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再说李蚩壬带着高放、李探和两个心腹喽罗离开黑虎寨后,先绕道省城,为携带方便将除了极其名贵的珠宝及金条之外的所有金银首饰和银元、大洋全部换成钞票,然后乘汽车直奔国民政府的首都南京。
到了南京的第二天,李蚩壬找了个机会一个人到中央银行租了一个保险柜,将乾隆皇帝御踢的《苏轼“颖州西湖月夜泛舟听琴诗”石碑拓片》和部分黄金珠宝寄存在那里。当天晚上李蚩壬带着高放、李探提着一箱黄金珠宝来到国民政府一位中将高参家里。
这位中将姓黄是黄铺军校第二期的高材生,与李蚩任的舅舅是姑表亲,依辈份李蚩任该叫他叔爷。见面后中将不觉大吃一惊,说:“你不是落山为匪了吗,怎么还敢跑到京城来,要是让人发现了岂不是自投罗网,还要连累于我呀。”
“叔爷”李蚩壬满脸堆笑地说,“我这个案子已经过去几年了,再说我们这次下山是非常秘密的,更没有人知道我们会来南京。您老放心好了,绝对不会连累到您老人家的。”
将军揣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将杯子放下后,不冷不热地说:“讲吧,找我有什么事,你们太老远的跑来,总不会是专程来看我的吗?”
李蚩壬将身子向将军靠了靠说:“叔爷,我们这次是特意来拜托您老人家出面,通过关系捐个官儿当一当的,以便找条出路将来好光宗耀祖。”
“什么?”将军像没听清楚似地反问道,“捐官?!你们能拿得出多少钱来?”
李蚩壬从高放手里拿过皮箱打开放在将军面前,满满一箱黄金珠宝,数量之多,连将军都暗暗吃了一惊。
李蚩壬从箱子里拿出四颗铜钱大的夜明珠和50根金条摆放在将军面前的茶几上说:“叔爷,这是我孝敬给您老人家的。箱子里的10颗大珍珠和150根金条则是麻烦您给我和这两位兄弟捐官用的。”
望着眼前的黄金珠宝,将军心里乐开了花,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地说:“这出钱捐官的事在民国政府虽然累见不鲜,但毕究不是公开允许的,再加上僧多粥少,运作起来难啊!但谁叫我们是至亲,我在这个位置上不帮你还有谁帮你呢?这样吧,你们每人写份简历放到我这里,我托人给你们通融通融看行不行。记住你们在写简历时一定要把籍贯改一下,至于姓名我看就不用改了,因为天下同名同姓的人多的是,免得改了后人家叫你时一时反应不过来还闹出笑话露出破绽。”
三个人写好简历,将军收下来后说:“捐官的事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搞得好的,这样吧,你们一个月以后再来找我。”
李蚩壬三人千恩万谢辞别将军,返回了旅馆。
两天后,李蚩壬和高放、李探带着两个喽罗出现在大上海的外滩上。
望着十里洋场的繁华景色,高放像小孩似地乐得手舞足蹈,他对李蚩壬说:“寨主…”发觉自己说漏了嘴,他打了自已两耳光改口说:“大.大哥,您决定利用这一个月的时间带我们到上海和苏杭一带开开眼界的做法实在是太高明了,要不我们这些土包子,就是给个官当,我们还不知道该怎么迈步呢?”
一席话说得众人哈哈大笑。
晚上从妓院回来,李蚩壬刚洗完澡就听到几下敲门声。他警觉地问:“请问是谁呀?”
“大哥,是我,请开门,有贵客来访。”门外传来李探的声音。
自已在上海连个熟人都没有,那来的贵客呢?李蚩壬满腹狐疑地打开门,只见李探领着两个西装革履的人走了进来。
“大哥,还记得我这位娘舅宋志仁吗?”李探回头指着后面的瘦高个说。
一句话勾起了李蚩壬的回忆,他一边向宋志仁点头,一边指着站在他前面留着分头的矮胖子说:“这么说,不用介绍这位就是上次随你去过黑虎寨的日本商人田中野夫先生了。”
田中野夫毕恭毕敬地给李蚩壬鞠了一躬说:“阁下的记忆力真好,不错,鄙人正是田中野夫。
“来,来、来!两位快请坐。老七,帮忙给客人倒杯茶。”李蚩壬说。
这时住在隔壁房里的高放听到声音也走了过来。
大家坐好后,田中野夫又站起来对李蚩壬打拱手说:“李老板,恭喜您发大财了!”说完后才重新落座。他只所以称李蚩壬为李老板而非李寨主自然是李探嘱咐的结果。
李蚩壬有点莫名其妙,望着田中野夫说:“此话从何说起?”
