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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时间:2012-06-26 09:28   来源:中国台湾网

  蒂蒂华伦警长热衷于那种“吃饱为止”的自助餐。但不能光吃意大利面,只吃烤肉也不是什么好点子。多年来她已经开发了一套独有策略:第一步,直奔沙拉吧。倒不是因为她多么喜欢吃生菜,而是身为一个三十来岁的单身工作狂,她从来懒得在自己的冰箱里存放这些容易腐坏的东西。所以,没错,第一轮取食必须以蔬菜为主。要不,天晓得!以她那糟糕的饮食习惯,很可能会得败血病。

  第二步:来两片薄薄的肉。火鸡肉不错。要是有涂了蜂蜜的火腿,更棒。烤牛肉很少见,可以算是顶尖级别了。她喜欢中间泛点微红,还饱含血丝的嫩牛肉。要是她的叉子戳上去,牛肉没有嫩得弹上两下,那大厨就是活活糟蹋了这块牛肉。

  当然,她还是会把牛肉吃掉。不能对这种“吃饱为止”的自助餐抱有太高的期望值。

  所以,先来点沙拉,然后继续吃点薄薄的切片烤牛肉。现在,不知是哪个没头脑的笨蛋把土豆盛到了她的盘子里搭配牛肉。这可不行!补救的办法就是来点表皮烤得焦脆的黑线鳕鱼,或者三四个软烤扇贝,当然,还有冷冻大虾。然后你得点一份炝炒蔬菜,或者砂锅四季豆,还得撒上一咬嘎嘣脆的洋葱圈。现在这样,才算得上一顿饭嘛。

  甜点,当然也是自助餐程序里不可或缺的部分。乳酪蛋糕应该跟土豆和通心粉是同一类——新手才会犯这样的错误,千万别去选它!开始时,最好吃点布丁或者水果片。然后,正如那句广告词说的,不管你吃了多少,肚子里总是还能塞下点果冻 。要是你不爱吃果冻,还有巧克力慕斯。或者,焦糖布丁。上面再盖一层覆盆子酱,滋味妙不可言。

  没错,她可以来点焦糖布丁。

  悲剧的是,现在不过才早上七点,她在位于城市北端的公寓里能找到的最接近食物的东西,只有一袋面粉而已。

  蒂蒂在床上翻了个身,觉得肚子咕咕直叫,她只好假装那是唯一感到饿的部位。

  朝窗外看去,早晨的天色有些阴沉。三月里又一个冷丝丝、雾蒙蒙的早晨。本来这时候她应该已经起床,出发去总部了,但昨天她刚完成一个大案的调查。歹徒从其驾驶的车辆中开枪射击,一名精干的毒贩被打死,一位带着两岁大的孩子出来散步的母亲也不幸身亡。这次枪击事件的发生地,距罗克斯伯里的波士顿警察局总部仅仅三个街区,虽然伤亡不算惨重,却令警方蒙羞。

  新闻界发了疯。当地居民组织了日常纠察队,要求保证街道更安全。

  警司立刻组建了一支人数众多的专案组。当然,蒂蒂是领队。不知为何,一个漂亮的白肤金发女郎就是比别的警官更受媒体的青睐。

  蒂蒂并不介意。要知道,她天生就适合干这个。不停闪光的相机、歇斯底里的市民、面红耳赤的政客……统统放马过来。她接受公众的谴责,然后退回去,关起门来驱策自己的团队开始狂热的调查。居然有混蛋以为能在她蒂蒂的眼皮底下谋杀掉一家人?他妈的想都别想逃掉。

  他们拟出一张嫌犯的名单,开始收紧法网。不出所料,六个星期之后,他们在湖边的一个旧仓库破门而入,揪出了那个家伙,把他从昏暗的角落里拖到灼目的阳光下,记者们的相机立刻开始忙个不停。

  她和她的团队大概能当二十四小时的英雄,然后下一个傻瓜会冒出来,整个程序又要重新上演一遍。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有人拉屎,就得有人擦屁股,还得有人冲马桶。周而复始。

