会用这个算命吗?”

  “蛤蜊壳没有用,我可以帮你抽塔罗牌。”

  “不必,我每次抽到的都是太阳。”

  他拿起咖啡凑到嘴边,然后又一脸痛苦地把杯子放回桌上。

  “妈的,我烫到舌头了。”

  寡妇吹了吹他的咖啡,在里头添了点冷水。她用小汤匙搅了一下,然后做了个手势要他再喝喝看。马林乖乖喝了,目光却不曾稍离女人黑色的眼睛。

  “其实,寡妇,他们放我出来是要我去干掉一个人。”

  “谁?”

  “一个还没有罪犯登录数据的可怜虫,他还没犯过真正的罪呢。”

  “我不懂。”

  “是一个很帅的男孩子,典狱长把他丢进无期徒刑的牢房里,让那些重刑犯给他做‘新生训练’。典狱长自己也干了。现在这个男孩子出狱了,老头子很确定这男孩子要杀他。”

  “他怎么会知道?”

  “那个男孩在牢里跟每个人都说了,他出狱那天也发誓他会这么做,就当着典狱长的面。”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都很爱说大话。他们的经验和他们胡言乱语的程度成反比。”

  “可是这家伙不一样,他说到就会做到。”

  “那你呢?”

  “典狱长给我一个月的期限。计划很周详,所有人都以为我在监狱里的高度戒护区。没有人会怀疑到我身上。”

  “为什么你会答应做这件事,马林?”

  “三十天,三十天的狂欢。第一天就是跟你在一起,我简直要疯了。”

  女人的手先是放在男人的膝上,然后顺着大腿一直摩挲到男人的性器。阳光从印花窗帘布的边缘透进来,渐渐亮过煤气炉的火苗。

  “如果他们逮到你会怎样?”

  “行刑队。”

  他说这字眼的语气像是要驱走某种诅咒,他像被电击似的走到窗边,把窗帘拉开几公分。那群狗还在,狗嘴贴在尘土上,在那儿等着他。

  “从我小时候开始,狗就一直跟着我,它们靠近我、闻我,我走到哪儿,它们就跟到哪儿。”

  寡妇把冰冷的手放在煤气炉上,然后又贴在自己的脸颊上搓一搓,好让热气扩散开来。床没整理过,还是跟她突然起身帮马林开门的时候一样。

  “上来吧,亲爱的,你该好好睡个觉。”

  “我可不想睡!我得好好利用我自由的每一分钟。”

  “狗的自由。”她笑着说。

  他从后面进入她。

  这正是她要的。

  像狗那样。

编辑:刘莹

相关新闻

图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