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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烟,啤酒,火腿肠。饼干,饮料,扑克牌哦。最后一趟了,要的赶紧买,最后一趟哦!”在长春通往融乔的特快列车上,列车售货员推着她那四轮小铁车艰难地在挤满了乘客的过道上穿行着。
此时正是学生放暑假的时候,车上异常拥挤,就算是一个极骨感的人穿过一节车厢,恐怕都要用上半个小时,真不敢想象这胖阿姨是怎么把这小铁车一路推过来的。
“喂!麻烦让让。”胖阿姨用车撞了撞坐在过道边上正打瞌睡的老头。
“啊,说我啊,同志?没地儿让了,我看你还是推回去吧,我前面一根棍儿都插不过去,我还想去厕所呢,没办法啊!”老头儿可能是被尿憋得太厉害了,脸都有些发绿,说话的时候,抬头纹乱颤。
“你起来,跟在我后面,这点儿人算什么?去年春运,就这一节车厢就装了430多人,我照样推我这小车来去如风!”胖阿姨活动了一下两手的指关节,对眼前立足都难的十米过道很是轻蔑。
“好,好。”老头急忙站了起来。
“让一让哦,让一让,这位乘客你把左脚抬起来,身体后仰……对对,再后仰——后面坐着的托他一把——再后仰一点儿,保持这个铁板桥的姿势……”胖阿姨一路指挥着,“对,金鸡独立保持住。前面那位站着的大娘,麻烦您把两只脚都抬起来……”
老头夹着双腿跟在胖阿姨的身后,在老头儿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短发女孩。
“姑娘,你也跟过来了?我正要喊你呢,你不是要补卧铺吗?就跟着这小车一直向后走就行。”老头对跟在自己身后的女子笑着说道。
女孩微笑着点了点头。
相比起硬座车厢来,卧铺车厢里面显得冷清异常,包厢外的椅子上,只有几个躺累了想出来透透气的乘客,好多位置都是空着的。
从长春一上车,高阳就被同包厢的三个乘客喊过来一起玩牌。开始大家都是为了消磨时间,随便玩玩,后来同在下铺的一个戴眼镜的青年说,这样玩越玩越没有精神,不如大家小赌一下,也能让大伙免去旅途的疲劳。高阳本来不想参加这样的赌局,但其他两个人都同意了,自己也不好扫了大家的兴致,便点头答应。
第一把刚开始,高阳就笑了,他没想到在这长途列车上自己还能遇到两个“来手”(就好比柳子窝中的喽啰),而且还是一点儿都不高明的来手。
第一把牌刚抓到手里,高阳就发现,对面下铺的小眼镜和自己上铺的光头两个人竟然玩起了暗语。这种赌局上的暗语,在千门中被称为“附子”。用法非常简单,就是利用两个人事先商量好的特殊词语来交流,以便让对方清楚自己的底牌。扑克牌一副才有54张,一个人掌握了两家的牌后,不仅可以推敲出另外两家的共有,也方便设定出牌的走向,以便让同伙打好。
这种“附子”选择的暗语多是一些符合场合的话。比如小眼镜刚才这句“这牌真他娘的气人”,高阳听罢就明白,这是他在告诉对方自己手里有几副“炸”。气有三横在上,就是表示“三龙”的意思,至于几副都在这个“娘”字上,刚开局的时候,高阳听那个秃头说:“奶奶的,美得很!”就已经留意到了,只是不敢确定而已,此时想来,美有四横,这秃子是在跟同伙说,自己有几个“四龙”,再根据自己手里的牌一推敲,高阳估计这个奶应该是代表二的,娘应该是代表三,看来这两个人手里的牌都不错,凭自己手里的牌想跑出去,还真不容易。
其实要想玩把戏,这54张牌怎么可能够高阳看的?别说是54张,就是540张,只要他稍做手脚,也能记得清清楚楚,可一开始高阳就没准备跟这些人搞什么把戏,但此时人家把招亮在自己面前不能不接着,输几个小钱倒是小事,万一这事情传出去,堂堂一个千门主将竟然让两个来手给摆了,那可就不是丢自己面子的问题了,恐怕就连躺在棺材中的祖师爷都会爬出来掐死自己。
由于在洗牌的时候,高阳根本就没有留意桌面,而是一直看着窗外,所以现在只知道小眼镜的手里有三个“三龙”,光头的手里有两套“四龙”,虽然只知道这些,但扑克牌毕竟只有这54张,再根据手里的牌一分析,就能很清楚地知道对方的“轰”都是什么了。高阳手里的牌说好不好,说坏也不坏,只要没人拦住,很顺地就能放完,但人家手里的三个“轰”也不是吃干饭的,看来只能在另外一个人的身上做文章了。
另外一个是个姓吴的中年人,据说是中学老师,是去融乔参加培训的。此时吴老师正一脸笑容地看着自己的牌,由于他抓到了红桃3,所以这第一把牌他先出。
“等一下,我去个厕所,回来再开始吧!”高阳把牌背着放在桌子边上,有意将牌放出边缘一部分。
三人点头,也都各自把牌先收起,开始闲聊起来。高阳走出包厢后裹了裹身上的衣服,虽然是三伏天,他却穿着一件长袖衣服,这已经让人咋舌不已了,如果别人知道,他这件衣服里面还有一层狐皮衬的话,恐怕都会以为遇见了疯子。
高阳将衣服的拉锁拉到脖子位置,面露苦涩之情,“看来师爷说的没错,千门主将不能习武,习武是要遭到天谴的,这一身的寒病恐怕就是天谴的后果吧!”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向厕所的方向走去。
