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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时间:2012-10-30 19:03   来源:中国台湾网

  第四章

  尼克罗勒心想:又是一个炎热而难过的星期六之夜。他身高1.86米,比身旁的其他五位同事高出一大截,七个月前他被调离了原来的岗位,发配到这个登记中心做日常嫌犯的登记工作。这时,他们正齐心协力制伏一个满身污秽、拳打脚踢的醉汉。尼克的一撮棕色头发耷拉在前额上,一串串汗珠正从额头上冒出来。他今年四十二岁,但是因为始终保持着良好的身体状况,所以看上去要年轻十岁。醉汉拼命挣扎,就像一匹发疯的野马,尼克好不容易才终于把手铐戴到了这个混蛋的两只手腕上。

  “干得好,尼克。”从他身后传来一个喉音很重的声音。

  尼克转过身一看,发现原来是自己过去的顶头上司布莱恩维尔克斯警督,正咧着嘴笑眯眯地看着自己,露出了左右两边各掉了一颗上牙的缺口。尼克觉得,配上他那圆圆的脸和火红色的头发,他简直就像一个万圣节的南瓜灯。

  “我们马上到科尼岛去,”维尔克斯对他说,“你已经官复原职了,我们走。”

  “你说的是真的?”尼克问道。他完全没有料到自己还能再次回到曼哈顿南区凶杀案侦破组,并且恢复纽约市警察局二级警探的警衔。

  “相信我,朋友。”维尔克斯回答说,“我们接到了一桩凶杀案,纽约警察局总警监要求你来办理这个案子。”

  尼克心想:这可是大老板亲自下的命令。他一刻也不敢耽搁,立刻跟着维尔克斯走出了登记中心的大门。

  坐进车里后,维尔克斯把他原来使用的那把九毫米口径的“格洛克”手枪交还给了他,七个月前他被流放到登记中心的时候,这把枪也被他们没收了。警车沿着贝尔公园大道驶去,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尼克的眼睛一直盯着仪表盘上不断闪烁的红色警灯,耳朵聆听着警笛“呜呜”的呼啸声。当他们从韦拉札诺海峡大桥下穿过时,维尔克斯实在是忍无可忍了。

  “你怎么连这个案子的情况也不问一问?”

  “这个案子是什么情况?”尼克面无表情地说道。

  这让维尔克斯忍俊不禁,于是他把科尼岛上发现的那具尸体的情况告诉了尼克。“我们接到了副验尸官打来的电话,他说去年你办过的那个案子同这个非常像。”

  “你们为什么不把弗兰基叫去呢?”尼克问道。

  “因为要是没人管着你这位过去的搭档,他就只找得到他裤裆里的那玩意儿。”维尔克斯回答说,“我打电话问他的时候,这个白痴竟然说去年教堂游乐场发生的事情他已经记不得了。我听说,当你忙于调查这个案子的时候,那小子竟然跑去跟一个专喜欢警察的女人鬼混去了,是吗?”

  “我不记得了,”尼克说,“弗兰基睡过的女人数都数不清。”

  他一边说,一边凝视着从对面疾驶而来的汽车的灯光。警灯一闪、一闪、一闪。

  他冲进门厅,大叫着:“珍妮,我来了!”他尖叫着……

  “总警监最担心的是这个案子跟去年那个案子是同一个人干……”维尔克斯喋喋不休地介绍着情况,但是尼克却仍然凝视着迎面而来的车灯。警灯一闪、一闪、一闪。

  他一步两个阶梯地向楼上冲去,突然一步踩空,脸朝下重重地摔倒在楼梯上。他一爬起来,就感觉到一股热血从鼻孔里流了出来。

  “……我们不能引起人们的恐慌,从此再也不敢去科尼岛了。所以,他命令我们派熟悉去年那个案子的人……”

  “砰!”一道火光闪过!同时他听到了一声枪响,在黑暗中跌跌撞撞地冲进了那个房间。他跑上前查看她的伤势,但是他一看到她胸前的伤口,就知道那是致命伤。她仍在喘息,那是她最后的几口气……

  “你他妈到底在想什么?”他突然听到维尔克斯问他。

  “我听着呢,老板。”尼克一边说一边晃了晃脑袋,把浮现在脑海中的往事赶走。

  “你要仔细听我讲,”维尔克斯警告他说,“是我去帮你求的情,你现在回到局里也只是暂时的。所以,你可千万不能搞砸了。”

  尼克从夏夜里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过,向海滩走去,科尼岛上“神奇摩天轮”的霓虹灯在他脸上反射出一种病态的光亮。这是个闷热的夜晚,尼克的衬衣已经被汗水湿透,湿漉漉的头发紧贴在头皮上。他从黄色犯罪现场隔离带下面钻过,不远处手摇风琴的音乐和人们沙哑的笑声使他对即将看到的犯罪现场更加感到紧张。

  维尔克斯和尼克来到尸体前,副验尸官罗斯伸手掀开了盖在受害者身上的白布。尼克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受害者那双白色的眼睛,完全白色的眼睛。他的第一个反应是,犯罪现场警探拍照时闪光灯的闪光让他暂时失明了,但是当他在尸体旁跪下来以后,他的视觉恢复了正常,他清楚地看到受害者两眼周围布满了红色的斑点,于是立刻意识到了真相。

  “这个疯狂的混蛋烧掉了她的虹膜,”他对身后站在维尔克斯身边的罗斯说,“用的是哪一种酸?”

