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后,你究竟打算怎么办?”
我没有回答,从酒桌子上的盘子里夹起了一块金枪鱼片,望着那小鱼银白色的眼珠子,我渐渐有了醉意。不由得怀念起四处游荡的日子,甚至怀念起掘木。我是那么痛切地渴望起“自由”来,以致差点脆弱得掩面哭泣。
我搬进这个家以后,甚至于丧失了逗笑的欲望,只是任凭自己置身于“比目鱼”和小伙计的蔑视之中。
“比目鱼”似乎也竭力避免与我进行推心置腹的谈话,而我自己也无意跟在他后面向他诉说衷肠,所以我几乎完全变成了一个傻乎乎的食客。
“所谓缓期起诉,今后是不会变成一个人的前科的。所以单凭你自己的决心就可以获得新生。日后你如果愿意洗心革面,就认真地把你的想法告诉我,我会帮你想办法的。”
“比目鱼”的说话方式,不,世上所有人的说话方式,总是显得转弯抹角,含糊不清,其中有一种试图逃避责任似的微妙性和复杂性。对于他们那种近于徒劳无益的严加防范的心理和无数小小的计谋,我总是感到困惑不已,最后只得听之任之,随他而去。要么我以滑稽的玩笑来敷衍塞责,要么我用默默颔首来得过且过。总之,我采取的是一种败北者的消极态度。
多年以后我才知道,其实如果当时“比目鱼”能开诚布公地告诉我实情,也许事情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可是……我为“比目鱼”多此一举的用心,不,为世人那不可理喻的虚荣心和面子观念,感到万般的凄凉和压抑。
“比目鱼”当时要是这么直截了当地告诉我就好了:“不管是公立学校还是私立学校,反正从四月份开始,你得去学校念书。只要你肯进学校读书,家里就会给你更多的生活费。”
后来我才了解到,事实上,当时情况就是这样。如果当时他挑明了这样说的话,我会照他说的去做。但是,由于“比目鱼”那种过分小心翼翼、过分转弯抹角的说话方式,我反倒闹起了别扭,以至于我的生活方向也由此完全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