由于事先没有做手脚,拿到手中的牌比对方差上很多,又不想跟这些下八将手下的来手用“偷梁换柱”的手段,所以他选择“示假”。那些来手的伎俩他非常清楚,他们身上肯定带有使用“照门”的镜子。
他故意把牌摊开来放在桌子边缘,一部分露在桌沿之外,这两人就一定会用藏在袜子中的镜子,照他的底牌。可底牌的摆放是经过特殊处理的,十三张牌中,他将对王隐藏了起来,利用牌与牌之间的叠压让对方看到的十三张中,根本就没有对王,这样他们两个就会认为对王在吴老师的手中,这样一来以后的牌就好打了。
就当高阳走到车厢尽头,准备做个样子就返回的时候,忽然听到餐车和卧铺车厢的连接处有吵闹的声音。他隐约记得上车的时候看到那里好像是一个补票的柜台。
“我的证件就在钱包里。我敢肯定钱包就是在18号车厢被偷的。在17号车厢的时候,我还摸过自己的挎包,那时候还没有这个口子。”一个女孩的声音隐约传来。
随后一个男人说道:“每节车厢都贴有小心随身物品的条幅,你说你怎么就这么不小心呢?18号车厢几百号人,让我们怎么找?难道挨个去搜身?再说贼偷了东西后怎么可能待在原处,恐怕早就转移地方了。”
这人话音刚落,那个女孩说道:“你们要不帮忙我可就自己去找了,我也是警察,调查的权利还是有的!”
“你的证件呢?”那人问道。
女子焦急道:“我不是说过了,放在钱包里一起被偷了嘛!”
听到这里高阳不禁摇头苦笑,这年头的“清洋客”(对火车、汽车等各种交通工具上小偷的一种称呼)真厉害,连警察都摸。就在高阳想转身回去时,忽听那个乘务员说道:“好了,先不说这个,小姐,请出示一下您的车票。”
“车票?我不是说过了我钱包掉了吗?车票就在钱包里!”女子说话前一愣,显然想不明白他怎么会问这样的问题。
“车票丢了?哼!你这种把戏我见多了。补票吧,你以为把自己包划一个口子就能逃票!”
高阳转身走到两节车厢的连接处,假装抽烟来看热闹。高阳拉门走过来的时候,就见一个身穿淡蓝色衣服的短发女孩站在补票柜台旁,明眸皓齿,随便扫上一眼,就能发现美女应该具备的不少特征。这个女孩还有一处最与众不同的地方——眉毛,她的眉毛生得很不规整,每条眉毛都在中间有一处分叉,很像两枝梅花枝杈架在双眼之上。
“你……我自己去找!”女孩气得转身,却被那乘务员走出柜台拦住。
“等等,还有几分钟就到北戴河了,你要是逃票下车怎么办?我劝你还是……”乘务员还没说完,站在一旁的高阳就听不下去了。
“好了,她的票我给补,从起点到终点的软卧,开票吧!”说罢高阳甩一叠钱在柜台上。
乘务员可不管是谁的钱,接过钱后面色立即多云转晴,随之也把话拉了回来,“以后出门还是要注意些,一会儿乘警过来的时候,我会跟他们反映的。”
女孩很警惕地看了高阳一眼,说道:“谢谢你,我马上就可以把我的钱包找回来的,您把钱收回去吧!”
还没等高阳说话,那乘务员就插话道:“你怎么找?就算你真是警察也没用,不是本路段的乘警和有搜查令在身的警务人员,别人是没有权利检查旅客行李物品的。”
高阳接过列车员手工开出的车票,递给那个女孩,“别想了,身外之物丢就丢了,以后注意就是了。”
见那女孩迟疑不接车票,高阳苦笑一下,把车票放在补票台上转身回去了。
乘务员拿起那张票在女孩的眼前晃了晃说道:“姑娘,你是遇到好人了,这年头……呵呵,快去吧,就在19厢22号。”
女孩本不想接受这份帮助,她有些疑虑:萍水相逢怎么就无缘无故地拿几百块出来帮自己买票呢?这里面一定有问题,那个大夏天还戴帽子的青年一定有古怪。可人家给自己买完票以后就没下文了,转身就走了。
现在怎么办?现金和银行卡都在钱包里,她无奈只能接过车票,心中暗道:“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把戏。”
高阳回来的时候三人还在聊天。
“小高怎么才回来,我还以为你牌不好,人跑了呢,哈哈!”吴老师打趣道。
高阳微笑道:“牌确实不好,但也不能跑了不是,来,继续吧!”见秃子和小眼镜都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高阳知道自己的假底牌对方一定是看过了。
果然,开局吴老师丢出一副八龙之后,拥有三个“轰”的眼镜喊了一声过。他认为对王在吴老师的手中,即使浪费一个“轰”来管也没用,吴老师现在手里只有五张牌了,看过高阳牌的他断定这五张是对王加一个三龙。这牌太顺了,没办法,看来只能抓戴帽子这小子一个人了。
见大家都喊了过,吴老师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道:“不会吧?难道你们三个都没有轰炸?哈哈,这样我可就跑了。五龙。”
见到吴老师的底牌后,秃子和小眼镜一愣,吴老师竟然没有对王。那么对王就一定在那个叫高阳的人手里,但刚才明明看到他的底牌。
就在两人迷茫的时候,高阳微笑着道:“我是下家,呵呵!五龙正管,呵呵!”