  她叹了口气,在床上转了个身,把手搁在自己那床五百支精梳棉的白色床单上,又叹了口气。该起床了。冲个淋浴。花点宝贵时间去洗衣服,把最近生活中发生的倒霉事儿清理干净。

  她又想到了自助餐,还有性爱。激烈的,过瘾的,痛快的性爱。她的双手想按住某个坚硬结实的屁股,她的翘臀期待一双铁箍似的臂膀,她大腿间的私密之地渴望火辣辣的亲吻,她的手指巴不得能把这些精致的白色床单抓得粉碎。

  真该死。她把被子掀开,起身走出卧室,只穿了一件T恤,小内裤,脸上泛着性幻想受挫的阴影。

  她要打扫公寓。然后出去跑步。再吃几个甜甜圈。

  她走到厨房,把装着意大利咖啡豆的罐子从冰箱里猛地拿出来,找到咖啡研磨器,开始磨豆子。

  看在上帝的分上,她都三十八岁了。不仅是一位专注的调查官,还是铁杆工作狂。没有模范老公,也没有可爱的孩子在家里撒欢,开始觉得有点儿孤独了?悔之晚矣。

  她把刚磨好的咖啡倒进金色的小滤壶,按下开关。这台意大利咖啡机欢快地工作起来,空气中洋溢着新鲜的意式咖啡的香气,让她的情绪舒缓下来。她取出牛奶,准备打奶沫。

  她在三个月前买下了波士顿北端的这套公寓。对一个警察来说未免有点奢侈,这还得多谢波士顿不景气的公寓楼市。开发商盖好了房子,市场却反应平淡,所以像蒂蒂这样的工薪阶层突然迎来了过上好日子的机会。她喜欢这地方。视野开阔,空气新鲜,以小取胜。待在家里时,这些足以让她觉得该常常待在家。但想归想,她还是不常在家。

  她做好了自己的拿铁咖啡,轻快地走到窗边,俯瞰着底下繁忙的小街。还是那么躁动不安,但又充满生机。她喜欢从这儿往下看。繁忙的街道上挤满了繁忙的人们,在下面匆忙赶路。这些小小的个体,想着各自的心事,没有谁能看见她,没有谁会操心她,没有谁会对她提要求。瞧,她没在当差,可生活依然在继续。对像她这样的女人来说,这是不错的一课。

  她吹走漂在咖啡液面上的一小片奶沫,啜了几口咖啡,觉得焦虑感又少了几分。

  她真不应该去参加那场婚礼。就这么简单。女人到了她这个年纪,最好回避所有的婚礼和婴儿洗礼。

  该死的鲍比?道奇。他在说婚礼誓词的时候居然真的哽咽了。安娜贝拉哭了,她穿着露肩礼服,看上去前所未有的可爱。然后,那只狗——贝拉,沿着过道走过来,项圈上系着两根金色缎带,打成了一个巨大的蝴蝶结。

  在这种场合下,你怎么可能不动点感情呢?尤其是当音乐响起,大家都随着伊塔?詹姆丝 的那曲《终于》翩翩起舞,你却按兵不动时。当然,你是因为工作太忙,连找个约会对象的时间都没有。

  蒂蒂又啜了几口拿铁,往下看着芸芸众生,眉头微蹙。

  鲍比?道奇都结婚了。就这么简单。他找到了比她更好的人,现在,他结婚了,可是她……

  该死的,她需要好好做一次爱。

  她刚系上跑鞋的鞋带,手机就响了。她看了一眼来电号码,皱起眉头,把手机贴到耳边。

  “我是华伦警长。”她干脆地说。

  “早上好,警长。我是布莱恩?米勒探员,负责C-6区。抱歉打扰你。”

  蒂蒂耸耸肩,等他接着往下说。可是那名探员并没立即继续,她只好开口道:“今天早上出了什么事吗,米勒探员?”

