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仍然颤抖不已的克莱尔坐在科廷办公室的沙发上,科廷为她倒上了一杯伏特加。虽然在医院里禁止饮酒,但是科廷却在柜子里偷偷地锁着一瓶,就是为今天这样的突发事件准备的。
“保安说,昆比先生从医院里跑出去了——他们没办法阻止他。”
但是,克莱尔因为惊吓过度,一时还难以开口。
“我可以给你开几片安定。”科廷一边轻声说,一边把伏特加递到她手里。
“不,哦,这个好。”克莱尔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说道,“谢谢你。”
“不用谢,医生。”科廷说,“现在,你能告诉我你刚才到底干了些什么吗?”
“干了你让我干的事情。”克莱尔回答道,她不想被人审问。不过,也许是刚刚喝下的酒精已经上头,她才会如此胡言乱语。
“我并没有让你去染头发,把自己打扮得像一个妓女。”科廷反驳说。
“我只是想别出心裁,扮演一个角色而已。”
“一个廉价妓女的角色?”
克莱尔直视着科廷的眼睛,回答说;“是的,就像今天凌晨被昆比杀害的那个女人一样。”
科廷的神情立刻从惊讶变成了警惕:对他领导的研究奖学金项目来说,只有一件事情能够威胁到它的成功,那就是一个被他们释放的病人再一次出现了暴力犯罪,其他问题都无关紧要。
“你说的是在时代广场附近被害那个人,是吗?”他问她,“就是我在今早的新闻里看到的那一个?”
“是的,”克莱尔回答说,“就在时代广场附近。”
“你能肯定那是昆比先生干的吗?”
克莱尔向科廷讲述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昆比如何在半夜里给她打电话,并在他们见面后说出了他在剧院区找妓女的事。她在早上播出的新闻里看到了一个妓女被杀的消息,根据昆比的描述,她发现他找的那个妓女就是凯瑟琳米尔斯。于是,她决定直接面对昆比,设法让他自己坦白这一谋杀罪行。她想到了一个极端的办法,就是改变自己的外貌,从而刺激他讲出真话。她最后说:“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
科廷回想起了那天他公开训斥克莱尔的事,他意识到:也许我对她的判断是错误的。
“你应该先来找我。”他说,但是他心里也明白,这正是克莱尔最不愿意做的事情。
“我只是想向你证明,我并不仅仅是一个实验用的小白鼠。”
“你是以优异成绩通过我的考试的。”科廷的回答充满了从未有过的热情。“这份工作能获得巨大的成就,但是同时也可能有极端的危险。”他停顿了一下,“我应该早一些向你说明,在类似这样的情况下,你应该随时找我为你提供咨询。”
克莱尔感到,科廷的道歉虽然十分含蓄,但却是真诚的,所以她决定不再跟他过不去。“不,你是对的,”她对科廷说,“因为我听从了你的意见,所以才终于敲开了昆比这颗硬核桃。”
克莱尔低下头,希望不再讨论这个问题,两人之间出现了长时间的沉默。“克莱尔,”科廷有些尴尬地说,“听我说,我是不会为了这些病人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险的。所以,同样的道理,我也不想看到我的任何一个学生拿生命去冒险。”
克莱尔看着他,这是他真心的想法,但这并不能改变已经发生的事情。“昆比仍然逍遥法外,他现在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人物,我们应该怎么办?”
“你必须报警,”科廷立刻回答道,“如果这个人有可能继续游荡杀人,那么我们就有责任向警方发出警告,尽可能阻止他继续犯罪。”
“如果我错了呢?如果这件事只是一个可怕的巧合怎么办?”克莱尔问道,“在我没有绝对的把握之前,我是不能够违反保密原则的。”
“对那些攻击自己的治疗医师的病人来说,保密原则已经不适用了。”科廷回答说,“昆比攻击了你,他已经犯罪了,仅此一条作为报警的理由就已经绰绰有余了。”
克莱尔对纽约警察局的情况不熟悉,她问科廷:“我是不是直接去本地警察局就可以了?”