“轰,三个3!”小眼镜无奈只能拿出手里最大的“轰”来,现在只能希望高阳在对王下来之后手里还有单牌。
但高阳随后丢出来的牌马上打碎了二人的侥幸心理。两个人对望了一眼,秃子道:“可是相家(同行的意思)?”
高阳假装不懂,一个劲儿地跟吴老师谈牌。二人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栽了跟头当然不服气,赌局继续。
就在四人的隔壁包厢中,那个丢了钱包的女孩正坐在床头,等待高阳的出现,她仍然认为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里面一定有目的。
车还有十五分钟就到融乔了。在秃子和小眼镜迷茫的神态中,这次包厢小赌局结束了,吴老师成了最大的赢家。
“哈哈,今天手气就是好,他娘的,跟校长打麻将的时候,怎么就没有这手气呢!”吴老师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细缝。
两个来手一脸迷茫:怎么可能,这家伙的手气也太好了!二人瞪大双眼也没发现对方有什么出千的举动,难道真是运气问题?但第一把牌照门照出的底牌是怎么回事?
高阳闹了个不输不赢,他不想暴露身份是一个原因,再者他也不想赢这样的钱。
大家收拾了东西闲聊几句后,列车便缓缓进站,高阳率先下车。
“哥。”下车后高阳被突如其来的喊声搞得一愣!
站台上,一个身穿黑色休闲套装的光头美女对着高阳不停地招手。
高阳见她后马上把脸沉了下来,走上前去道:“妖儿,你怎么过来了?我电话里跟你怎么说的?”
光头女孩嘟着嘴低头不语。
“唉!来就来了吧,走吧,先去订酒店,然后联系生子。”高阳无奈地苦笑一下。
施妖是他三年前收进千门八将中的一员,那时候施妖在南方沿海城市行骗,江湖人称千变娇娃。她易容的本事堪称一绝,还打得一手好暗器,黑白两道都拿这个化身千万的女人没有办法。高阳探得此人正是千门反将的材料,便与其南海斗千,终赢得其为己效劳。
施妖见高阳脸色转晴,马上露出一脸笑容,高兴地说道:“酒店我都已经订好了。至于那个死鸽子,还是等他来找我们吧,找他太难了!”
高阳苦笑道:“你北京那边的生意怎么样?”
施妖挽着高阳的胳膊几乎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挂在他的身上,仰头看着高阳说道:“还行,我来融乔也是为了看看能不能在这面弄几家连锁。我可不是过来凑热闹的!”施妖忽然站定,捏了捏高阳的胳膊,诧异地问道:“哥,你怎么穿这么厚?”
高阳笑着弹了一下施妖的光头道:“回酒店再说,你看你,来火车站这样的地方怎么也不戴个假发。”
施妖看着他说道:“我来见哥哥,该是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子。只洗了把脸,粉底都没有打哦!”
施妖的造型一路上吸引了无数的目光,但她一点儿都不在意,一直抱着高阳的胳膊,说一些她身边发生的趣事。走出出站口,二人直接走向停放载客出租车的立交桥。
“哥,身后跟着一个佛爷(老北京对小偷的称呼)!”施妖小声在高阳耳边说道。
高阳早就发现身后一直有人轮番跟随,想不通自己的打扮也不像一个有钱人的样子,怎么会被盯上的。高阳小声道:“亮一个大山手(江湖人互相通名的手势,简单地说就是摆成一个山字形。)晃一下他,能混过去最好。”
施妖点了点头,将双手背到身后,两个拇指并拢,其他四指全部与手掌成直角下垂,摆成了一个倒置的“山”字。由于四周的人很多,她还担心对方看不到自己的手势,又在头顶摆了一个端正的山字。
可爬上立交桥之后,施妖发现那个人还是跟在身后,不由气愤道:“我射残他那双贼手。”说罢抬手就要摘自己的耳钉。高阳急忙抓住她的手道:“算了,人家是讨这口营生的,再说也没有向我们动手,躲开就是了。”说罢拉起她,快步走向出租车等客的栏杆前。
“二位要去哪里?” 司机见这么一个光头美女上车就是一愣,问话的时候便难免多看上几眼。
施妖正一肚子火,便没好气道:“看什么看,开你的车!”
司机忙转过头去,“可我还不知道二位要去哪里……”
施妖冷言道:“开出站再说。”
出租车刚开出火车站不久,高阳就让司机靠边停车。那师傅为难地说道:“您看,这才走两公里不到,表还没跳!”
施妖从后座把头探到前方,斜眼看着那个司机,冷冷道:“谁规定的两公里不到不能下车?你喜欢开是吧,好呀,直接把我们拉伊拉克去!”
司机当下靠边停车,转头就要和这两个乘客理论一番,却见一张二十块的人民币横在眼前。“对不起,临时有事,给你双倍的钱好了!”高阳说罢便拉着施妖走下出租车。
“哥,干吗不让我教训他一下?多讨厌的人……”施妖话刚说了一半,就见高阳表情严肃,顿时把下面的话憋了回去,好半天才泪眼汪汪地说道,“你就会欺负我!哼!”
