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情醒沙海（五）

　　一回到家，就听到争执声。　

　　“放我出去！”冷眉以对。　

　　“乔小姐，您别为难老麦了。”　

　　一模一样的对话，其实一整天都在上演。　

　　“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慢条斯理地走入客厅，夜箫面无表情地缓缓问她。　

　　“齐夜箫，你打算就这样把我关起来？！”一见到他回来了，她愤恨的情绪顿时扬到最高点。　

　　倒是没有特别要去的地方，顶多到隔壁母亲家而已，只是他这样将她禁锢的行为，让她厌恶到了极点。从医院一回来，老麦一直守在大门口，她也失去了自由。　

　　他紧抿着嘴，沉默。　

　　她对他的恨意太过强大，她对他的抗拒滴水不露，他能怎么办？他只是想……保护自己的骨肉。　

　　他的沉默让她越发气愤，为什么不发脾气？她说了这么过分的话，为什么还是不能将他们的关系推到水火不容？永远好像只有她一个人在闹腾，好像只有她一个人心情在崩溃的边缘徘徊。她恨透了这种感觉！她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从一切被揭穿那一刻起，她就变得奇奇怪怪。　

　　“我要这个孩子。”不是请求，是命令。　

　　“你要，我就必须给吗？”冷笑一声，她觉得一切都好可笑。　

　　突然，她冷嘲的唇角僵住了。他要孩子……明明她都有吃药的，照理说根本不可能会怀孕，除非……他换了她的药！　

　　对！那天他明明拿走了她的药，她怎么会这么天真地以为他会尊重她，这么全心信赖地继续服用那瓶药。她真是傻瓜！被他掌控的傻瓜！　

　　一股怒气掺杂着些许的悲哀，“齐夜箫，不是什么都靠掠夺，不是什么都靠耍手段！齐夜箫，你觉得你是神吗？你想要全世界的人都必须迁就你？你想要任何东西，就算摧毁一切也要得到，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你这样就得意了吗？”　

　　他的唇角自讽地微微扯动。　

　　“你换了我的药，你真卑鄙……”　

　　他的唇角僵了一下，却没有任何解释。　

　　别人一旦已经为他安罪，他不屑试图解释。她对他连最起码的信任也没有，他无话好说。　

　　淡淡地，他吩咐：“不要想这么多，安心把孩子生下来，我不会亏待你的。”　

　　“我不要生你的孩子！”他的淡定，简直令她抓狂，她尖叫，“我不会为你这种人生孩子！”　

　　你这种人……依然淡笑着，他故意忽略心底漫天的疼痛。被爱的人鄙视，原来，是这种滋味……　

　　“我要走！我要带着格格和轩轩离开，一辈子再也不见你这个杀人凶手！”怀孕让她的情绪变得好激动。　

　　他的眉头蹙了一下，“让我和两个孩子分开，不可能！我是他们的爹地。”他只是在阐述事实，他和两个孩子有着深厚的感情，不可能这么轻易割舍。　

　　“你不是！你不是！两个孩子是乔石的亲生骨肉！你从来就不是他们的爹地！我根本不可能会替你这种人生孩子！”情绪失控，她将久藏的秘密尖叫了出来。　

　　倏地，他挺拔的身影站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瞬间变得凌厉的眼神盯着她，他定定注视她，很久，久到她渐渐冷静下来，久到她一阵心慌。　

　　冷冷的，他酷寒的表情掺杂着愤怒。“你，为什么，要说！”冷冷地他咬牙吐出这几个字。他的表情这么寒肃，仿佛和她最后一丝温情的联系也被残忍地斩断。也确实，当她可以这么残忍地拿两个孩子的出生来伤害他时，他的心，寒了！　

　　“你，你……什，什么意思？”她慌了，他酷寒的眼神太冻人，仿佛他们第一天认识一样。　

　　“两个孩子不满八个月就出生了，你以为我这个做父亲的会不焦急？”他冷峻的脸孔扯开一抹自嘲，“我抱着两个孩子为了他们身体考虑，要求医院把他们放在育婴箱里，但是医生告诉我，孩子是足月出生的，根本不是早产儿！”当时听到那个消息时，他的心情也如同五雷轰顶，初为人父的喜悦漫上了阴霾。　

　　足足近一个月的时间，他努力说服自己，她的孩子就是他的孩子，血缘并没有这么重要，很努力，很努力，他才能接受这一切。但是，她现在把他的努力变成了最大的笑话！　

　　如同一个用谎言布满的童话世界，他努力地在上面布满温情的颜色，最后居然换来她的嘲笑。他是真的彻底心寒了！　

　　突然，楼梯口传来好小声好小声的啜泣声。　

　　她惊慌地回头。　

　　他僵硬地转身。　

　　两个孩子，拼命地将拳头塞在嘴巴里，阻止自己哭泣的声音，眼泪却决堤。轩轩环住姐姐不断颤抖的身体，黑色的眼瞳很黯淡很黯淡，小小的脸孔上透露着与年纪不符合的安静。　

　　见已经无处可躲，格格终于放声大哭，哭倒在弟弟的怀里，“骗人！骗人！我是爹地的孩子！我是爹地的孩子！”轩轩紧紧地将格格拥住，他小小的头颌也垂在格格的脖间，压抑着，压抑着，却忍着眼泪，压抑到不住颤抖。　

　　天底下，永远最脆弱的父母心。他和她的心，同时淌出了血。　

　　“对不起，对不起……”她捂住唇，也跟着哭了。她不该说这些话的！她不该只想逞一时口舌之快的。她好后悔，好后悔……　

　　他已经走向了两个孩子，“对不起……”缓缓地，他蹲在两个孩子面前。　

　　“爹地，不要不要格格！”格格扑倒在爹地的怀里，不断地哭，哭到肝肠寸断。　

　　他摸着孩子的头，承诺的话，却怎么也开不了口。他已经有预感，他和孩子们注定要分离。　

　　“爹地，你保证！你保证！”格格拉着夜箫的衣服，眼泪和鼻涕混成一团，酷爱干净的小公主此时来不及拭去狼狈，只是执意要一个承诺。　

　　“好，我们不分开。”他在撒谎，笑着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