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行一致,是墨子平日所反复叮咛的,他不但“坐而言”,更重“起而行”,是彻头彻尾的一位实行主义者。他说:
话要能实行的,才值得去说。否则,就是空口说白话,徒费口舌了。(《耕柱》篇、《贵义》篇)
上文说过的那位兼学儒墨两家学术,名叫告子的学生,有一天对墨子自夸说:
“我有治国手段。”
墨子说:
“治国的事,一定要能说能行,那才真懂得‘治’的意义。
现在只听你满口炫夸,却不见实行,言行不一。你连自己本身都不能治理,又怎能治理国家?你不要再提治国的事,先想办法治理本身。”(《公孟》篇)
墨子是最看不惯这种说而不行的人的。
墨子的学说,最受批评的是“兼爱”。世人反对兼爱,只说是:
“善而不可用。”
墨子说:
“如果真不可用,我也会反对它,但哪有好的东西不能用的呢?”(《兼爱下》篇)
兼爱的难以实行,并不在理论本身,而是在于人心:世人不愿吃自己兼爱的苦,却情愿享别人兼爱的福。世人尽管反对兼爱,但遇到利害关头的时候,便要去选择能够兼爱的朋友和他共事。其实,世人如能祛除自私自利的心,视人如己,兼爱并不难行。
墨子也是一位“知行合一”的人,他认为如果知而不行,便连知都算不上了。墨子说:
假定这里有一个盲人,他说道:
“石灰是白的,煤烟是黑的。”
即使是明眼人也不会说他不对。
但是,将颜色白的石灰和颜色黑的煤烟混合在一起,再叫他去分辨,他就无法分辨出来了。
所以说:“盲人不知道黑白。”
这不是说盲人不知道颜色的名称,而是说他无法作实际的辨别。
盲人只会解说名称,而不会作实际的辨识,这也等于“不知”。同样的道理,墨子又说:
当今天下的君子谈说仁义,纵使是夏禹、商汤等圣王也不过如此。但是,若将合乎仁义的事与不合乎仁义的事混杂在一起,令天下的君子去辨认,就无法将它分别了。
所以我说:“天下的君子不知道‘仁’是什么。”并不是指那一个名称,而是实际的辨别。(《贵义》篇)
空谈仁义是没用的,必定要能实行,对国家百姓才有实际的益处。口头几句仁义道德的话,谁不会说呢?有些人口头上讲得很动听,而所行所为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墨子最不齿这种人。
墨子自己是个言而能行的人,他审慎地提出一种主义,就要将它实行。他特意创立了“三表法”,作为立论的规准。为什么要有“三表法”呢?墨子说:
凡是发一番言论、写一篇文章,都不可以不先立下一个标准来。言论若没有一个标准来审义,就好比将测量器安放在制陶器的转轮上面,去定东西的方向,去测早晚的时刻一样。如此,虽有精巧的工人,也不能将时刻量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