  “是的,我遇到一个案子……”米勒的声音又没有了,蒂蒂只好再次等着。

  C-6区是波士顿警察局的分部,负责波士顿南部地区的安全。作为重案组的警长,蒂蒂跟C-6区的探员们并没打过什么交道。波士顿南部的凶杀案不多。犯罪大多是小偷小摸、入室行窃、抢劫之类的事件。凶杀案则相当少见。

  “调度员在早上五点接到一个电话,”米勒终于张嘴了,“一个丈夫,报案说他回到家里,发现妻子失踪了。”

  蒂蒂扬起一条眉毛,坐回椅子里。“他在早上五点回家的?”

  “他在早上五点报警的。丈夫的名字是杰森?琼斯。你对这个人有印象吗?”

  “应该有吗?”

  “他是《波士顿日报》的一名记者。负责报道波士顿南部的事件,还写一些大城市的特稿文章。很显然,他的工作主要在夜间进行,报道市议会的会议、董事会议,不管什么会。星期三他接到电话,去报道一起居民房发生的火灾。总之,他全神贯注地在现场工作到两点左右,然后回家,他四岁的女儿在自己的卧室里睡觉,可是他的妻子却失踪了。”

  “好的。”

  “第一时间出警的人员做了些例行工作,”米勒接着说,“检查了住所周围。车停在街道上,失踪女性的钱包和钥匙都在厨房吧台上。没有硬行闯入的迹象,但楼上主卧室里的一盏床头灯被打碎了,还有一条蓝绿色相间的被子不见了。”

  “好的。”

  “考虑到现场情况,一个母亲应该不会丢下年幼的孩子,以及其他一些情况,出警人员给他们的上司打了电话,他们的上司又给负责区办公室的我上司打了电话。不用多说,过去的几个小时里,我们都在那个社区进行搜索,调查当地的店铺,查找亲戚朋友之类的。长话短说吧,我还没找到线索。”

  “发现尸体了吗?”

  “没有,女士。”

  “有血迹吗?有没有脚印或者什么间接破坏?”

  “只有一盏打碎的床头灯。”

  “第一时间出警人员检查了整栋房子吗?阁楼,地下室,还有那些矮层空间 ?”

  “我们正在尝试。”

  “正在尝试?”

  “那个丈夫……他并没把我们拒之门外,但也不太配合我们的工作。”

  “哦。”蒂蒂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地区探员要为了一起女性失踪案件给重案组的警长打电话。“琼斯太太是一位年轻漂亮的白人女性,对吗?”

  “二十三岁的金发教师。她的微笑能点亮电视屏幕。”

  “你没在无线电上谈论过这些吧?”

  “你以为我干吗要往你的手机上打电话?”

  “案发地址在哪儿?给我十分钟,米勒探员。我马上就到。”

  蒂蒂把跑鞋扔在家庭活动室,运动短裤脱在客厅,运动衫扔在卧室;转而换上牛仔裤,白色系扣上衣,套上一双长筒靴,准备出发。她把寻呼机别在腰间,胸卡挂在脖子上,手机塞进裤子后兜里。

  最后,她停下来,穿上了她最喜欢的驼色皮夹克,它就挂在门边的衣帽钩上。

  然后,华伦警长上路了,开始当差,并且享受其中。

  南波士顿有着悠久而灿烂的历史,即使用波士顿人的标准来看也是如此。城市的这一边是熙熙攘攘的金融商业区,另一边则是蔚蓝色的海洋,所以它既是个古雅的海港城市,又拥有大城市生活的种种便利。以前住在这儿的是没什么社会经济地位的穷人,多半是挣扎求生的爱尔兰移民,三十个人挤在一个满是蚊虫的出租屋里,污水桶当厕所,满是跳蚤的草席当床垫。生活艰辛,灾难、蚊虫、贫困随时都可能来造访。

  时间往后推移一百五十年,“南波士顿”更多地意味着某种态度而不是某个地方。它催生了威蒂?博格尔这样的人物,波士顿最为臭名昭著的犯罪大佬之一。在上世纪70年代,他把本地的住宅工程变成了自己的游乐场,他让一半的人深陷毒瘾,让另一半的人为他跑腿办事。然而,这一地区还是迎难而上,邻里之间互相照应,一代顽强而又自作聪明的孩子们生出顽强而又自作聪明的下一代。外人弄不懂其中缘由,可用南波士顿的标准来看,这样挺好。