“不行,”科廷说,“时代广场发生的谋杀案是由曼哈顿南区凶案组负责的。我会给布莱恩维尔克斯警督打电话,告诉他你马上去找他。他是那里的头儿,我们是多年的老朋友了。”
维尔克斯带着尼克回到曼哈顿南区凶案组所在地时,已经是星期天下午了。维尔克斯昨天整夜都在奔波,科尼岛谋杀案还没有理出头绪,又匆忙赶到时代广场查看另一具女尸,由于缺少睡眠,他已经感到体力不支。然而,对尼克来说,这一天的经历就像是为他注入了一针强力兴奋剂,虽然他不得不把这种兴奋的情绪掩藏在心里,但是一年多以来,他总算第一次如此开心。他终于走出来为凶杀案的受害者复仇了,他始终坚信这是在为上帝工作。他终于回来了。
但是,他一走进凶案组的办公楼,兴奋之情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个地方总是让他感到阴气袭人,无论夏天还是冬天都一个样。墙壁上到处是渗水的痕迹,灰蓝色的墙漆已经开始剥落,枫木椅子和办公桌摸起来都黏糊糊的。经过前台的时候,他从一些警员的脸上看到了明显怀疑的目光,而在一年以前,这些人见到他都会走上前拍拍他的肩膀,彼此打闹一番、开开玩笑。现在,他们虽然立刻把目光转到了别处,但是尼克仍然觉得他们在火辣辣地盯着他。当他和维尔克斯一起走上楼梯的时候,他内心已经意识到,他们依然认为他是不清白的。
“尼克,你得给他们一些时间,他们会转变态度的。”维尔克斯安慰他说。
他虽然并不相信他们会转变对他的态度,但是也只能默默地点点头。
他们来到二楼,一步步向凶案组的办公室走去。尼克的脑子里情不自禁地想象着他的同事们会如何迎接他的归来,差不多一年前他就彻底断绝了同他们的来往,牺牲了自己同他们的友情,以保全他们不受自己的牵连。
维尔克斯在凶案组办公室的门口停下了脚步,然后疲惫不堪地向尼克做了个开门的手势,带着几分嘲弄的口气对他说道:“帅哥优先,糟老头随后。”
尼克不敢进去,那里面桌子挨着桌子,天花板上的荧光灯把四处照得通明,他一旦走进这道门,就无处可以躲避其他警探审判的目光。
尼克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一道耀眼的闪光立刻使他什么也看不见了,只听见屋内传来一阵发自内心的欢呼声:“惊喜!惊喜!”
他脸上肯定出现了痛苦的表情,因为有人立刻对他说道:“嘿,看到我们就那么开心吗?”
“我他妈什么也看不见。”尼克回答说。
但是,这句话刚一出口他的视觉就恢复了。他看到了早已站在自己面前的同事们,一个个脸上洋溢着真诚的笑容。清瘦而秃顶的托尼萨瓦雷斯,仍然穿着他那身蓝色的运动上衣,脖子上系着红蓝条纹的领带,手里拿着一部警探们在犯罪现场取证用的尼康数码相机。在他们身后的天花板底下挂着一个用曲别针和犯罪现场隔离带做的横幅,上面用手歪歪扭扭地写着:“欢迎归来,尼基!”他身边的一张办公桌上摆着一些百吉饼、奶油干酪和一个蹩脚地装饰着一副糖霜手铐的大蛋糕。
“就几块百吉饼吗?我离开了七个月,回来就得到几块百吉饼啊?”
萨瓦雷斯用手指了指维尔克斯,说:“老大一个小时之前才告诉我们,这个蛋糕上的糖霜手铐还是我亲手做的呢。这么短的时间,你他妈还想得到什么,鱼子酱吗?”