  “只有在进行彻底尸检之后我才能知道,”罗斯打着哈欠冷冷地说,然后他问尼克,“去年那个凶手没有这么干,对吗?”

  “没有,去年他用胶带蒙住了受害人的眼睛,”尼克回答道,“现在还很难说这是不是同一个家伙干的。”

  “我之所以让他们请你来,是因为受害人的外貌同去年那个很像。”罗斯说出了自己的理由。

  尼克想:关于这一点他的话倒是不错。他仔细观察了一下躺在他面前的这具裸体女尸,看起来她的年龄应该在20岁上下,金色的短发,虽然眼睛周围有烧伤的痕迹,但是整个面容仍然相当漂亮。两条光滑而修长的腿,阴部做过巴西蜜蜡脱毛,腰部苗条。尼克还看得出,她要是站着,胸部会非常丰满。凶手用来勒死她的绳子那磨损的绳头搭在她的一个乳房上。

  差不多一年以前,尼克办理过同这名受害者十分相像的一个年轻金发姑娘的凶杀案,不同的是那个姑娘没有给自己的下体脱毛。尸体是在曼哈顿上西区圣裘德中学校园内发现的,同样呈睡眠的姿势,当时校园里来了一个巡回游乐场,尸体就躺在离游乐场几步远的地方。去年的现场验尸官也是罗斯,虽然尼克对他的专业技术不以为然,但是今天晚上他却成为了自己的救星,是他把自己从“警察炼狱”弄出来送到了“应许之地”——就这个案子而言,布鲁克林的这个角落就是他的希望所在。这一切都是因为一个漂亮的金发女郎被人用同样的手法谋杀,而案发地点离具有传奇色彩的“飓风号”过山车又仅有咫尺之遥。科尼岛作为著名的游乐园虽然已经今不如昔,但是这座过山车仍然是这里的标志性设施。

  “你的记忆力真好,伙计,”尼克对罗斯说,言语中多少有一些赞赏的口气,“两个受害人的外貌确实很像,许多细节也如出一辙。”

  罗斯听出了尼克话中从未有过的赞赏口吻,回答说:“总是在星期六的晚上被人从家里拽出来,这种事让我烦透了。”

  罗斯又为自己赢得了一分:尼克刚才忘记了去年的游乐场凶杀案也是发生在一个星期六的晚上。他想了想,重新低下头再次查看尸体。

  “你们是不是也闻到了一股苦杏仁的味道?”

  罗斯和维尔克斯警督彼此看了看,转着圈闻了闻。

  “我只闻到从小摊上传来的爆米花和棉花糖的味道。”维尔克斯说。

  “我感冒了,什么也闻不出来。不过,如果你认为有必要,我可以做一下毒理检测,看会不会发现氰化物。”罗斯建议说。

  “为什么凶手这一次要烧掉她的眼睛?”维尔克斯警督问。

  “在身上藏一小塑料瓶酸液比藏一卷胶带更容易。”尼克回答说。

  “但是也更危险,我是说对凶手自己也更危险。”维尔克斯道。

  尼克用手指了指受害人额头上一条横向的烧伤痕迹,分析说:“他很可能用的是那种带有管口的塑料瓶,只要用手指一挤就能把酸液喷出去。我估计,他第一下喷歪了,所以才喷到了……”

  “第二下才喷到了受害人的眼睛上,”维尔克斯接着他没有说完的话说道,“那好,他有意弄瞎了她的眼睛。那么,是因为不想让受害人看到他的面孔吗?”

  “我认为,他之所以弄瞎她的眼睛,是不想让她看到自己就要被杀死了。”尼克回答说。

  “连环杀手也会感到心虚,这显然讲不通。”维尔克斯反驳说。

  但是,尼克并没有听到他的话,他的注意力已经被什么东西吸引了。他仍然跪在地上,仔细查看着留在受害人脖子上那根打了结的绳子。

  “检查一下绳子上的那个结,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结。”

  “你是说,这个结同去年勒死那个姑娘的绳子上的不一样?”

  “那只是一个普通的方结,”尼克回答,“而这一个要复杂得多。”

  “这个凶手很会玩花样,让我们不断去猜。”维尔克斯叹了一口气,接着道,“我干吗要把你弄回来蹚这摊浑水。”

  尼克一边思考在一个犯罪现场还应该提出哪些例行问题,一边觉得维尔克斯的最后一句话才是问题的重点。他问道:“有目击证人吗?”