田中野夫压低声音说:“听说你们血洗了陆家大屋,不用说已将乾隆皇帝御赐给他家的《苏轼‘颖州西湖月夜泛舟听琴诗’石碑拓片》搞到手了。兄弟我这次按眼下的市价带来了两万大洋,准备收购。”
李蚩壬听了后脸色一变,温怒地说:“他们陆家那有什么乾隆皇帝御赐的拓片,珍藏的只不过是一幅老虎图而已。不信你问问他们。”说完用手指了指高放和李探。
高放点了点头。
李探说:“我跟他说了,他硬是不信,非要找您问清楚不可。”
李蚩壬站起来指着田中野夫说:“你他娘的提供假情报,害得我错杀了十几个人,不得不离寨出走。老七,给我送客!”
田中野夫一边往外走,一边唠叨:“生意不在,人情在,发什么脾气嘛!”
在花花世界大上海享受了一番之后,李蚩壬又带着高放、李探一行到人间天堂苏州、杭州游了一圈。见离一个月还有八、九天,李蚩壬对大伙说:“还有点时间,我打算带你们去颖州看看。”
“颖州在那里?”高放问。
“颖州在安微。“李蚩壬说,“原属淮泗道,现在听说归国民政府第七行政督察专员公署管辖。”
“去那名不见经传的地方干啥,还不如在这人间天堂多呆几天。”高放嘟噜着说。
“你他妈的就知道吃喝嫖赌!”李蚩壬骂道,“你没听那个叫田中野夫的日本人讲,苏轼的‘颖州西湖月夜泛舟听琴诗石碑拓片’每件价值两万大洋么?我们何不去颖州找到那块石碑多拓几张回来,卖给田中野夫。”
李蚩壬从乾隆的题词中已明知该诗的拓片系孤本,石碑早已不复存在,他去颖州的真实目的是想通过实地考察了解该御赐拓片的真实价值。
不明就里的高放和李探以为真有大钱可赚,当即满口答应。
颖州地处准北平原,历史上有“襟带长准,控扼秦蔡,东连三吴,南引荆汝”及“梁宋吴楚之冲,齐鲁汴洛之道”之称,地理位置十分重要。这里土壤丰厚,河网纵横,物华天宝,人杰地灵,具有悠久的历史和灿烂的古代化。
第二天,李蚩壬一行乘座的客车到达颖州时已是傍晚,在“客来乐”旅社住下来吃过晚饭后,李蚩壬说:“今天坐了一整天的车大家都累了,好好休息一夜,明天上午再逛颖州城不迟。”
次日,天刚刚麻麻亮,从两个喽罗住的客房里就传来了一阵惊慌失措的叫声:“不好了,箱子被人偷走了。”
李蚩壬、高放、李探被惊醒后从各自的房间来到两个喽罗的住房,只见窗户大开,放在房里的两只藤箱都已不翼而飞。
一会儿店老板带着伙计来了说:“不对呀,听到声音我们赶紧四处察看,前门和后门都是关得严严实实的,窃贼应该进不来呀。”
“莫说我们还赖你?”一喽罗说,“昨天我们带来的两个皮箱还是这个伙计帮助提上来的,现在不见了,不是贼偷了难道还是我们吃了不成?”
“都别争了!”站在窗前的李蚩壬指着对面地上的碎瓦说,“窃贼是从屋顶上来屋顶上去的。”
“这么说这是一个能够飞檐走壁的大盗,怪不得前后门不开他就能飞进来。”伙计面色紧张的说。
店老板强装笑脸地说:“请问客官,您们箱子里装的都是什么东西啊?”
高放快言快语地说:“没什么,就几件换洗衣服而已。我们大哥好比活诸葛,像事先就料到会有人来偷东西似的,早就将钱分散到每个人身上了。”
一听只掉了一些换洗衣服,店老板悬着的心立即放了下来,豪爽地说:“请几位客官列出个清单给我,小店一定依行规按一定比例予以补偿。”
李蚩壬心里清楚这件事一定是田中野夫派人干的,这反而更加激起了他对《苏轼“颖州西湖月夜泛舟听琴诗”石碑拓片》的兴趣,非弄清他的来龙去脉和真实价值不可。
李蚩壬一行在颖州城的大街小巷上遛达,他们发现小小的一座颖州城居然有6间古玩店。李蚩壬挑选了其中最大的一间,领头走了进去。这是一间有五个门面的古玩店,此时里面的顾客少说也有一、二十个。李蚩壬一行刚一进门就有一个伙计迎了上来,彬彬有礼地说:“欢迎光临,本店是颖州城最大的古玩店,无论名人字画、根雕、奇石、各种古董应有尽有,列位是自己挑选还是要我们帮助推介?”