  不幸的是,所有的态度早晚都会调整。某一年,一次大型的港口事件把大批城市居民带到了这里。他们到达的时候,本以为会看到肮脏污秽的街区和破旧衰败的街道。可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是海滨美景,绿荫蔽日的公园,还有不错的罗马天主教中学。这是个城区,而且离波士顿市中心只有十分钟车程,星期六早上最难做出的选择就是,向右转去公园,还是向左转去海滩。

  不消说,这些雅痞们找到了房地产公司,接下来的事你肯定能猜到,当古老的住房变成了身价百万的滨水公寓楼,有上百年历史的三层住宅楼卖给开发商的时候,价格比大家所能想象的还要高五倍。

  城区的变化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经济实体和种族构成有所变化。公园和林荫道还维持着原样。咖啡厅变多了。爱尔兰小酒馆依然健在。有上进心的职业精英增多了。家庭和孩子还是一样。如果你在房价疯涨之前已经在此置了产业,那么这是个适合生活的好地方。

  蒂蒂用车里的GPS导航仪找到了米勒探员提供的地址。她发现自己身在水边,眼前是一栋古雅的棕白相间的小别墅,房前是跟邮票画面一样漂亮的草坪,草坪上还种着一株枫树。她立刻冒出来两个念头:第一,某人居然买得起南波士顿的别墅?第二,米勒侦探干得不错。距他接到电话已经有五个半小时了,到目前为止,没有带子围成的犯罪现场,门前没停着警车,更棒的是,也没看见排成长队的新闻直播车。房子看上去一片静谧。正是俗话所说的暴风雨前的平静。

  蒂蒂绕着街区转了三圈,最后把车停在一个隔了好几条街的地方。要是米勒调查了这么久还没弄得众人皆知,她当然也不想搞砸。

  她往回走,双手握拳,插在前面的口袋里,缩起肩膀以求暖和点儿。她看见米勒站在前院,正在等她。他的块头比她预料的要小,留着稀疏的棕色头发和上世纪70年代的小胡子。看上去他是那种很适合做卧底的警察——难以从众人中被认出来,也就没人会注意他,更别说会意识到他其实正在窃听重要谈话。他的肤色苍白,就像大部分长时间在日光灯下工作的人一样。坐办公室的家伙——蒂蒂想道,但立刻决定保留意见。

  米勒穿过草坪,和她并肩而行。他一直往前走,于是她也一直跟着。有时候,当警察也得有点表演的天分。显然,今天他俩扮演的角色,是一对早上出去散步的夫妻。米勒身上皱巴巴的棕色西服,在这样的场合下显得有点过于正式,但是蒂蒂的紧身牛仔裤和皮夹克让她显得很精神,看上去充满活力。

  “桑德拉?琼斯在中学教书,”米勒开始说话了,声音低沉而急促,他们正穿过第一个街区,朝水边走去,“教六年级的社会研究课。现在有两个我们的人在学校里,但是从她昨天下午三点半离开学校后,就没人知道她的情况了。我们排查了周围的公司、宾馆、便利店,什么线索也没有。晚餐用过的盘子还在水槽里没洗。厨房吧台上有一叠改过的作业本,就在她的钱包旁边。据那位丈夫说,桑德拉在晚上八点哄女儿睡着以后才开始工作。所以,我们目前假设她在家和女儿一起待到了八点半之后的某个时间,比如九点。手机来电在傍晚六点钟以后就没有任何通话记录了,我们正在查固定电话的通话记录。”

  “家庭成员的情况呢?问过她的祖父母、叔叔婶婶、堂兄妹们吗?”蒂蒂问道。太阳终于透过灰色的云层,放出了光芒,但气温还是很低,风吹着水面,寒意透过她的皮夹克钻进来。

  “她在本地没有亲戚。只有一个父亲在佐治亚州,关系还很疏远。可这位丈夫拒绝透露详情,只说那是以前的事了,跟他妻子的失踪没有任何关系。”

  “那位丈夫可真会替我们着想。你给她的父亲打电话了吗?”