  维尔克斯用询问的目光看着一名身穿警服的警察,这是一名来自第六十四辖区的警督,名字叫加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任何人在海滩木板人行道上看到过受害人,”加伯回答说,“本地也没有收到有人失踪的报告,受害者身上也没有发现任何身份证件。我们正在继续寻找。”

  尼克想起,在去年那个受害者尸体旁几米远的地方发现了她的手袋,里面没有找到钱包,所以看起来像是一桩抢劫案。他又问:“今天晚上人行道上的人多吗?”

  “根据我手下报告的情况,今晚人行道上的人很少,”加伯回答,“因为刚刚下了一场雷阵雨。”

  “受害人有可能是当地人,外出散步时遇害的。”

  “如果她是一个人生活,那么要想查清她的身份就要花一些时间了。”维尔克斯说。

  但是,这个时候尼克已经站起来,转身向收拾照相机准备离开的那位年轻的犯罪现场警探走去。

  “你的活儿干完了?”尼克问他。

  “剩下都是你的事了,警探。”

  尼克想:好久没有人叫过我警探了。这个孩子显然还是一个新手,即使是在这样一个周末的晚上仍然穿着正式的白衬衫,打着蓝领带。他长着金黄色的头发,剪了个寸头,看上去就像一名海军陆战队的士兵。尼克心想:这个孩子是不是听说过有关我的那些事情?

  “我叫罗勒,尼克罗勒。你现在也是一名警探,所以叫我尼克吧。你叫什么名字?”

  “特里埃特肯。”

  尼克从口袋里拿出一台长方形的小摄像机,打开了电源开关。

  “麻烦你把灯都关掉行吗,特里?”

  “愿意效劳。”埃特肯回答道。“喂,亨利,把灯关掉!”他向自己的搭档喊了一声,随即,照亮犯罪现场的强力弧光灯熄灭了。

  但是,尼克手中的摄像机却依然亮着。他看着摄像机的取景器,夜视功能开始工作,一束怪异的白色荧光照亮了现场,尼克移动摄像机,从躺在人行道下的尸体一直照到海边的沙滩上。埃特肯警探好奇地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不知道尼克这是在干什么。

  “我已经拍下了七十多张照片,长官。”他小心翼翼地对尼克说道。

  尼克看了一眼这个年轻的警探,对他谦恭的表现报以微微一笑。“我并没有怀疑你的工作没做好,”他宽慰埃特肯道,“不过,摄像机能够让我从凶手的角度看问题。”

  但是,他还是没有看到他希望看到的东西。“你刚才拍下的照片上,是否有凶手把她从人行道上拉下来时留下的拖拽痕迹或者脚印?”

  “没有,因为凶手抹平了沙子的表面,把他的脚印什么的都掩盖起来了。”

  “指给我看是从哪里开始的。”

  埃特肯带着他向东走了几米,然后用手指着沙滩上的一个地方。“他们就是从这里离开人行道的,”埃特肯告诉尼克,“直到我们发现尸体的地方为止。”他举起手中的数码相机。“我这里都拍下来了。”

  很好,尼克想着低下了头,目光落到了一片混乱的鞋印上,很显然,这些鞋印是埃特肯拍完现场照片之后警察们留下的。“他光着脚,你说是吗?所以说,他不会给我们留下鞋印。”

  “这也就是为什么那些杂乱的印迹都很光滑的原因,鞋底留下的印记都有明显的边缘。”埃特肯也同意他的分析。

  尼克又把注意力重新放到了摄像机上。他从埃特肯指出的那个地方开始,沿着人行道一路照过去,很快就看到了他坚信一定会留下的那种痕迹。

  “你有手电筒吗?”他问埃特肯。

  “有,”埃特肯回答,同时把自己手中的镁光手电筒递给尼克,“你找到什么了?”

  尼克打开手电筒,把光照到人行道栏杆下端的木板上,肮脏的木板表面上立刻现出了几个干净的斑点。

  “凶手就是在这儿用酸对她进行攻击的,”尼克说,“当他喷出酸液的时候,必然会有几滴落到地上,木板表面就会留下烧出来的干净圆点。”他转身面对着埃特肯,“你能不能把这几块木板通通切下来?”

  “我马上就办。”埃特肯说着走开了。

  现在,尼克继续端着摄像机,从人行道一直照到“飓风号”过山车的轨道上,然后又照下来,维尔克斯则紧随其后,密切地注视着他的行动。

  “像这样的夜晚,即使在人行道上散步的人不多,附近一带至少也会有几十号人,”他说道,“这个家伙向一个女人脸上喷洒酸液的时候,女人肯定会大喊大叫的。”

  尼克拿着摄像机,又照向“飓风号”离他们最近的一处轨道的顶点,正好在取景器的十字线上看到了满载着游客的过山车,它刚开始向下冲。

  “如果他等到过山车经过的时候再动手,那么即使那个女人狂呼乱叫,也没有人能够听得见她的声音。”

  就在这个时候,仿佛要验证他的说法一样,过山车从他们身边呼啸而过,车轮在钢轨上“咔咔”的摩擦声、齿轮的“咔嗒”声和过山车上乘客的大呼小叫声响成一片、震耳欲聋。

编辑:刘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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