李蚩壬对他点点头说:“你忙你的,我们看看再说。”
这间古玩店珍藏的古董确实不少,包括商周时期的青铜器、楚国的铜币、新莽时期的货币、汉代的石雕、明清时期的根雕以及历朝历代的名人字画等等,真个是琳琅满目、数不胜数。
李蚩壬等对各种各样的奇形怪石,造型别致的根雕以及各个时期的古董都不感兴趣,只在历朝历代的名人字画中留涟。
店老板见后走过来说:“看得出名位贵客都是文人雅士,小店挂出来的名人字画不及收藏的百分之一,不敢说全国各地的名人字画应有尽有,至少是安微省尤其颖州地区历朝历代的名人字画,我敢说只要本店没有的你在全国都不可能卖到。”
“我要的就是历史上曾在你们颖州为官的一位名人的字画,只要是真品,价钱不怕贵。”李蚩壬大方地说。
店老板仿佛看见了财神爷,忙说:“请列位到里面雅座一坐,我们边喝茶边聊。”
走进雅座,给李蚩壬的第一印象就是“名副其实”。房间里全是古色古香的名贵家具,墙壁上挂的都是名人字画。落坐之后店伙什端正来的也是珍藏多年的普耳茶。
店老板给大伙儿敬茶后说:“请问贵官,您们要的是那位名人的字画?”
李蚩壬斯斯文文地说:“听说宋朝的大文豪苏轼曾在贵地为官,一定留下不少作品吗?”
“不错,苏学士曾以翰林承旨、以龙图阁学士的身份在颖州担任过知颖州军州事的官。期间曾和好友钱穆父、蒋颖叔、王仲至等名流经常在一起吟诗作对,留下了不少传世之作。本店现收藏有苏学士的两件真迹,我这就去拿给你们来看。”店老板说完起身要走。
“且慢。“李蚩壬做了个手势让店老板坐下后说:“我们想买的是乾隆皇帝御赐的《苏轼‘颖州西湖月夜泛舟听琴诗’石碑拓片》,请问贵店可有?”
店老板摇摇头说:“没有。皇帝御赐的东西谁舍得拿出来卖呀?”
“那么苏轼的《‘颖州西湖月夜泛舟听琴诗’石碑拓片》,贵店总该有吧?”李蚩壬说。
店老板非常尴尬地说:“也没有。”
李蚩壬说:“这就奇怪了,苏诗的石碑就立在你们颖州的西湖边上,去拓就是了呗。”
“唉!”店老板叹息着说,“苏诗碑就立在西湖边不错,但由于苏轼涉及“元佑奸党”一案,其诗碑立了不到40年不知是被毁了还是被埋入湖中了,反正就失踪了。你说再到那里拓去?”
李蚩壬略带兴奋地说:“看来苏诗的石碑拓片留传于世的只怕不多了,至于御赐的就算是有也是举世无双,谁要能够得到只怕是价值连城了。”
“价值连城、价值连城!至少我店里所有的古董也抵不了这个价。”店老板连声说。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告辞了。”随着李蚩壬的声音,五个人都站了起来。
临出门时,李蚩壬问店老扳:“苏诗碑难道连一点残迹也没有了么?”
“哦,听说霍邱县的“亦园”收藏有一块,不知是真是假。”
霍邱县“亦园”为民国党政府辞官的刘勋芳所建,是一座仿苏州亦园建造的园林式庄园,园内山石林立,古木参天。园中建有恰恰堂、藏书楼、温室等。刘氏爱好金石文物,收藏并请工镐刻历代名家墨迹多种嵌于恰恰堂两侧。
李蚩壬一伙来到亦园向主人送上礼品、说明来意后受到了主人的热情接待。
刘氏领他们来到恰恰堂,在右侧嵌立的一排石碑上,李蚩壬见到了两块苏诗的残碑,一块上刻着“颖州西湖月夜泛舟听琴一首东坡居士”16字,另一块上刻着“为谁来似为我与君水天浮四坐河汉落酒樽使我冰雪肠不”24字。
李蚩壬见石碑上的字形字体与御赐拓片上的一模一样,心中不由一喜,随口向主人问了一句“老人家,看样子苏诗石碑应为一组,您这里不全啊,还有几块到那里去了呢?”