“你认识哥几年了?”高阳一把拉回走到马路当中生气的施妖,柔声问道。
施妖道:“三年,但和一辈子也没有差别。说起来就让人生气,你这两年把妖儿一个人丢在北京,自己说不定去哪里快活了。哼!”
高阳长叹一声道:“好啦,不说了,回酒店再说。”两人穿过斑马线又拦下一辆出租车,如此这般倒车四次,最后在金茂君悦大酒店的门前停下。
施妖从挎包中拿出假发戴在头上,挽着高阳的胳膊走进酒店。高阳一身初冬的打扮让电梯里的很多人注目许久。两人径直来到最顶层,那是一套望江套房。
进到房间后施妖便把挎包往大沙发上一丢,然后走进隔壁的卧房,也不知在捣鼓些什么。
高阳站在窗前,望着眼下平静的黄浦江思绪万千。三年了,千门八将尚缺三人,就连师爷交代下的第一件事还没有办完,更别说以后的了,而且自己还在长白山中白白浪费了两年的光阴。如果这两年值得也就不说啥了……还闹了一身的寒病。
“哥,你过来一下。”施妖喊道。
卧房的门没有关,施妖穿着一套银色的内衣,手提着一件长裙对站在门口的高阳比画。
“都不错!”高阳淡淡地回答,转身回到客厅的沙发上。
“哼!”施妖把衣服丢到床上,只穿着内衣就从卧房中跑了出来,“哥,你变了,你以前会夸我身材棒的!”
高阳哭笑不得,无奈只能顺着她道:“我怕说得多了,你就厌烦了,妖儿身材还是那样的棒,那样的漂亮。乖,快去把衣服换上吧!”
施妖这才露出笑容,光着脚丫两步就跳到沙发上,蹲坐在高阳身边顽皮道:“哥,我给你带了好多衣服,你去试一下。”
高阳轻轻弹了一下施妖的小光头,微笑道:“回头再试,生子马上就要过来了,快去穿件漂亮的衣服,到时候让那只灰鸽子看看,我们千门的小公主仍然那样的漂亮。”
听到高阳这么说,施妖才跳下沙发道:“你答应我的哦,回头一定要换的。”
“嗯,一定。”高阳无奈地说道。
施妖顽皮地摘下高阳的帽子,“大热天的,屋子里又不需……”她愣住了,高阳一头白发。
易容是施妖的强项,头发是不是染的她一眼就能看出来。“哥!”她的声音有些走调。
就在这时,门铃响起。
高阳微笑道:“回头跟你说,生子过来了,快去穿衣服。”
见施妖还是愣愣地看着自己,高阳起身轻轻地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又道:“乖啦,快去!”把施妖推进卧房,高阳顺手把门带上,然后走到房门前侧耳倾听。这种门都是单向隔音的,门外的鸽子叫声非常清晰,确实是千门风将王龙生到了。
王龙生,千门风将,也是高阳在寻找千门八将时最先寻找的人。只要找到了风将,再寻找其他人就容易了许多,因为风将的责任就是打探消息。
“生子!”拉开门后,高阳张开双臂等待着这个和自己出生入死的好友的拥抱。
王龙生见到满头白发的高阳,愣了,竟然忘记了他们之间互相打招呼的动作。
“老高!你这是玩非主流?”
“非你个猪头。两年没见了,你还是那么肥。”高阳把王龙生拉进房间,照对方的肩膀就是一拳。
王龙生进房间后先贼眉鼠眼地瞄了一圈。
“找什么呢?难道还能有人敢在你灰鸽子的地盘放鹰眼?”高阳道。
王龙生不屑地道:“那东西就是有也是我放的,妖妹儿不是也来了吗?人呢?”
这时施妖拉门从卧房里走出来,高声道:“你个死鸽子,找我干什么?”一身白色的紧身长裙,外加银白色的长发,仿佛是童话里的公主从通往奇异世界的大门走来。
“你们这都是干吗?都弄一头白发干什么?玩过家家?”王龙生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一边调试空调的温度,一边说道。
施妖紧挨着高阳坐下说道:“我是为了配合哥哥的,要你管!死鸽子,那个酒鬼到了没有?身为千门火将,大家的安全可都掌控在他手上了,怎么这么不负责呢?”
王龙生愣愣地看着高阳从自己手里把遥控器抢走,没有明白是啥意思,正巧听到施妖的话便道:“放心吧,早到了——老高你冷呀?怎么又把温度调回去了?”
高阳把遥控器丢到一边,反问道:“我不是说不要通知他们吗?这次我自己过来就好了。”
王龙生道:“得了吧,你这两年玩消失,我受了多大的苦你知道吗?特别是妖妹儿,几乎整天跟我要人,我说你交代的不让找,他们还不信,要不是上个月你传消息过来,这丫头都要来拆我的骨头了!”
王龙生倒了杯茶水,咕嘟嘟地喝下去后又道:“这第六将的眉目,我早在一年前就有了,但是你不在,我们自己也不好行动。但你一出现就要单独搞,这我们可不同意,要是让你单独弄,那还要凑我们千门八将干吗?”
