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成亲
第二天早上,杨文和伙计们吃过早饭,伙计们便自到铺子里忙活去了。杨文一个人正坐在那里发怔。门帘一挑,林南笑呵呵地走了进来。
“林先生!”杨文忙起身相迎。
“地方简陋!杨公子昨晚睡得还好罢。若无它事,且准备一下,随我去见一下家父家母。昨日父母大人听闻公子救得小妹命在,万分感激。要不是天太晚了,即刻就想见到公子以谢大恩。另外昨晚我也将公子的家事与我的兄长说了,家兄也在那里候了,会再对杨家的事问个明白,好托人打听。”林南说道。
杨文听了,忙恭身一礼道:“一切有劳林先生了!”
林南道声“不客气”,引了杨文出了林记货铺延街走去。
杨文想起去那林家拜见林家二老,空着两手不是个事,下意识地摸了摸上身上,颇显无奈。
林南一旁瞧见,晓得了杨文的意思,便拉了杨文进了一家店铺,自家掏钱买了几斤果子吃食叫店家包了,然后递与了杨文。杨文尴尬地笑了一下,感激之余,还是接了。
走了不多时,杨文随林南来到了一家宅院门前。林南推开门径自走了进去。
转过一面石墙屏风,面前呈现出了一个干净整洁的院落。几棵枣树长在墙根,上面挂满了累累的绿色枣子,下置一套木制桌椅。院中地上有条石板铺砌的石板道,通向堂屋。里面已是有两位老人家坐着候了。下首座上还有一位中年的儒士。
杨文先走几步,进得屋内,跪倒在地三拜道:“晚生杨文见过两位老人家。”
林南之父林四海忙起身抬手说道:“杨公子是我林家的恩人,不必行此大礼。老六,快快将杨公子扶起。”
林南上前将杨文扶了。
那林老夫人面色慈祥,手中持了一串佛珠。见了杨文,笑着点了点头。
“杨公子!”那名中年儒士这时上前拱手一礼,恭敬地道:“在下林东,代家父家母谢过公子救下小妹性命之恩。”
“林二哥客气了!”杨文忙还了一礼道。知道眼前这位就是要帮助自己的林家二子林东了。
杨文随后将自己手中拎着的礼物献上。林四海夫妇点头示意谢过了。林东接过,放在了一旁。而后请了杨文落座。有仆人端上茶来,林东请了杨文用了。
说起杨文冒危险为林芳吸蛇毒一事,林家几口又自感激了一回。闲聊了一会,林四海恳请杨文留下用午饭,杨文推却不过,只好谢过应了。而后林四海夫妇便让林东、林南兄弟坐陪,两位老人家先行告退转于后堂歇息去了。杨文起身恭送。
“杨公子请坐。”林东随后请了杨文重新落座。
“昨日听六弟说起,杨公子是太医院杨简杨太医之子,三年前因家中变故,只身避走京城。详细缘由还请公子细说,以待我托人打听个虚实。”林东说道。
杨文于是将当年父亲杨简对自己说的话讲述了一遍。
林东听了,讶道:“看来杨公子也是不知当年家中发生了什么事。好罢,我会请衙门里的朋友去京城公干的时候先行探听一下令尊的情况。公子且安心在六弟那里住下便是。一有消息,我会通知公子的。”
杨文听了,感激地起身谢过。
林南随后让林东陪了杨文说话,自己则起身离了堂屋转到了后宅林芳的房中。
“六哥,杨公子可是来家了?”林芳一见到林南,自有些迫不及待地问道。
“来了!来了!父亲大人还要留他吃午饭呢。”林南笑着应道。
林芳听了,满心欢喜。
“对了七妹。”林南随又说道:“听二哥的意思,他那边要是打探得到京城杨家的情况,还需些时日。据我来看,那杨太医则是凶多吉少了,否则三年来为何无半点消息与那杨文。对这个杨文,我们还需长久计议了。昨日看他倒还认真仔细,清点货物时半点不差。铺子里的李账房年纪大了,已辞归多日了,我正捉摸着另寻个账房呢。我看就让这个杨文先做着罢。日后他若有个家能去,最好不过。仍旧无家可归,就令他在铺里做了罢。人带回来了,不能再令他胡乱去了。也算我们报他的一个恩情。”