  “要是我知道他的名字,早就打过了。”

  “那位丈夫连他岳父的名字都没告诉你?”蒂蒂觉得难以置信。

  米勒摇摇头,把手插进裤子口袋,呼出的气结成了薄薄的一层雾。“嗯,等你会见这家伙的时候再问吧。你看过那部电视剧吗?那部医院题材的。”

  “《急诊室的故事》?”

  “不,是另一部,性元素更多的。”

  “《实习医生格蕾》?”

  “没错,就是那部。那个医生有个什么外号来着?”

  “你是说梦幻先生?”

  “没错,就是他。琼斯先生就像是他的双胞胎兄弟。乱蓬蓬的头发,短短的胡髭……呵,要是把这个故事分段播出,这个家伙收到的粉丝来信肯定比斯科特?皮特森还要多。我说,我们还有二十多个小时,然后要么我们找到桑德拉?琼斯,要么我们就彻底搞砸了。”

  蒂蒂重重叹了口气。他们已经走到了水边,往右转,然后接着走。“男人们真蠢,”她不耐烦地嘟哝道,“我是说,看在老天的分上。每个星期,好像都会冒出个英俊的、要什么有什么的家伙,试图通过谋杀自己的妻子然后宣布她失踪来解决自己的婚姻麻烦。每个星期媒体都要来——”

  “我们已经在打赌了。南希?格蕾丝是五赔一,格雷塔?范?苏斯泰瑞是四赔一。 ”

  蒂蒂瞪了他一眼。“每个星期,”她接着说,“警方都会组织特别小组和志愿者们去搜索树丛,组织海岸巡逻队去搜索港口,你知道接下来会怎么样吗?”

  米勒看上去很期待听到答案。

  “失踪妻子的尸体被发现,而她丈夫要在戒备森严的监狱里度过二十年或者一辈子。你不觉得,到目前为止,至少应该有一个家伙想通过老式的离婚来解决问题吗?”

  米勒什么也没说。

  蒂蒂叹了口气,一只手抓了抓头发,又叹了口气。“好吧,这只是我的本能反应。你觉得他妻子死了?”

  “是的。”米勒说得理所当然。她等着,他继续道,“打碎的台灯,失踪的被子。我是说有人用被子裹住尸体带走了。被子里可能有血迹,这就是现场物证缺失的原因。”

  “好吧。你觉得是那个丈夫干的?”

  米勒从他的棕色西服里掏出一张折起来的黄色记事簿纸条,递给她。“你肯定想看看这个。尽管那位丈夫不愿意回答我们的问题,他倒是提供了昨晚他自己的行动时间表,包括可以证实他行踪的那些人的姓名和电话。”

  “他提供了一份不在场证明清单?”蒂蒂打开那张纸条,注意到排在第一位的名字是拉里?韦德,火灾调查员;下一个是詹姆斯?康纳盖尔,来自马萨诸塞州立警察局;然后又是三个名字,这三人都是波士顿警察局的。她一边读,一边瞪大了眼睛,双手因为抑制不住的怒火抖动起来。“你再说一遍,这家伙是他妈干什么的?”

  “《波士顿日报》的记者。昨晚有房子着火。他宣称在那儿,进行现场报道,波士顿一半的警察也在那儿。”

  “真能扯。你给单子上的这些人打过电话了?”

  “没有,我已经知道他们会怎么说了。”

  “他们看到了他,但没有注意他,”蒂蒂补充道,“在火灾现场,人人都在忙活。也许他采访了单子上的每个人,请他们说句话,这样他们就会记住他,然后他可能偷偷溜走……”

  “没错。就不在场证明来说,这家伙的得分可不低。至少有半打我们局里的自己人能给他作证,就算中间有段时间他根本不在那儿。也就是说,”米勒伸出手指冲她晃了晃,“别被琼斯先生英俊的外表蒙蔽了。梦幻先生也是机灵先生。这可真不公平。”

  蒂蒂把那张纸递回去。“他请了律师?”他们走到了拐角处,然后不约而同地转了个身,往回走。现在他们是逆风而行,衣服被风吹得紧紧贴住胸膛,大风卷起的水珠扑打在他们脸上。

  “还没有。他就是不回答我们的问题。”

  “你没把他带到我们局里讯问?”

