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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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12-09-02 16:01   来源:中国台湾网

  真是寂寞啊。

  对我而言,比起女人连篇累牍的痛说家世,倒是这样一句短短的叹息更能勾起我的共鸣。尽管我一直期待着,却从来没有从这个世上的女人那儿听到过这样的叹息。不过,眼前这个女人尽管没有用言语说过一句“真是寂寞啊”这样的话,但是,她的身体轮廓中却流淌着一种剧烈而无言的寂寞,就像是一股气流一样,我的身体一旦靠近她,就会被那股气流牢牢地包围住,我自己所拥有的那种多少有些阴郁的气氛,恰到好处地与其交融在一起,宛若枯叶落在水底的岩石之上,使我得以从恐惧和不安中抽身逃脱。

  与躺在那些白痴妓女的怀中安然入睡的感觉截然不同(首先,那些妓女是快活的),跟这个诈骗犯之妻所度过的一夜,对我来说是获得了解放的幸福之夜(不假思索地在肯定意义上使用这样一种夸张的说法,我想,这在我的整篇手札中是绝无仅有的)。

  但仅此一夜。次日清晨,我睁眼醒来翻身下床,又变成了原本那个浅薄无知、善于伪装的滑稽角色。胆小鬼什么都害怕,碰到棉花都会受伤,有时还会被幸福所伤。趁着还没有受伤,我想趁早和她分道扬镳。于是,我又开始释放惯用的搞笑烟幕弹。

  “俗话说‘金钱散尽,情缘两断’。其实这句话的解释恰好被人们颠倒了。并不是说钱一用光,男人就会被女人甩掉。而是说男人一旦没有钱,自己就会意志消沉,变得颓废窝囊。甚至连笑声都缺乏力量,性格也开始扭曲,最终破罐子破摔,自己主动甩掉女人。他们就像一个半疯的人,分分合合最终彻底与女人断了联系。据《金洋大辞林》上解释,就是这个意思啦。真可怜呀,我太明白这种心境了。”

  的确,我记得自己当时说了上述那些蠢话,把常子逗得哈哈大笑。我觉得不宜久留,脸也没洗就跑了出去,可没想到我当时编造的关于“金钱散尽,情缘两断”的胡言乱语,后来竟与我自己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关联。

  接下来的一个月,我再也没与常子见面。分别多日,随着时间的流逝,喜悦之情也逐渐淡漠,倒是蒙受了她恩惠这一点让我有一种隐隐的不安,感到了一种沉重的束缚。想起那晚在酒吧结账时,竟让常子付了全款,我更是耿耿于怀了。常子最终也跟房东的女儿、女子高等师范学校那两个女人一样,成了仅仅是胁迫着我的女人,所以即使相距甚远,我也时常会对常子感到恐惧。而且我觉得,一旦再遇到那些与自己睡过觉的女人,她们的愤怒必将如烈火般熊熊燃烧,因此,我颇为抗拒与常子的重逢,对银座也敬而远之。不过这种胆怯心虚的性格绝不是源于我的狡猾,而是因为在女人这种生物的眼中,和男人上床这件事与早晨醒来后发生的事情之间毫不相干,她们像是忘记床上之事,将昨天与今天完美地切割成两个世界。

  十一月末,我和掘木在神田的露天摊铺上喝着廉价酒。这个家伙主张离开现在的摊铺去另一个地方喝酒。可是我们已经花光了手头上所有的钱,可在这种情况下他还是硬吵嚷着:“喝呀,喝呀。”此时的我已经喝得醉醺醺的,胆子也变大了,我说道:“好吧,那我就带你去一个梦的国度。你可别大惊小怪,那儿真可谓是‘酒池肉林’……”

  “酒馆吧?”

  “对!”

  “走吧!”

  就这样,我们两个人一起坐上了市营电车。掘木兴奋得活蹦乱跳的,说道:“今夜,我对女人饥渴难耐。在那儿可以亲女招待吗?”

  我不大喜欢掘木酒后醉态百出的样子。掘木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又特意问了一句:“我亲她,行吗?坐在我旁边的女招待,我一定要亲给你瞧瞧。行不行?”

  “随便你。”

  “那太好了!我真是太想要女人了。”

  在银座的四丁目下车后,仗着常子的关系,我们身无分文地走进了那家所谓‘酒池肉林’的大酒馆。我和掘木挑了一个空着的包厢相对而坐,只见常子和另一个女招待走过来。另一个女招待坐在了我的身边,而常子则一屁股坐在了掘木的身边。我不由得吃了一惊:常子就要被掘木亲吻了。

  但我并没有一种觉得可惜的感觉。我这个人本来就没有太强的占有欲,即使偶尔有点觉得可惜的感觉,也绝没有与人争夺的勇气。甚至于日后的某一天,我眼睁睁地看着与自己同居的女人遭到了别人的侵犯,竟一言不发。

  我竭力避免介入人世间的纷争,害怕卷入是非纷争的旋涡,让我感到恐惧。常子与我不过是一夜情,她并不属于我。我不可能有觉得可惜的感觉,不过我毕竟还是吃了一惊。

  常子就在我的面前接受着掘木强烈的亲吻,我为常子的境遇感到可怜。这样一来,被掘木玷污过的常子或许就不得不与我分手了吧。而且我也没有足够的热情来挽留常子。哎,事情被迫到此结束了。我对常子的不幸涌起了瞬间的惊愕感,但随即又如同流水般老老实实地彻底绝望了。我来回瞅着掘木与常子的面孔,冷笑起来。

  但是,事态的发展比我想象的更为糟糕。

编辑:刘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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