林芳听了,点头道:“六哥想得周全。小妹这里先谢你了。”
林南笑道:“这个杨文虽是文弱些,却也忠厚老实,毕竟世医之家出来的。又救了七妹的命,既带回来了,哪里能再赶了去了。好歹与他件事情做,也能安心留下的。我回头真若令他去了,怕是有人不高兴了。”
林芳听了,脸色一红,嗔怪道:“六哥勿要笑我罢。若无杨公子冒险救我,哪里会有我的命在。况且杨公子的身世也是可怜,孤单无靠的,我们尽可能的帮他一回,报其恩罢。”
“呵呵!”林南笑道:“怕是日后我们林家会与这个杨文做成亲戚了呢!我瞧着他人品学识还真是不错,不令人厌烦的。”说完,林南又嘻嘻一笑,转身去了。
林芳听了,先是一怔,待她恍过神来,林南已走远了,自家站在那里羞红着脸呆笑了一回。
午饭是由林四海夫妇和林东、林南兄弟陪了杨文用的。因事先知道了杨文的身世,所以林四海夫妇倒也未问及杨文的家事。但尽主人之道,劝些酒菜,问些寒暖而已。
饭后,杨文这才辞谢了林四海夫妇和林东,由林南陪着转回林记货铺。二人刚走出林宅,迎面遇上一个身穿锦袍手持纸扇的年轻公子。后面跟着一名捧了几只礼盒的童仆。
“林六哥!”那年轻公子见了林南,忙走上几步拱手一礼道。
“肖宏兄!”林南也自还了一礼。
“听说林芳小妹回来了,我过来看一下。”那肖宏笑道。
林南听了,眉头皱了一下,应了一句道:“二哥在里面,你且进家罢,我还要陪一位客人。”说着,拉了杨文就走。
那肖宏瞟了杨文一眼,竟是一种阴冷狐疑的目光。看得杨文不甚自在,忙与林南去了。
肖宏进得门来,正好遇见林芳。立时笑嘻嘻地道:“林芳妹子,听说你刚从济南回来。这不,前几日我刚巧在海边从一位海客那里购了几种西洋人用的胭脂,特来送于你。”
“不希罕!”林芳立时严肃地说道:“我说过多少次了,你不要再送东西于我,且拿回去罢。”
二人的说话声惊动了屋子里的人。林东陪了林四海走了出来。
“参见世伯!二哥可好!”那肖宏忙上前礼见。
“原来是肖宏贤弟。”林东拱了拱手。
“是肖世侄……”林四海则显现出了一种为难之色。
“肖宏,快带了你的东西走,否则我马上将它们扔出大门外。”林芳怕是父亲要邀请那肖宏进屋,忙板起脸色说道。
“这个……”那肖宏尴尬之余,讪讪笑道:“好好好!我也有事呢,改日再来看你。”说完,带了那名捧着礼盒的童仆悻悻而去。
“七丫头。”林四海这边摇了摇头,叹息道:“我们林家与那肖家毕竟是世交,虽然那肖宏的父母不在了,你对他也要客气些才好。”
“爹,这个肖宏的心思您老人家又不是不知道。就他这幅德行,县里哪家的女孩子能相中。”林芳尤自不愿道。
“七妹!”林东一旁说道:“肖家是莒县的一个大族,现在由肖宏当家。然此人以阴险出名,且眦睚必报,县里无人敢得罪他。虽是与我们家有世交,我们也自不得意于他,但也不要过于开罪他为好。”
“这种人你不得罪他,他便要粘上你,甩也甩不掉的。日后他若要进入家门半步,我便将他打了出去。”林芳说完,气呼呼地转身去了。
林东与林四海相对无语,各自摇了摇头。
本是那肖宏中意于林芳,多次央人说媒,林芳只是不应,林氏父子也自不愿林芳嫁他。然碍于世交的情面又不好明里的拒绝。也因此故,县中及邻县也多没有敢来说媒的。原是那肖宏早已放出狠话来,此生不沾世间女子,非林芳不娶,敢与其争者,当不得安生。只因他阴险的性情,林家每以林芳本人不愿为名回绝。但肖宏就是不死心,为了讨林芳芳心,倒也无所不用其极。但愈是这般,林芳愈是厌他。
说起这肖宏,在莒县也是一个特殊的人物,坐拥祖上遗下的万贯家产,广交江湖上三教九流,也自颇有些见识,独独在林芳的事情上犯了固执,执迷不悟。或是那得不到的,便是那好的罢。
回到林记货铺,林南先自请了杨文到自己的房中坐了,将准备请杨文做铺子里账房的事与他说了。杨文倒也欣然而应。也自不想在林家做个白吃的闲人,待京城中有了父母的消息再议。