高阳道:“试试这个人是否合适做我千门脱将,我一个人就可以了,人多反倒麻烦……好了不说这个了,跟我详细地讲一下你说的这个叫金枪鱼的人吧。”
王龙生一边消灭着茶壶中的铁观音,一边讲述他所探到的金枪鱼。
金枪鱼本名叫李亚廷,因为无数次地指导重犯逃脱警察布下的天罗地网,才得了一个金枪鱼的称号。他一年半前,带着一组“雁尾子”来到融乔,但“雁尾子”中除了他还有些本事外,其他人充其量能算上下八将的级别。
千门的下八将之说是在明朝时才开始出现的。千门的手段究竟是如何流传出去让外人学得行骗天下的,已经成了历史谜团。但确实是在明朝时期,千门才出现的内乱,上八将分家,同时江湖上出现了另一种雁尾子的组合——撞、流、天、风、种、马、掩、昆。他们也是各司其职,但手段要比千门八将——正、提、反、脱、风、火、除、谣差上很多,所以江湖上称其为下八将。
李亚廷带着这个“雁尾子”在融乔立巢。每三个月外出行骗一次,而且他还经常帮助重犯逃脱出境……在黑道上也是很有名的一号人物。
高阳听完王龙生的介绍后,微微点了点头,“明白了,你帮我约他,地点他来定。”
王龙生道:“老高,你想怎么谈?同行是冤家,现在的外八行和以前不一样,除了盗门有复苏的迹象外,其他的不是绝迹了就是一盘散沙,没有人会认正宗的,你千门当家人的身份压不住他。再说这次可是我们先过界的。”
高阳又怎么不明白这个道理?不用说外八行,现在天下所有的行业者,还有哪一个能天天拜祖师爷的?时代不同了。民国时期的七兄弟,通天一般的手段也没有将外八行汇聚起来,别说这个年代的自己。重振千门,还真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
“不试下怎么行?你按我说的去办吧。”高阳起身走到窗前,俯视着平静的黄浦江。
王龙生很清楚高阳的性子,也就不再多说,转问道:“老高,这两年你干什么去了?你跟柳七爷的那场赌局究竟赌的什么?”
高阳转身看着他说道:“等这件事完了,大家凑到一起,我再告诉你们。磊子那边怎么样了?硕士毕业了吧?”
王龙生点了点头,然后道:“继续读博呢,收到我的消息以后,他正在赶过来,估计今天晚上到。”
施妖在一旁插话道:“哥,张磊那小子还在学校泡了个小妞呢。还经常带着那女的去我店里拿衣服,我总觉得那个女人怪怪的。”
高阳听罢把目光投向王龙生。作为千门风将,他当然明白高阳的意思,忙道:“他们刚认识的时候我就已经调查过了。她姓纪,叫纪托,很有可能是文达公纪昀的后代,父亲纪百申是个商人,从事印刷业,她妈妈是大学教师。这点大可放心,要是底子有问题,我会跟磊子说的。”
施妖一头雾水地问道:“什么文达公?”
高阳看着她笑道:“就是纪晓岚。”
高阳道:“别让磊子知道你探过纪托的底,其他的不用管,我想他自己知道轻重。”
王龙生点头道:“这些我懂,不能让他感觉好像我们不信任他似的。唉!一个千门除将的身份将他带入了江湖,以后想要抽身可就难喽!”
施妖看不惯他这副表情便冷哼一声道:“感慨个屁,抽身?干吗要抽身?知恩图报他总该清楚吧?他母亲的病谁给看好的?他这些年读书哪个给拿的钱?每天活得跟二世祖一样,有什么不知足的!”
“呦!这可不像你妖妹子说的话,千面娇娃何时开始计较这等小账来了?”王龙生笑着说道。
施妖站起身来看着他,“我是在为哥哥鸣不平,既然大家组成了雁尾子,就应该各司其职。凭什么所有活都让我哥一个人干啦?你看他的头发,哼!”说到最后,施妖已经语带哭腔。
施妖的最后一句话把王龙生搞得莫名其妙。头发……白头发,难道?王龙生惊讶地看向高阳道:“老高,你这头发不是染的?”
施妖道:“染个屁!”说罢快步走回卧室,把门摔得跟放鞭炮一样响。
“唉,这丫头。”高阳走到王龙生的边上坐下,拍着他的肩膀说,“咱是把妖儿惯坏了,看吧,现在敢跟哥哥们摔门了!呵呵!”
王龙生看着高阳的头发小心问道:“不会真是累得吧?传说中的一夜白头?”
高阳笑道:“什么呀?她不清楚,别听她的。这都他娘的是赢了柳七爷的代价呀。回头慢慢跟你们说吧!”
王龙生迷茫道:“赢了还要付出代价?”
高阳道:“别忘了,他可是柳七!”
王龙生又道:“这件事完后,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高阳长出口气道:“无论此事能否成功,结束之后我都打算去泗水县开八卦。”
王龙生道:“即使那个李亚廷符合脱将的要求,千门八将尚缺二人,这八卦如何开得?”
高阳没有直接回答王龙生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见我干过没有谱的事情吗?”
