勃勃慨然说:“我愿意去做任何事情!”
女萨满说:“是的,你也有理由去做任何事情!在拥有了这样的童年和这样的少年时代之后,世界已经欠你太多了,所以你完全有理由成为一个坏人,完全有理由去做任何有悖常理的事情!”
勃勃说:“那怎么去做呢?怎么能让一个弱小者突然强大起来呢?”
女萨满沉郁地说:“你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这样的事情,在那些弱小部落最初起事的时候,都曾经这样做过。这办法其实很简单,以你的美仪天姿是能足够地赢得人们的好感的,尤其是赢得那些怀春少女的心的,所以你下一步应该做的事情是,向那大河套地面的诸多城池走去,一个一个地去占领。这占领的办法很特别,就是先入赘为婿取得信任,而后杀掉老岳父,占领他的城池,抢下他的地界,夺取他的武装。你得这样一个一个地去做,终归会有一天,这世界就是你的了。”
女萨满说到这里时,眼睛放出光来,她说:“你得有狐狸一样的警觉,狮子一样的强健,再加上一点点君王式的残暴,这世界就是你碟中的一份儿小菜了!”
女萨满继续说:“少主公,你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情是去你将要赴任的固远城,从高平公和他的爱女鲜卑莫愁做起。”
听到这话,刘勃勃倒吸了一口凉气。
“世界可以这么深?”他问。
“可以这么深!”女萨满答。
“人心可以这么黑?”他再问。
“可以这么黑!”女萨满回答。
“我懂了!”刘勃勃慨然地说,“如果这世界真的要我承担起这样一个角色的话,我只好这样做了。我明白,这是宿命,匈奴末代大单于的宿命。如果这样做尚且不能拯救这个民族的话,那也没有办法,我们尽力了!”
他们走下一个塄坎,走到那被称为柽柳或者塞上柳或者砍头柳的树下。扶着柳树,女萨满继续说:
“亲爱的少主人,拥有了这无坚不摧的思想之后,这还远远不够,你要俘虏那一个又一个女人的芳心,还得有一样更为重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呢?”勃勃不解地问。
“那就是征服女人的手段。仅靠一具硕大无朋的阳具和你的美仪天姿还不够,你得去谙熟闺房中的秘密,你得知道用什么手段去讨女人欢心!”
“是的,我不懂这些!这方面的知识我目前还是零!”
“尽管男欢女爱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本能,但是亲爱的主公,你还得去学习。这样吧,如果你的行程不那么紧迫,我建议你在这代来山下滞留一个礼拜。请你到我的毡房去,我把门关起来,教会你床上的各种技巧,教会你如何去俘虏一个女人的芳心。这叫闭门休关。”
在女萨满那饱含蛊惑的语调中,在此情此境中,刘勃勃还能说什么呢,他只有就范的份儿了。
女萨满一阵欣喜,她一把牵起勃勃的手,拉着他向山脚下盐碱滩旁的那座毡房走去。
行走间,她在勃勃的耳边低语道:“你将会记住这七天的快乐时光,一生一世都会记得。人类之所以能活下去,一直活到今天,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有这别样的快乐。”
说这话时,女萨满的嘴角挂着一丝暧昧的、肉欲的微笑。
黑天昏地的七天七夜之后,这个男人走出了毡房,他步履有些蹒跚,像喝醉酒了一样。在他身后,女萨满手扶着半掩的白杨木门,目送他走远。女萨满半掩着大襟袄,大襟袄没有掩严实,半只奶头露出来,有点像母牛的奶头。
刘勃勃来到了草原上,来到那片芨芨草滩上,他疲惫万分地躺下来,面朝天,那情形,就像一个牧人挥舞了一天的大刈镰打完马草以后,疲惫地躺卧在草堆上,或者像米勒笔下那收割完庄稼的农夫一样,仰卧在地上,看天上的白云,两只穿着靴子的大脚直直地竖在那里。
他感到快乐了吗?不知道!那么,他感到痛苦了吗?亦不知道!我们所能知道的是,突然有两行热泪迸出,顺着他的鬓角流下来,打湿了这冰凉的土地。
他就这样在芨芨丛中静静地躺着。他大约躺了很久,久到天荒地老;他又大约只是躺了片刻,短得只有一顿饭的工夫,然后,刘勃勃手扶着地面,翻身起来。
他的身上突然有了一种奔驰的欲望。而在他的左边,就有一匹被施了羁绊在草原上游弋的马。于是刘勃勃走上前去,卸去羁绊,跨上了马。
这是一匹没有配鞍子的马,草原上的人们叫它“光背马”。勃勃一跃跨上去,用两手抓住马脖子上长长的鬃毛,两腿使劲一叩马肚子,于是马儿头仰了起来,“咴咴”地叫了两声,两只尖细的耳朵向前一伸。
马儿奔驰起来。
而这时在那高高的代来山的山顶,老杜梨树下,女萨满又在祈祷:
“吸吮下去吧,慈爱大地。张开你的大嘴贪婪地吸吮,将这齐腰深的积血吸干。这样你会惊奇地发现,草原将变得异常肥沃,牧草将会茂盛地生长起来,匈奴人的白莲花般的座座牙帐将会在大河套重新搭起,而匈奴的健壮的男人们将会像黑森林一样成长起来,像那传说中的巨人一样见风就长,一日三丈!”
在女萨满那年复一年的祈祷声中,奇迹终于出现了。
代来山顶那棵半枯的老杜梨树突然噼噼啪啪作响,代替枯枝的是一树碎银子般的繁花。而在山下那广袤的草原上,青草开始拔节、生长,由枯黄变得青绿。那五颜六色的花朵突然开始热烈地开放。那沉睡在灼热沙丘之上的红柳丛,枝干上吐出一串串花穗。白杨树的叶子在风中飒飒作响,热烈地拍着巴掌。那条哀恸的小河,被后世称为“硬地梁”的小河,开始淙淙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