“有这些已经很好了,你这个吝啬鬼。”尼克回答说,萨瓦雷斯立刻张开双臂给了他一个热情的拥抱。
“尼基,闹市区的那帮家伙早就该把你扫地出门了。”他在尼克的耳朵旁说。萨瓦雷斯是这里的高级警探,和其他一些人一样,他始终坚信尼克是清白的。
“现在,我们的工作可以轻松一些了。”站在第二排的基兰奥布赖恩警探说,同时紧紧地握了握尼克的手表示欢迎。
接下来,老资格的黑人警探西德尼波茨拥抱了他。“我听说,你和孩子们搬去你妈妈家住了,”他说,“过得还好吗?”
“我就像一个死人,已经在地狱里了。”尼克说。
“你要是再带一个孩子回去,可得事先征求你妈妈的同意了。”奥布莱恩说着,在尼克的背上拍了一掌。
这句话刺痛了尼克的心,但是脸上并没有表现出来。在同其他人一一握手的时候,他的目光却落到了一个衣着不凡的年轻警探身上,这位警探在人们最初的一阵欢呼之后很快回到了他的办公桌前。他穿着一件深蓝色的衬衫和一条很配的领带,椅背上搭着一件长及膝盖的皮外衣。小伙子长得眉清目秀、棱角分明,一头深金黄色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晒黑的脸庞看上去皮肤紧紧地绷着。
“那个新毛头是谁?”尼克问维尔克斯。
维尔克斯带着尼克来到这个表情严肃的年轻人面前。“他就是接替你的老搭档弗兰基的人。弗兰基调走之后,他就从‘特殊受害者小组’ 调到了我们这里。尼克罗勒,来认识一下汤米威瑟尔,以后他就是你的搭档了。”
“终于见到你了,很高兴,”威瑟尔带着浓厚的布鲁克林口音说,两人握了握手。“我知道,我还有得学呢。”
“你已经占据了弗兰基的位置,孩子,运气不错嘛。”萨瓦雷斯调侃道。
但是,尼克的注意力却被威瑟尔的办公桌和桌上的一份卷宗吸引了。
“你把圣裘德中学谋杀案的材料调出来了,”尼克对威瑟尔说,这正是他去年调查过的案子,同科尼岛和时代广场发生的两起谋杀案有许多相似之处。
“我看了看现场的照片和所有报告材料,”威瑟尔回答说,“希望早一点儿熟悉情况。”
尼克又看向威瑟尔的办公桌,刚好与自己的办公桌相对,圣裘德中学凶杀案犯罪现场的照片确实摆放在上面。他向威瑟尔点了点头,以表示自己感到满意。他心里想:这个孩子说不定还真能有所帮助。
“快来吧,尼基,”波茨一边往一块百吉饼上抹奶油干酪一边喊道,“吃点东西吧。”
“马上来。”尼克回答。
当其他警探纷纷开始享用桌上的点心时,尼克从威瑟尔桌上拿起了那一叠犯罪现场照片,开始仔细地查看最上面的一张。受害者是一个十八岁的金发姑娘,尸体是在游乐场一辆大卡车的车厢里发现的。她的脖子上缠着一根在一美元商店就能买到的电线,上面打着一个普通的方结,就是这根电线要了她的命。尼克记得没错,她的眼睛上确实蒙着一段胶带。
她的名字叫伊丽莎白马斯特森,调查表明,游乐场就设在圣裘德中学教堂的院子里,这个异常漂亮的莉齐 姑娘并没有在游乐场里玩过任何游戏,也没有在现场的小摊上买过任何东西。几个见过她的人都说,她是独自一人出现在教堂院子里的。因为她就住在离现场两个街区远的地方,所以当时他们得出的结论是,当晚她只是在回家的路上从教堂院子里穿过,凶手也只是偶然选中了她。
莉齐遇害时,刚刚以优异成绩从一所私立贵族高中毕业不久,准备当年秋天进入达特茅斯大学继续深造,然而,她却最终静静地躺在了城外的一座私人墓地里。伊丽莎白生前一直是一个循规蹈矩的孩子,从来没有过任何不轨行为,人们回忆起她所做过的最坏的事情就是抽大麻,但是也仅有过一次。