王龙生拍了拍高阳的肩膀,站起身说道:“我去安排和金枪鱼见面的事情,你好好休息一下。我马上通知老华过来。”
王龙生刚走出没一会儿施妖便从卧室中出来了,“哥,我饿了。”她换上了一套红色的紧身运动装和一双同样红色的鞋子,白发依旧。
“妖儿,以后不可跟哥哥们那般说话,大家疼你,你可不能冷了他们的心!”高阳一边说着,一边就要拿起电话喊服务员送饭上来。
施妖走过去按住挂断键说道:“我想下去吃。”
现在不是饭点,餐饮部里人很少,二人刚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服务员便走了过来。施妖接过菜单点了几道菜后,从挎包中拿出张一百元的大票递给服务员道:“催一下。”
那服务员接过钱躬身称谢转身而去。施妖和高阳对视一下,目光中都带着警惕。
“看来确实是走了风,不知盗门此举到底是何意。”高阳沉声道。
原来那个服务员走过来的时候,二人就已察觉出这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服务员,而是一个精通三指术的盗门老手。施妖最后打赏小费也是为了再仔细地观察一下这个服务员的手指。
“哼!废她几个手指算便宜她了!”施妖不悦道。
高阳早已经看出施妖在那张百元小费上做了手脚,也看到对方在接钱时卸了施妖的局,但现在跟妖妹子说,以她的脾气定然会去寻那个人的晦气,他便不再提及此事,笑道:“是咱们跨界了,人家时刻鹰眼照着,也是常理,不要再想这些。一会儿哥哥陪你去玩!”高阳虽然这样说,但心里非常不舒服,外八行之间的行事是有规矩的,如果对方有想法尽可以站出来说明,如此做法显得甚是小气。
饭菜用罢,服务员端上来一些助消化的小点心和饮料,但从上菜到上点心,刚才那个下单子的服务员一直没有再出现过。施妖这一手无论有没有伤到她,都已经明摆着告诉人家,对方已经察觉,并且很不高兴。
“哥,我能跟你商量件事吗?”施妖道。
高阳很少见过她有如此严肃的时候,不由笑道:“看你这孩子,哥哥们啥时候违过你的意?说就是了。”
施妖抬头看着高阳的眼睛,严肃地问道:“哥能答应我,以后无论干什么都带着我吗?”
高阳先是一愣,随后笑道:“放心吧,我不会再随便玩消失了!”这句话说得模棱两可。施妖知道他的难处,听他说不再无故失踪也就满足了,当下起身道:“走吧,我们去打桌球。”
高阳行事一向洒脱,只是这满头白发煞是吸引目光,此时跨界办事又是该低调的时候,所以才戴个帽子,可现在施妖竟然毫无忌讳地换了一头白发陪着自己,高阳也就不好再遮掩了,所以下楼的时候也并未戴帽。二人来到地下室一层桌球厅的时候,怪异的发色顿时吸引了无数目光。施妖抬眼一看,连包间都没有,刚想拉着高阳出去,找个正规点儿的桌球厅去玩的时候,忽然看到一旁的休息椅上竟然坐着那个刚才假扮服务员的盗门中人。
“哥,你看!”
高阳进屋的时候就已经瞧到此人,听到施妖提醒后高阳轻声道:“待一会儿,看他们有当面说清的意思没有。”说罢拉着施妖走到里面一处无人的案前,从枪柜里挑了两支球杆玩了起来。
这二人不仅造型闪眼,而且球技颇高,玩这种小案子的国标台球,基本都是一枪清台,没一会儿的工夫就引来很多围观之人。高阳和施妖丝毫不忌讳旁人的目光,只顾打球聊天。这一局正好赶上施妖开球,又打了一个漂亮的全清后,服务员刚从案子下面拿出球盒子,还没等放好,忽然一只手拦住了他。
服务员一愣,看清来人,马上笑道:“威哥好!”
那是一个30岁左右的男子,他也不理会服务员的招呼,一手拉过球盒子按在案子上,看着施妖说道:“妹妹玩得不错,和哥哥打几局怎么样?”
施妖见高阳在一旁含笑不语,心中便无顾忌,当下笑道:“好啊!不过干玩有什么意思?不如我们赌点儿什么!”
那叫威哥的男子听罢笑道:“好!好!你说赌什么,多少钱一局你威哥我都陪着!”
施妖笑道:“赢钱多俗气,不如我们赌脱衣服,输一局便脱上一件,直到脱光,如果败者仍然不服,还可以继续,再输就把皮扒下来!”
那人没想到施妖竟然会这样说,愣了一下道:“妹子够劲啊,看来也是江湖人。好,威哥我就陪你玩上几把。”说罢把球盒子拿掉,摆好台球。
“你开球吧!”施妖走到高阳身边站定。
威哥按了按鼻子,使劲地吸了口气,“那我可就不客气了!”说罢弯腰就要击打母球,可当他瞄准的姿势摆好之后,才发现刚才自己放在手边的母球竟然不见了。
“你还是客气一下吧!”背后的声音让威哥一愣,起身转头一看,母球正被一人拿在手中。此人穿着纯白色的衬衣,肩头印着一团火焰的标志,拇指长的短发,根根直立,姿态清爽,说话的语调却充满懒散状。
“妈的!你活得不耐烦了?”威哥觉得在这么多人围观下,对方的举动搞得他很没面子,说罢抄起球杆就要打。
“阿威!滚一边去,就凭你也想跟人家动手?”那个假扮服务员的盗门之人走进人群,拉住要动手打架的威哥,轻声骂喝。
“死酒鬼,干吗多管闲事?”施妖瞪了来人一眼不悦道。
那人笑道:“就凭他,哪里有资格和妖妹子一起打球。”说罢看着高阳道,“七爷的事了了?”