如此过了数日,林东那边也自无消息来传。杨文心中虽焦急,但是在求人家办事,不好去催问的,只好耐着性子候了。好在林芳不时的过来,不是提了盒吃食,就是为杨文送来几件自己亲自缝制的衣衫。令郭四等众伙计们好生的羡慕,也自瞧出了些端倪来,私下里不免皆对杨文生出几分敬意来,当作半个东家看待了。
对于林芳的特殊照顾,杨文心生感激。闲里聊天,也自说了些以前家中的状况。待听得杨家三世太医,唯到了杨文这里,不学无术,自令林芳心中惊讶之余,大叫可惜,不过也自未减少了杨文在她心中的好感。一俊遮百丑便是如此了。
待听得杨家祖上杨启风军中献药,救活了当年的凉国公蓝玉,这才有了大明朝历史上的那场塞外奇功,尤其令林芳惊叹不已。杨文出于对林芳的信任和感激,也是见她好奇,便将当年强行记下的那份奇药“续命丹”的配方记录了一份来,送于了林芳。林芳见杨文竟然将杨家独传的秘方送给了她,那份信任感带来的惊喜可想而知。自是感觉与杨文的关系又近了些。
林芳往来林记货铺见杨文的消息也自传到了肖宏那里。肖宏倒不以为意,与人笑道:“此乃林芳试我,于路上拣来的那个呆子,就是林芳愿嫁,林家的人也不愿呢!”
这日午后。杨文正在柜台上整理着账目,忽听得旁边的郭四迎出道:“二爷来了!”
杨文抬头看时,却见林东进了铺子。
“杨公子,我们后堂说话。”一脸凝重之色的林东,朝杨文招呼了一声,先自转向后堂去了。
杨文见状一怔,预感不甚妙,心情忐忑不安地来到了后堂。
林南闻林东过了来,也忙出来见了。那六嫂刘氏端上茶来,便退下了。
待杨文过来坐了。林东这才叹息了一声道:“杨公子,衙门里的朋友去京城公干刚刚回来,已是探得了令尊杨太医的消息,还请公子先……先有个准备才好。”
“林二哥,我父母现在情形怎样?但说无妨。”杨文急切地问道。
“是这样!”林东呷了一口茶,然后说道:“公子可知令尊杨太医是什么人陷害的吗?就是当年横行朝廷之上的两个奸邪之人李孜省和那继晓。”
“什么?我杨家的两个仇人竟是他们两个!”杨文闻之,大吃一惊。当年那杨孜省和继晓二人可是朝野共愤及妇孺皆知的两个迷惑宪宗皇帝的大奸之人。
林东说道:“听说这两个奸邪之人当年好象是为了索要杨家的一份秘方而不得,所以便依仗权势陷害杨太医。当年令尊让公子先行逃脱,实是明智之举。当年公子逃走之日,杨太医及夫人便被下在狱中了,随被杖死。”
“爹、娘!”杨文听了,立时悲痛欲绝,放声大哭。
林东和林南兄弟忙上前安慰了。
林东道:“我来时查阅了一下三年前旧的卷宗,果有一份由刑部发文各府县的缉拿公子的文书。好在当年此案上边追得不是甚急,下边也就随便应付了。否则若是各衙门里的捕快们查访得仔细,公子怕也是性命不保。听说太医杨简案,当年虽是一宗冤案,但无人敢言。杨家家产后被抄没。现在新帝主政,一改朝风,杀了李孜省和继晓那两个罪大恶极之人,也算是为杨家报了仇。不过现在公子朝中就是有得力之人,且要花费一大笔银子也未必能将杨家先前的家产讨回。此事也就做罢罢。我这边倒是能具情上表,为公子讨回一个名义上的公道,也仅此而已。”
杨文一边只知抱头痛哭。始知当年自己逃离京城之日,父母便被杀害了。虽是事先预料到了这种结果,一时间倒是不能接受。
此时林芳正好来到铺子里看望杨文,听说了此事,陪着掉了一回眼泪。而后杨文备了些纸钱香炷,在林芳和林南的陪同下,来到了郊外,朝着京城方向哭着祭拜已亡故的父母一回。从此也就绝了再回京城的念头。
且说杨文情绪渐复,仍旧在铺子里做着账房,愈是沉默寡言起来。如此又过了两月。
这日晚间,林南夫妇用过晚饭后,躺在床上歇息。
刘氏先行说道:“相公,你看杨文这个人怎么样?”