刘氏说“苏诗碑数百年前就失踪了,这两块我还是千方百计从民间收集到的,还有几块天知道是被毁了还是埋在西湖底下或是藏于何处。”
辞别刘氏,离开“亦园”,五个人步行回颖州。走到一片山林里,从树林中跳出12个人将他们围在中间。李蚩壬心里暗暗好笑,真是土匪碰到了强盗,打劫居然打倒了祖师爷的头上,先看看他们有几下子再说。
只听对方一人说:“请问,你们是不是黑虎寨来的?”
高放大大咧咧地说:“是又怎么样?”
“没别的,只想请你们李寨主跟我们走一趟,对其余的兄弟我们绝不为难。”对方为首的人说。
李蚩壬一听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心想别看你们人多势众,要论功夫仅我和高放、李探就可以摆平你们了,再说我那两个贴身喽罗的工夫也非等闲之辈,可以说是稳操胜卷。想到这里,他站出来伸出两个拳头说:“要我跟你们走,可得先问问我这两个拳头同不同意?!”
对方为首的人大喊一声:“上!”,双方便缠斗在了一起。
李蚩壬的虎拳打得虎虎生威,所向无敌。高放的猴拳刁钻古怪,让对方摸不着头脑。李探的鹰掌快如闪电,令人防不胜防。对方虽然人多,但多是一些三脚猫的功夫,根本不敢拢李蚩壬、高放、李探三人的边。但对方也有3人的功夫十分了得,且有些套路是李蚩壬他们在中国功夫中从来没见的,但时间一久他们还是落了下风。
突听对方有人用在生硬的中国话说:“掏家伙!”只见他们有的从身上摸出匕首、短刀,有的从腰上解下软鞭、钢绳,那3个功夫了得的人则各自从身上摸出一把倭刀,显见他们是几名倭寇。这样一来场上形势急转直下,危急中只见李蚩壬一个空翻跳出包围圈从身上掏出一把手枪,“叭!”地朝天呜了一枪,场上所有的人都被震住了。高放、李探趁机跳到李蚩壬身边,每人也摸出一把枪来瞄准着对方。原来李蚩壬在离开南京时为了防身,不惜花高价从黑市买了三把手枪,刚好在此时给用上了。
李蚩壬挥了挥手枪说:“都把家伙给我放在地下,否则我就要你们血溅当场!”
在枪口的威逼下,对方的人只好老老实实将凶器丢在地上。李蚩壬的两个喽罗连忙一一收走。
“你们都听好了!”李蚩壬扯开嗓门说,“我知道你们都是日本商人田中野郎叫来的,我也不为难你们,回去后请传话给田中野郎,告诉他我们确实没有得到乾隆皇帝御赐的石刻拓片,要不我们也不会跑到颖州来寻找了。如果田中野郎再纠缠不放的话,就怕怪我李蚩壬不客气了。现在你们可以滚了!”
眼见这伙人跑远了,李探才说:“大哥,这么看来偷藤箱的事也是田中野郎一伙人干的罗?”
李蚩壬点了点头。
“那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高放问。
李蚩壬果断地说:“走!直接回南京去。我们惹不起,总躲得起嘛。”
在南京中将高参家的大客厅里,将军高兴地对李蚩壬三人说:“你们托我的事,虽然费了不少周折,总算给你们办妥了。”
三人连忙站起身来行鞠躬礼说:“谢谢,谢谢!”
将军说:“是这样,我给蚩壬嘛捐了一个上校团长,给他们二位嘛,一个捐了一个少校营长,一个捐了一个少校情报官。至于你们两位谁当营长,谁当情报官就由你们自已商量定了。”
高放赶忙站起来说:“我反正跟着大哥走,大哥干什么我就干什从,大哥走到那里我就跟到那里。”
李探因担心李蚩壬怀疑自已与田中野郎有关,心想离他远一点也好,便接过高放的话说:“本来我也是想跟大哥走的,没想到叫你小子给抢先了一步,那我就只好去当情报官了罗。”
将军征求李蚩壬的意见。李蚩壬说:“你们俩定了,我也没有意见。但你们都得给我记住,从现在起我们都是将军的人,不管到那里都要听将军的,发现重要情况都要向将军报告。”
“是!”高放和李探站得毕挺地说。
将军见了非常满意,他让高放和李探坐下后说:“我马上就要出任战区副司令长官了,你们省就在我的辖区,蚩壬带小高回省城去警备司令部下属的独立一团分别担任团长和营长。至于小李嘛,你是我安插在军情系统的一颗棋子,一定要给我当好千里眼和顺风耳啊。”
三人连忙站起来答应:“一定遵命!”
“蚩任啊,你和小高运气好。明天我的副官要去你们省城办事,你们俩就搭他的中吉普走吧。”将军说。
正愁带着御赐拓片走怕路上不安全的李蚩壬听了不禁心花怒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