高阳点了点头,上前几步,拍了拍他的肩膀后,低声在他耳边道:“一会儿再说,估计盗门有事要跟咱谈!”
这时那个假服务员走过来恭敬地说道:“误会,误会,这不是说话的地方,咱换一个地方谈谈!”
四人来到旁边的一个僻静的休息室,坐定后,那人当先道:“昆仑山上前排椅,触手即可摸大旗。他山朋友来拜客,敢问寻参还是游?”
这人讲的是江湖海底语,此语是古江湖人之间互问底细的唇典,古时的江湖行业,都有山名相符。我们现在也经常能听到“拜山头”一类的语言,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盗门在江湖上一直以万山之祖昆仑自居。这人说话的意思就是我在盗门中也算个有头有脸的人物,所以当家的才让我过来问问,你们是来干什么的。
没等高阳接话,施妖就在一旁说道:“蓬莱山上八炷香,根根都比帅旗长。荒山野地一棵树,不配香前论短长!”
千门在江湖上一直以来都是最为神秘的一个行当,所以以群山当中最为神秘的蓬莱代名。施妖这意思再明显不过,简单地讲就是以你的身份根本不配来问我们。
高阳见那人愣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便含笑道:“山与山土相连,都是江湖地,不分寻参和游玩!”说罢站起,转头就走。
施妖恶狠狠地看了那人一眼,起身快步跟了上去。最后剩下那个短发青年没动,他敲了敲桌子,懒洋洋地说道:“不喜欢跩这些东西,你直接跟你们当家的说,千门上八将办事从不遮掩,要是对你们盗门有什么举动,我们早递话过去了,不会这样无声无息的。”说完也转身离开了。
莫肖奇听到施妖说蓬莱山的时候就是一愣,听完短发青年的话后,就更加确定这些人是千门中人无疑。他看着三人的背影嘴中轻轻念叨:“千门?上八将?”刚念叨两遍,脑海中忽然浮现出那短发青年衬衣肩头处的火焰图案,不由倒吸一口冷气惊道:“千门火将!”
千门八将中的火将是专门负责打的,梁山泊的赤发鬼刘唐就是千门火将,只是到北宋时期,千门传承一度中断,刘唐虽然挂着千门火将的头衔,却没有学会千门火将的真正本事。智劫生辰纲一段,就是千门八将设下的千术,只是那时千门正宗已断,八将中除了吴用和白胜之外,其他人学的都不是正宗的千门八将技。
华亮是高阳儿时的玩伴,也得了千门正宗的本领,一套白拳已入巅峰之境。
白拳是千门火将的一套看家本领,相传是老祖伏羲所传。只要看过武侠小说的人应该都听过黑虎掏心,如何克制这一招呢?当然是白鹤亮翅了,这个大家都清楚。
这里面还有一个典故,在正统的江湖中口口相传:传闻在隋朝末年,江湖中出现一怪人,以一招黑虎掏心打遍天下,当时盗门头子单雄信都被此人打伤,后来千门火将约其相斗,以一招白鹤亮翅大破黑虎掏心;战后千门火将曾言:“白拳现世,天下无武!”
回到房间之后,施妖见二人打开冰箱拿酒就喝,不由气愤道:“干吗见面就死掐一局?”
华亮放下空酒瓶长出一口气后道:“小丫头懂什么,去给哥哥们买酒,这洋酒真他奶奶的难喝!”
高阳也一口气干掉了一瓶,轻轻咳嗽一下,“我给你弄了一小瓶‘雪压’,等下拿来给你尝尝。”
施妖见二人不理会自己,便摔门回房,“喝死你们!哼!”
听到她在房间中无奈地诅咒,二人相对一笑。
“雪压?”华亮一摸嘴角,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快些拿来给我尝一口。这酒一定是在柳七那里弄来的吧?”
高阳点了点头,从橱柜里的背包中拿出一团鹿皮球。
“传说果然是真的,鹿皮裹雪不融,泪冰盛火不化。”华亮从高阳的手中接过鹿皮团,放在茶几上轻轻地展开。
屋里顿时一阵清凉,原來鹿皮里包裹的是一个大雪球。
“听说谭嗣同临死就是三杯‘雪压’酒为其送行。如果能每天喝这样的三杯美酒,我也情愿被砍头。”华亮把手按在雪球之上,闭上双眼,陶醉地说。
高阳微笑道:“每天三杯是不可能了,这方子以后恐怕就要失传了!”
华亮猛然睁开双眼,“柳七死了?”
高阳摇了摇头,“你只要知道只有这么一口可喝就是了。”
华亮听罢顿时将雪球抱在怀中,“你肯定喝过许多了,这里面的可不要和我抢了啊!”
高阳苦笑道:“哪个要和你抢,我不帮你打开,你自己会吗?毛手毛脚的,浪费了美酒可别怪我。”
当天晚上,王龙生带来消息,金枪鱼答应了面谈的要求,地点安排在郊区的一个钢铁厂附近,对他们带人数量没有要求,但见面前要经过金属仪器检查。
这是人家的地面,有些要求也不算过分,高阳便答应了下来,即使对方有过分的要求,高阳仍然会答应,因为他实在不能再拖了。
当夜千门除将张磊抵达融乔,千门上八将现有的五将齐聚融乔。第二天下午,五人轻装赴会,直奔融乔西郊外钢铁厂边上的一个别墅群。
王龙生开车,华亮坐在副驾驶上喝着酒,后座上高阳坐在左边,施妖将头靠在高阳的肩膀,张磊紧挨着右边的车门坐着,和施妖之间隔开了好大一块距离。施妖侧头看了张磊一眼道:“今天的谈判可是考验你的时候,要是丢千门的颜面,看我不剃光你那个小马子的头发!”
