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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12-09-02 16:01   来源:中国台湾网

  “你就把我当做你的亲姐姐好啦。”

  她这种酸溜溜的说法搞得我毛骨悚然。我做出饱含忧伤的微笑表情,说道:“其实,我也这么想的。”

  总之,我深知,激怒女人是很可怕的。我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千方百计地敷衍过去。因此我甚至不惜为那个讨厌而丑陋的女人作出牺牲,让她买东西给我(其实那些都是些品位粗俗的东西,我大都当即送给了烤鸡肉串的老板),并装出兴高采烈的样子,开玩笑逗她开心。

  一个夏天的夜晚,她缠着我,无论如何也不肯离开,为了让她满意地走开,我在街头一个阴暗角落里,亲吻了她。谁知她却厚颜无耻地欣喜若狂,叫住一辆计程车,把我带到大概是大家为进行地下活动秘密租借的一座大楼。在一间看似办公室的狭小的西式房间里,我和她一直折腾到第二天早晨。

  “一个荒唐透顶的姐姐。”我暗自苦笑着。

  无论是房东家的女儿还是这个“同志”,我都不得不每天与她们见面。所以,不可能像从前遇到的种种女人那样巧妙避开。出于自己惯有的那种不安心理,我反而拼命地讨好这两个女人,结果被她们牢牢地束缚住了。

  同时,我从银座一个大酒馆的女招待那里蒙受了意想不到的恩惠。尽管只是一面之交,但由于这种恩惠,我仍然感觉到一种被束缚住而无法动弹的忧虑和恐惧。那时,我已经无须再借助掘木的向导,可以一个人去乘坐电车,或是去歌舞伎剧场,抑或穿着碎花布和服光顾酒馆了。在内心深处,我依旧对人的自信心和暴力深感怀疑、恐惧和苦恼,但至少在表面上可以和他人面对面一本正经地寒暄了。

  不,不对,尽管就我的本性而言,不伴随败北的丑角式的苦笑,就无法与别人交谈,但我好歹磨炼出了一种“伎俩”,可以与他人一本正经地寒暄。莫非这应归功于我为那种运动四处奔波?抑或归功于女人?或者是酒精?但更主要得归功于经济上的窘境。无论在哪里,我都会感到恐惧,可要是在大酒馆里被一大群醉鬼女招待簇拥着,能够暂时忘却那种恐惧的话,那么,我这不断遭到追逐的心灵,不是也能获得片刻的宁静吗?我抱着这样的想法,揣上十日元,一个人走进了银座的大酒馆里。

  我笑着对女招待说:“我身上只有十日元,能不能喝点什么?”

  “你放心好了。”

  她的口音里夹杂着一点关西腔。她的这一句话竟然奇妙地平息了我这颗悸动的心。这倒不是因为她的话消解了我对钱的担忧,而是消解了我留在她身边的担忧。

  我喝了酒。因为对这个女招待相当放心,所以反而无心进行滑稽表演了,只是不加掩饰地展示自己天生的沉默寡言和抑郁寡欢,一言不发地喝着酒。

  “这些菜,你喜欢吗?”

  那女人把各式各样的菜肴摆放在我面前问我,我摇摇头。

  “只喜欢喝酒吗?那我陪你一起喝吧。”

  那是一个寒冷的秋夜。我按照常子(我记得是叫这个名字,但已经记不清了。我连和我一起殉情的女人的名字都记不清楚,真是惭愧)所吩咐的那样,在银座某条街上的一个露天寿司摊铺上一边吃着难以下咽的寿司,一边等着她。虽说忘了她的名字,可偏偏那寿司难以下咽的滋味,不知为何竟清晰地留在我的记忆里。而且,那个秃顶的老板一边摇晃着脑袋,一边像个行家似的捏着寿司的情景,至今仍历历在目。多年以后,好多次我在电车上,会忽然觉得某张面孔似曾相识,冥思若想后,我不禁苦笑:原来是像那寿司摊的老板。在她的名字和脸庞都从我的记忆中消隐而去了的今天,唯有那寿司摊老板的面孔,我还能记得那么准确无误,以至于可以轻松地描摹出一张肖像画来。我想,这无疑是因为当时的寿司过于难吃,竟带给我寒冷与痛楚的缘故。我从没有这样,被人带到一个所谓的美味无比的寿司店里去吃寿司,而真的会觉得好吃的体验。那寿司太大了,我常常想,难道不能捏成大拇指大小吗?

  她在本所①[7]一位木匠家的二楼租住。在她二楼的房间,我毫不掩饰自己忧郁的内心。我就像牙疼一样,一边用一只手拖着脸颊,一边喝茶。我的这种姿势反倒赢得了她的欢心。她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个完全孤立的女人,周围刮着凛冽的寒风,只有落叶枯枝在四处飞舞。

  我一边躺着休息,一边听她唠叨自己的身世。她比我大两岁,老家在广岛。她说道:“我是一个有夫之妇,原本和丈夫在广岛开了个理发店。去年夏天,我们一起背井离乡来到了东京,可丈夫在东京却没有从事正经的职业。不久,被判了诈骗罪,现在还待在监狱里。我每天都要去监狱给他送点东西,但从明天起,我就再也不去了。”不知为什么,我这个人天生就对女人的身世毫无兴趣,不知是因为女人在这方面叙述方式拙劣,还是因为她们的谈话不得要领,反正我全当那些话是耳旁风。

编辑:刘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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