林南应道:“不愧是太医世家出来的公子!知书达礼,是个忠实之人。并且在铺子做账房这小半年里,做事仔细,替我多照顾着,还真是多亏了他。”
刘氏说道:“这些我理会得。只是眼下有一事我们需要做个决定了。七妹隔三差五的便来寻那杨文说话,彼此也都有些意思了。这些日子来得愈发的勤了,再拖延下去,怕是有闲话出来了。”
林南听了,立时从床上坐了起来,说道:“还是你们女人家仔细,我虽是瞧出七妹对那杨文好过一般,暂时倒是未能往这方面真正的想呢。”
刘氏说道:“七妹的心气高,莫论贫富,凡是那些才学疏浅的都不入她的眼。这两年远近提亲的虽有不少,便是有那肖宏的狠话在,七妹也自是没一个应的。况且公公婆婆那里也不愿七妹远嫁了去。我看不妨将这个杨文招个上门的女婿罢。否则这二人都年轻火壮的,整日里厮磨在一起,日后生出什么事来,就不好掩饰了。并且重要的是,也绝了那肖宏的念头。”
林南听了,点头道:“是个好主意!我看这样罢,明日且将此事与爹娘说明了。然后再请后街上的那个孙媒婆替杨文到家里说媒去。此事杨文张罗不来,我们这边便替他做主了。况且他现在老哥一个,入赘我们林家也是件两全其美的事。这样一来,日后铺子里的事我便可以放开手让他经营了。七妹与杨文事成,肖宏也再不好说什么了。此人可对别人使奸使诈,对我林家他还不敢怎么样。”
夫妇二人又商量了一番,便定下了此事。
第二天一早,林南夫妇便回到了林家老宅见到了父母,将事情说开了。倒令林四海夫妇颇感意外。
林四海摇头道:“这个杨文虽是救下七丫头一命,我们林家收留于他也算是看顾了。并且他现在房无一间地无一垅,日后七丫头嫁了他岂不有得罪受。”
林老夫人一旁闭着双目,手中捻着佛珠淡淡地说道:“老头子,可是嫌那杨文现在家贫吗?倒是有那万贯家财的富贵公子哥,哪个不曾染了吃喝嫖赌的习气去,你可敢令七丫头嫁了去。便是有个本份的,家境好些的,谁又肯入赘到林家来。况且七丫头相人是不会差的,你若是违了她的愿,怕是执拗你一辈子。你没看到,这些日子,肖宏来得愈是勤了,七丫头的事再拖下去,会将那肖宏逼出事来的。”
林老夫人一番话,令林四海倒无了说辞。一是觉得有些道理,二是也有些惧内的成分在里头。
林四海犹豫了片刻,这才不甚情愿地说道:“好罢,既然你娘认下了这门亲事,就便宜了那个杨文罢。老大和老三、老四、老五他们不在家,就由你和老二张罗了罢。定下日子再行通知他们。回不回得来,就由他们了。”
林老夫人说道:“十日之后,是个好日子,除此外三月内便无吉日了,便让他们那日成婚罢。七丫头的闺房收拾一下做新房就是了。杨文虽是一人,无个亲人在侧,媒娉之事我们也要替他安排得妥当,不失了礼数就行。”
林南听了,笑道:“请二老放心,一切事情我和二哥自会办理了。”
林南回到铺子,喜滋滋地拉了杨文到后堂,然后将事情与他说了。杨文听了,惊喜万分,连朝林南这个准舅子拜谢不已。林南一笑应过。然后和杨文商量他与林芳的婚事。那杨文老哥一个,所有的事由林家做主安排,自家安心地捡此大便宜就是了。
第二天,林家上下便忙碌起来。由于林家另几子不在家,也自不及通知了。十日之后,一对新人高高兴兴地拜堂成亲,远近乡邻多有来贺。
这杨文也算是傻人有个傻福,在那月老一时糊涂之下牵错了红线令他先行遇上了周玉琼,后来机缘巧合,又让他相识林芳并娶了来。看来这男女姻缘之事,谁娶谁人,谁嫁谁人,当是有个定数,否则那里能说得清呢。
且说那肖宏半月前去了外地办事,回来时得知林芳竟与杨文成婚,生米做成了熟饭,再没他什么事了。肖宏乍闻此信,当时就怔在了那里,脸色由灰转白,由白转绿,最后咬牙切齿地愤恨道:“林芳!林芳!你宁愿嫁那呆子也不愿嫁我!好好好!我必要你日后后悔!一辈子也不得安生了!”
