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

第二卷恨不相逢未嫁时——02彼岸花开

时间:2013-09-24 09:04   来源:中国台湾网

  喜欢在这样蝉声噪鸣的夏天造访寂籁山谷中的静静古庙,将所有的烦扰逼退至一个挂满蜘蛛网的角落,尘封。惯听晨钟暮鼓,了无心事,仿若我已是隐居人世的得道智者。曾经的过往,喜也罢,哀也罢,回首好像已是万年,都成了别人的故事。没有哀,没有痛,没有喜也没有乐。

  相传很久以前有两个人,名字分别叫做彼和岸,上天规定他们两个永不能相见。他们惺惺相惜,互相倾慕,终于有一天,他们不顾上天的规定,偷偷相见。正所谓“心有灵犀一点通”,他们见面后,彼发现岸是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而岸发现彼是个英俊潇洒的青年,他们一见如故,心生爱念,便结下了百年之好,决定生生世世永远厮守在一起。

  因为违反天条,这段感情被无情地扼杀了。天庭降下惩罚,给他们两个下了一个狠毒无比的诅咒,既然他们不顾天条要私会,便让他们变成一株花的花朵和叶子,只是这花奇特非常,有花不见叶,叶生不见花,生生世世,花叶两相错。

  传说无数次轮回后,有一天佛来到这里,看见地上一株花气度非凡,艳红似火,便来到它前面仔细观看,这一看便看出了其中的奥秘。

  佛既不悲伤,也不愤怒,他突然仰天长笑三声,伸手把这花从地上给拔了出来。佛把花放在手里,感慨地说道:“前世你们相念不得相见,无数次轮回后,相爱不得厮守,所谓分分合合不过是缘生缘灭,你身上有天庭的诅咒,让你们缘尽却不散,缘灭却不分,我不能帮你解开这狠毒的咒语,便带你去那彼岸,让你在那儿花开遍野吧。”

  这是彼岸花的传说,每每读起,不知心为谁而痛,泪水又为谁而涟涟。是为了世人的痴情还是无情?三生石前,谁是我的彼,我又是谁的岸?

  也许,陆小曼是徐志摩的岸,徐志摩是陆小曼的彼。交错了沧桑为海是水,除却了朗朗逶迤无云。

  陆小曼的人生在遇到了徐志摩后逐渐发生了改变。本以为是一潭死水的生活泛起了微澜。徐志摩每个星期都会约陆小曼去游山玩水,踏青赏花,古楼听戏,吟诗作画。

  诚然王赓是个好男人,但他不是个好丈夫,以为给她精致的生活便是一切,但生而为人都是有思想的,陆小曼最大的痛苦在于,丈夫不懂她,不会欣赏她。那么徐志摩便做了那个最懂她的人,也是最欣赏她的人。

  若说他们是一见心仪,那么随着相处的渐多便是日久生情。陆小曼体会到了从未有过的欢乐。她是第一次感觉到这样轻松、快乐。不戴任何面具,不需要任何的矫揉造作,她就是她,一个最真最纯的人。她像个贪玩的孩子,只要能见到他,听到他的一个声音,她都异常满足。她不再是个活死人。

  三百多年前,一个叫仓央嘉措的情僧,给我们留下了一首最美的情诗,他最大的心愿或许也是最适合他的角色,却是做个世间最美的情郎:

  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

  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两个孤寂的灵魂都没有逃过宿命的劫,就像仓央嘉措的诗说的那样,就这样相见了,也相恋了,也相知了,更免不了相思了。

  那一年,徐志摩的“新月社”刚刚成立。这里布置得相当雅致,琴棋书画,躺椅沙发。一群志同道合的年轻人在石虎胡同这个沙龙聚会中抚琴吟诗,下棋作画,对酒当歌,中秋赏月,畅谈着人生的自由和远大的理想。陆小曼也加入了这个“新月社”。

  徐志摩平时就住在石虎胡同的“新月社”。笙箫散尽后,空余寂寞。徐志摩一个人在北平住着,生活不免马虎。陆小曼总会在丝竹散尽后,骗过看门的聋哑的大爷,带着许多好吃的来看徐志摩。两个人就着炉火温一壶酒对酌,灯下清谈,没有闲人的打扰,没有浊世的喧嚣,这个世界,美得仿佛只剩下他们的存在。

  就是在这样的夜里,两个人在经历了相知后,相恋定了终生。

  我欲何求?执子之手。同赏明月,共读红楼。

  庭中遍植,依依杨柳。年年凝碧,岁岁弄柔。

  我欲何求?偕子白头。相偎相伴,无怨无尤。

  青山隐隐,流水悠悠。死后归土,并葬荒丘。

  时间在相爱的人眼里总是像流水一般,过去得太快。转眼到了离别之时,陆小曼告诉徐志摩,活了这么久,她都在做着被别人安排好的一切,这次,她要做她自己,她宁可抛却富贵荣华,也要和王赓离婚,追求属于自己的真正的幸福和自由。

  我们不知道徐志摩当时对陆小曼是仅限于倾心还是爱恋,但他被陆小曼的坚毅和果敢打动了。依靠着陆小曼给他带来的灵感和激情,他写下了一首诗词——《雪花的快乐》。

  假如我是一朵雪花,

  翩翩地在半空里潇洒,

  我一定认清我的方向——

  飞扬,飞扬,飞扬,——

  这地面上有我的方向。

  不去那冷寞的幽谷,

  不去那凄凉的山麓,

  也不上荒街去惆怅——

  飞扬,飞扬,飞扬,——

  你看,我有我的方向!