张磊苦笑道:“妖姐,人家纪托可没得罪你,要是我办得不漂亮,你收拾我便是了,何苦……”正当再往下说,忽见施妖瞪着双眼盯着自己,急忙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狠拍胸脯保证一定谈得漂漂亮亮。
“磊子,姐问你,跟阳哥跑江湖后悔过吗?”施妖忽然问这么一句,把车里的人都搞得一愣。
最茫然的莫过于张磊,他愣了好半天才道:“妖姐这话啥意思?莫要说是在蓬莱山插香这般风光的事情,就是刀山火海,我张磊……”张磊越说越激动,声音都盖过了车内的音响。
“好了,你妖儿姐跟我闹情绪呢!别放在心上。”高阳伸手拍了拍张磊的肩膀说道。
众人正在谈笑中,王龙生忽然面色一紧,“盗门还没完没了了,刚才灰鸽子传话来,咱们刚走不久,就有个‘飞檐’进酒店去搜过我们的房间了。”
“啊?”华亮显得尤其愤怒,“把车直接开到融乔盗门的舵口,姥姥的,这群孙子还真是不打不服啊!要是那两个小贼斗胆动了爷爷我的‘雪压’,他融乔盗门的舵口等着除名吧!”
“开车,先见金枪鱼,其他的事以后再说。”高阳表情很平静,仿佛知道盗门一定会派人过去。华亮等并不奇怪高阳的举动,作为千门的主将,要是没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心理素质,那还如何来领导千门。
“哦?我知道了,你小子早料到盗门会有这手,已经在房间中设局了。”
高阳也不否认,神秘一笑道:“放心吧,你的酒肯定还在就是了。”
“老高,你知道现在的盗门当家人吧?”王龙生问道。
高阳眼望飞驰而过的景色,随意地答道:“几年前有过交集,那次是我和老华去西藏寻人,在路上碰到的。”
王龙生继续追问道:“交手了?”
没等高阳回答华亮便插口道:“交毛!要是交手,现在他还能活蹦乱跳的吗?”
王龙生表情严肃地说:“他关啸倒没什么,能坐上盗门当家人的位置主要是摊上了个好师父。倒是他师父这人,现在江湖上恐怕没有人能比他的声望更高了。”
施妖冷哼一声道:“丁八很了不起吗?我一个人走江湖的时候,就是抢的盗门的买卖,也没见他把本姑娘怎么样!”
王龙生心道:“那是丁八没跟你一般见识。”但这样的话是万万不能说出来的,无奈只能笑道:“那是,妖妹子怕过谁?我只是说他丁八有些门道而已。”
施妖还是有些气不过,“你倒是说说,他有什么门道?他盗门十八手一根丝,我千门有大中小三十六局。清代千门主将李鸿文一局破百技,当时南偷北盗还没有统一呢,两派不全败在李鸿文手里了吗?”
高阳接话道:“鸿文门主这一局虽然赢了南偷北盗所有的梁柱人物,但当时南偷和北盗的掌门人都不在。后来鸿文门主的弟弟李鸿章遇到困难,还多亏南偷掌门朱聪伸手解围,在此事上是我蓬莱山人亏欠他们的。”
这些事情王龙生当然也清楚,但他可不敢就这样直接顶着施妖讲出来,这小丫头在整个“雁尾子”里,甚至整个江湖上,除了高阳的账,谁的都不买。
听高阳这样说,施妖虽然还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但嘴上不再和王龙生斗了。王龙生见状便又道:“这些陈年之事揭过去不说,光看丁八这个老头的实力,就知道盗门确实有嚣张的资本。”
高阳也点头道:“光看这个名字,就知道人家有多嚣张了,丁八这明显有跟民国时期江湖七公子平起平坐的意思。”
王龙生道:“丁八原名叫丁步城,乃朱聪祖师晚年的关门弟子,江湖辈分极高,不仅盗门手段高超,而且学艺百家,内外兼修,是个人才。这些也就算了,最可怕的是他在‘文革’时期,在大西北蹲了十三年的监狱!”
张磊听到这里,一脸茫然地问道:“蹲监狱有什么可怕的?”
王龙生道:“有什么可怕的?告诉你,就是因为这十三年的监刑,才让丁八有了今天的成就。盗门南北两派从明朝分家后,相互磕碰了几百年的时间,丁八能让分家近千年的南偷北盗重新合并,单凭这一个壮举,就足以将他写入外八行名人的史册!”
“西北监狱的十三年到底都发生了什么?”张磊追问道。
王龙生苦笑道:“丁八在监狱中救治了无数黑白两道的头面人物,而这些人物现在都是跺跺脚一方土地就会塌陷的主。”
张磊听到这里顿时明白了,“文革”时期,监狱中那可是什么人都有,上到国学教授,下到地痞流氓,那时候监狱医疗保障不行,看来是丁八靠自己的手段救治了不少人,而这些人现在都牛了。
“到了!”王龙生忽然停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