在办理凶杀案的警察眼里,莉齐马斯特森是一个最纯洁、最无辜、最不幸的凶杀事件的受害者,而在纽约市一贯嗜血成性的媒体眼里,她却是一个最能吸引读者的故事,在案发后的几个星期里,他们连篇累牍地刊发她的毕业照片和泄露出去的犯罪现场的恐怖照片。
对莉齐被杀一案的调查工作立刻成为媒体最为关注的热点,同时也成为最令警方感到沮丧的案子,抽着雪茄、焦头烂额的警长最后把怨气都撒到了尼克的身上。但是,警方苦苦搜寻得到的那些最微不足道的线索很快都被证明毫无用处,经过长达两个月每天十八小时的艰苦调查后,警方仍然一无所获,莉齐案的卷宗最后不得不归档封存,渐渐被人们所遗忘。从那以后,这个案子再也没有起死回生,因为再也没有任何新的证据从天而降。
也就是说,这个凶手再也没有犯下第二桩或者第三桩谋杀案。
现在,尼克面临的局面简直就是一个最可怕的噩梦:让他接手了这个冷酷凶手刚刚犯下的又一桩谋杀案,而他本该在一年前就把他抓捕归案的。但是,尼克却不能承担凶手再次作案的责任,因为一年前他是强烈反对放弃对马斯特森一案的继续调查的。不幸的是,他的妻子突然去世,等他处理完丧事后回来,案子已经被放弃了,不仅他的努力已经白费,他还立刻得到了一纸调令——到警察局的登记中心从事嫌犯登记工作。他的枪和警徽都被没收,他当时就觉得自己这辈子只能烂在登记中心里了,就像莉齐只能烂在坟墓里一样。
现在,他的命运却突然出现了转机。
尼克查看马斯特森一案的照片时,发现这个案子同刚刚发生的两起谋杀案存在着一些不同之处,这让他感到不安。他把两张照片并排摆放在自己的办公桌上,一张是缠绕在莉齐脖子上的电线上的那个方结,另一张是科尼岛现在还不知道名字的受害者脖子上那根粗绳子上的奇怪绳结。
“这是一个荷兰水手单套结。”有人从尼克身后对他说道。
他扭头一看,原来是威瑟尔正从他肩膀上方看着桌上的照片。
“你说什么?”尼克问。
“我说的是那个绳结,”威瑟尔指了指那张无名氏的照片说,“这种结叫做‘荷兰水手单套结’,荷兰海军都用这种结。”
尼克开始喜欢上这个小伙子了,不过他还是要照例折磨他一下。“这么说,你在荷兰海军干过,所以知道这是什么结?”
“不是,我是在互联网上查到的。”威瑟尔一本正经地回答道,心里却摸不透尼克是认真的还是在奚落他。
“我真纳闷了,互联网出现之前我们是怎么活过来的?”尼克说道,而这一次他确实说的是真心话。这时,维尔克斯警督正好走过来,把一叠钉在一起的纸扔到了尼克的办公桌上。
“验尸官刚刚把科尼岛无名氏的验尸报告传真过来了。”他说完便走开了。
尼克拿起验尸报告开始看,威瑟尔仍然站在一旁,等了一会儿后,他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前。
“你认为这就是去年那个凶手,只是手法略有变化?”尼克问他。
威瑟尔想这是不是有意要考考他。“有可能,”他回答说,“甚至有可能这三个案件彼此都存在某种关——”
“我看不是,”尼克反驳说,“验尸官说,无名氏左乳房上有一处淤伤,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吻痕。”
威瑟尔低头看了看去年的验尸照片。
“去年那个女孩身上也有,完全一样,”他说,尽量不流露出自己的惊讶。“报告里还说了别的什么吗?”
“说她虽然被强奸过,但是体内并没有留下精液,”尼克回答。“毒物报告也没有发现氰化物。”
“氰化物?”