  在半空里娟娟地飞舞,

  认明了那清幽的住处,

  等着她来花园里探望——

  飞扬,飞扬,飞扬,——

  啊,她身上有朱砂梅的清香!

  那时我凭借我的身轻,

  盈盈的,沾住了她的衣襟,

  贴近她柔波似的心胸——

  消溶,消溶,消溶——

  溶入了她柔波似的心胸!

  这一天,是1924年12月30日。

  当一个人有所选择时,必然就要有所放弃。许多人都以为陆小曼的选择过于决绝。但我却觉得,这恰恰反映了她性格的单纯。她觉得,爱就要专一,不能三心二意,她是真的付出她的心,交付给了另外一个人。所以,当她做出决定时,也是她义无反顾地置自己于万丈深渊的开始!

  不免为陆小曼的单纯感到一丝痛惜。

  很快,他们的恋情在北平和上海的文化圈掀起了轩然大波。一时间舆论哗然,什么难听的话都有。在20世纪20年代,是一个男人可以妻妾成群,女人地位很低的时代。因此,在这场风波中备受谴责的人是陆小曼。无论什么原因,一个有夫之妇对其他男子心仪,这是有违妇德的事。尤其是那些所谓的名人雅士,追之不得,便借此机会把心中酸溜溜的滋味宣泄出来,对陆小曼口诛笔伐。

  想到了卓文君和司马相如的故事。一曲《凤求凰》让卓文君拒绝众多的追求者和司马相如私订了终身,卓文君为当时那个穷小子司马相如当垆卖酒,那些求之不得者就大骂卓文君是“私奔”,买酒等于卖笑卖身!若是卓文君选择私奔的对象是他们,大概就不会有那许多不入流的话了。

  此时陆小曼不仅受到上流社会的谴责,作为丈夫的王赓更是没有好脸色,母亲对她也颇有微词。陆小曼便在家中被看管了起来,哪里也不许去。

  咽不下玉粒金莼噎满喉,照不尽菱花镜里形容瘦。小曼便害上了相思,不得见徐志摩的日子,度日如年。但她是铁了心的要做徐志摩眼中的新女性,对徐志摩的相思成了她唯一的精神支柱。

  这个社会很不公平。好像陆小曼在唱着一场独角戏一般,这个风波的另一个主角徐志摩却很少受到指责。

  当然,在当时也有很多受到新思想教育的留学生对他们是支持的。散文大家郁达夫就曾赞美这一段姻缘道:“志摩和小曼的一段浓情,若在进步的社会里,有理解的社会里,这一种事情,岂不是千古的美谈?忠厚柔艳如小曼,热烈诚挚若志摩,遇合在一道,自然要激发火花,烧成一片了,哪里还管得到纲常伦理?更哪里还顾得到宗法家风?当这事情正在北京的交际社会里成话柄的时候,自己就佩服志摩的纯真和小曼的勇敢,到了无以复加。”

  刘海粟也说:“此时我想起数年前在北京看过的一个话剧,里面一个勇敢的少女揭露她未婚夫的心中隐私说:‘为什么你们很愿意看到别人未婚妻的大腿,而不肯让别人在舞蹈中看到自己未婚妻的大腿呢?’我顿时想起了陆小曼。可敬可爱的陆小曼,当年即是在那些自以为是反封建实际上封建得可以的文人雅士们的唾沫中遭际不幸的。”

  徐志摩的心定是受到煎熬的。一边是面对自己的昔日好友,一边是情投意合可遇不可求的红粉佳人。

  终于等到了一个机会,“新月社”从石虎胡同搬迁到松树胡同七号。这自是个可以庆祝的好由头,也更是个有情人可以相见的绝好的机会。在徐志摩的央求下,胡适出面邀请了也是“新月社”成员的陆小曼,使得有情人经历了痛苦的煎熬终于能得以见面。

  在众人面前,陆小曼强颜欢笑,掩饰着自己的形容憔悴。纵是相见,在别人面前,徐志摩和她也不敢造次,只能眼睛里充满了极尽关怀。陆小曼只从最柔软的心底里哭泣。当众人散尽,她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感,扑在徐志摩的怀里,所有的相思、委屈、压抑都化成了婆娑的眼泪。

  徐志摩拥着这位娇小而勇敢的佳人,心里抽丝般疼痛。他,决定不顾一切地爱她了!

  后来,徐志摩在翡冷翠(即现在意大利的“佛罗伦萨”)以陆小曼的口吻写下了一首诗,就是脍炙人口的《翡冷翠的一夜》。

  世间越是真爱,越是要历经磨难,许是上天对他们的考验。他们的爱情是在磨难中开出彼岸花。

  我钦佩他们的勇气,却也忧心他们的未来。

  我们世人常犯一个错误,通常面对觉得很美好很单纯的事物,却不知如何让这种美好延续。而且很不幸的是,我们看到美好的东西时就会想到去占有。我们的内心缺少一份敬畏。敬畏什么呢?敬畏变化,敬畏成长,敬畏每个人不变的本真。

  若能在面对爱时有一分理智和敬畏,人与人之间便不会互相伤害,便是真正的岁月静好了。可惜,陆小曼和徐志摩当时显然是都没有参透这样的道理。我们不也是吗?

编辑:杨永青

相关新闻

图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