而后几日内,那肖宏竟然出人意料地变卖了家产祖业,然后悄然离开了莒县不知所踪。其对林芳用心若此,也自令人感叹。
林氏父子得知了此事,也自大感意外。好在肖宏未敢上门生事,也便由他去了。
杨文就这样入赘了林家。婚后夫妻二人恩爱自不必说。白日里杨文到舅子林南的铺子里做账房,林芳在家中料理家务,兼照顾着父母。日子不知不觉的就这样过了下来。
两月之后,林芳便自有了身孕,一家老少更是欢喜不已。
这日,林四海对林芳说道:“七丫头,你既有了身孕,出入不便,要找间安静的屋子住着才能养好身子。就用了你三哥的那座宅子罢,那是你三哥前几年为人走镖时攒下的。他那定不下来的性子,又云游天下去了,两三年了也未见个影,你与姑爷且住上几年再说罢。闲置久了也荒废了。”
林芳听了,正合心意,高兴地应了。回头与杨文说了,杨文也自欣喜。第二天,林南又找来两名铺子里的伙计,推了辆车子,来回走了几趟,帮助夫妇二人搬了家。
这是一座临后街的宅子,宽门高墙,有着前后宅,皆是通间的大屋。且在后院还种植了些花草、安置了两座假山,形成一个小型花园的样子。内又有水井一口,大理石的台面。这座宅子是那林成早些年间应江湖上的朋友之邀,拼了性命为一镖局护了两趟重要的镖,得了镖局重谢的酬金后从县城里一位落迫的商人手中买下的。
初临新家,林芳喜其安静,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就和杨文住下了。在这之前,林氏父子已是派人整理过了,家什用具一应俱全。
杨文站在室内四下打量了一番,想起这几年自己家破人亡,四下逃命,终是天见可怜,令自己娶了一个如意的妻子安了个家,而今妻子又怀有杨家之后,没有负了亡父母一番苦心,自是不胜感慨。拉了林芳于床边坐了,几欲流泪。
林芳晓得杨文内心感受,柔言慰藉了。夫妇二人说了会话,杨文这才释然。
林芳随后道:“杨家三世太医,虽是到了公公这里遭到了奸人陷害,令杨氏医术绝世。却也是相公不争气的,误了跟随公公习医的时机,即便从头来过,以相公的性子也未必能深悟了医道去。既无兴趣,不习也罢。好在天见可怜,令杨家有后,日后不管生得男女,我且让他延续了杨家医术便是。即使达不到公公和杨家先人那般医道济世的本事,但能以医术疗一方百姓之疾,以此医道作为养身立世的营生便是了。只是不能令我们的孩儿做了官去。二哥和五哥都是公门里的人,他们以前时常对我说些公门里的事,可谓侯门一入深似海,再干净的人在官场里呆久了也会染黑了去。虽说是公门里好修行,古今又有几人能修得来,可不是那千古仅出的一个黑脸包公呢。”
杨文羞愧道:“娘子何又埋怨我来。我本是欲求功名的,即使父亲在世也不令我强习的。你既有心,随娘子怎样。杨氏医道,除了‘续命丹’存世,也仅剩得个空名了。无了家传之术,难成国手。”
林芳道:“那般名家圣手并不是生来就有的,还不是他自家苦习成的。也是公公见你不是那块料,所以也就由了你去。医道难为,可不是一般人想习就能成为好手的。你放心罢,我一定能令我儿成为杨家下一代的济世名医。”
杨文摇头道:“还不知是男是女呢,你又急得哪般。”
林芳道:“我感觉是个儿子呢!并且现在起我就要教他,让我们的儿子在娘胎里就开始习医,不信成不了一代名医圣手。”
“随娘子便,不要动了胎气就好。”那杨文摇了摇头,嘟囔了几句,起身又收拾家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