“我在犯罪现场闻到了一股苦杏仁的味道。看来,是我的感觉不对……”
“时代广场凶杀案……受害人的名字叫凯瑟琳米尔斯,”这时,从办公室的另一头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有人要我向维尔克斯警督报案。”
尼克扭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正好看到萨瓦雷斯用手指着自己对克莱尔沃特斯医生说:“罗勒警探负责这个案子。”
“我是罗勒,”尼克大声道,他立刻发现这个女人同他案子中的几个受害者非常相像,于是大步迎了上去。他向她伸出手,说道:“我叫尼克罗勒。”
“克莱尔沃特斯。”她回答说,然后握了握他的手。
“沃特斯女士,到我办公桌那里去谈,好吗?你认识米尔斯女士?”他带着她一边走一边问道。
“不认识,”克莱尔回答道,“但是,我可能知道是谁杀害了她。”
“来,请坐下来谈。”尼克指着桌子旁的一张椅子说,然后自己坐了下来。
克莱尔马上就注意到尼克的办公桌上几乎空空如也,不像其他警探的桌子上散乱地堆满了案卷和各种文件。“是有人告诉你他谋杀了米尔斯女士吗?”
“没有那么复杂,”克莱尔回答,能把这件事说出来让她轻松了许多,“他告诉我,他昨晚花钱要跟她上床,就在剧场区。”
尼克觉得他看到了希望,如果她的话属实,那么这个信息就非常重要。“请原谅我有话直说:他为什么要向你坦白这件事?”
“对不起,我应该先把情况说清楚,”克莱尔说道,“因为我是他的医生。”
尼克感到很意外,于是说:“如果我谋杀了一个人,我是不会去向我的医生坦白的。”
“我真的很抱歉,都是因为我今天早上过得糟透了,”克莱尔回答说,“我是一个精神病医生。”
一听到“精神病医生”几个字,尼克爆发了。“你是他的心理医生,而他是你的病人。”他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说。
克莱尔不明白他怎么对她如此充满敌意,但还是一口气把想说的话说了出来:“他昨天半夜突然给我打电话说要见我,于是我就到曼哈顿城市医院的急诊室里见了他。他告诉我说,他刚刚干了一件很坏的事情,并且向我仔细地描述了米尔斯小姐的外貌。今天早上我回到家以后,突然在电视新闻里看到了她的照片。于是,我把自己打扮成你这个受害人的模样,回到医院向他摊牌,结果……”
这个时候,克莱尔已经明显表现出了她自己也是一个受害者的各种征兆,但是尼克对她却只感到生气。“结果怎么啦?”他问道。
“结果……他崩溃了。”
“崩溃了?”尼克厌恶地问道,“这就是你们这些心理医生的说法?”
克莱尔难以理解这个警探为什么如此刻薄,她回答说:“我被吓坏了,他想杀害我。”
“谢谢你。我看,你还是到楼下找值班警察吧,他会安排人为你做笔录的。”
至此,克莱尔也生气了。“你竟然不相信我的话?”
“不,我当然相信,女士。不过,我手上还有两具尸体需要调查。”尼克回答道。
“你听着,警探,我知道你只想把我打发走了事。但是,外面有一个疯子正在四处游荡,而只有我最了解他——”
“我已经告诉过你,到楼下去把这个故事讲给他们听。”尼克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她的话。
“你和我之间有什么问题吗?”
“我和像你这样的所有人之间都有问题,”尼克厉声道,“我讨厌心理医生。”
克莱尔两眼瞪着他说:“警探,我也请你原谅我有话直说:恰恰是那些不喜欢心理医生的人最需要我们。”
到这个时候,办公室里的所有人都在注视着他们俩的谈话。
“同你交谈很愉快,医生。”尼克说完这话,便假装埋头研究起他的案卷来。克莱尔只能怒不可遏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她只好站起来转身离去——但是走到门口她又停了下来,转过身看着尼克。
“他的名字叫托德昆比。”克莱尔向他大声喊道,然后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尼克从案卷上抬起头来,发现威瑟尔正看着他。“你也有什么问题吗?”尼克没好气地问道。
“不,没有问题。”威瑟尔回答说,扭头看他自己的文件去了。
尼克朝空空的门口看了一眼,自言自语道:“这些该死的心理医生,总以为他们什么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