  “他说要先看我们的逮捕许可证。”

  蒂蒂一挑眉毛,像是听到了什么新闻。梦幻先生果然是机灵先生。至少,他对宪法赋予自己的权利比大多数普通人了解得更多。有意思。她低下头,避开风的正面侵袭。“房屋没有强行进入的迹象?”

  “没有,而且,听着,他家的前门和后门都是纯钢制的。”

  “真的?”

  “没错。而且门上配了双保险插销锁。哦,我们还发现大多数窗框都上了木制暗销。”

  “那个丈夫对此有什么解释?”

  “这是他拒绝回答的问题之一。”

  “有没有安装家庭安全系统 或者摄像头?”

  “两样都没有装。我问过了。”

  现在,他们已经接近那所房子了,建于上世纪50年代的这栋可爱小别墅实际上固若金汤。

  “安了双保险插销锁,”蒂蒂喃喃道,“没有摄像头。让我猜猜,这到底是为了阻止谁进来,还是防止谁出去。”

  “你觉得妻子被虐待了?”

  “肯定不止一次。你说过他们有个孩子?”

  “四岁的女儿。克拉丽莎?简?琼斯。他们叫她蕾。”

  “跟她谈过话了吗?”

  米勒有些犹豫。“那孩子整个早上都蜷缩在她爸爸的怀里,看上去很受伤的样子。我看那家伙不可能让我们跟他女儿单独聊天,就没有强求。还是等我们手头的证据更充分了,再去盘问他们父女俩也不迟。”

  蒂蒂点点头。跟孩子谈话是个麻烦事。有些探员擅长这活儿,有些则不然。她估摸,从米勒的勉强劲儿来看,这不是他的拿手活。所以蒂蒂才能赚得比他多。

  “那个丈夫被限制行动了吗?”她问。他们踏上别墅的台阶,走近一块碧绿色的擦鞋垫,上面大片亮丽的绿色和黄色花朵簇拥着手写体的蓝色字母。在蒂蒂看来,这样的一块擦鞋垫正是一个小女孩和她的妈妈会选择的。

  “父女俩在家庭活动室里。我留了个警员盯着他。目前而言只能这样了。”

  “目前而言,”她表示同意,在擦鞋垫前面停下脚步,“家里你都搜过了?”

  “对,百分之九十的地方。”

  “车子呢?”

  “也搜过了。”

  “附属建筑呢?”

  “搜了。”

  “跟当地商铺、邻居、朋友、亲戚还有同事都谈过话了吗?”

  “这些工作正在进行中。”

  “这些人都不知道桑德拉?琼斯的下落。”

  米勒看了一眼手表。“从那个丈夫的第一个报警电话到现在已有大约六个小时了,还是没有任何关于桑德拉?琼斯的线索。”

  “但主卧室也许就是犯罪现场,桑德拉四岁的女儿也许就是目击证人,桑德拉的记者丈夫也许就是凶手。我能这样总结吗?”

  “你可以这样总结。”米勒对着前门做了个手势,第一次有了不耐烦的表现,“你想从哪里着手?房子、丈夫,还是孩子?”

  蒂蒂伸手握住了门把手。她已经有了第一直觉,但还是停下来仔细想了想。最初的几个小时,也就是你接到了报警电话,但还未证实是犯罪事件时,总是调查的关键时刻。他们有所怀疑,但尚未找到可能的原因;有利害关系人,但还未圈定头号嫌疑对象。用法律的眼光来看,他们必然不战而败。

  蒂蒂叹了口气,意识到自己一时半会没法回家了。

编辑:刘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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