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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13-05-30 12:37   来源:中国书籍出版社出版

  “所以我就挂了电话,把谈话讲给林德赛听,她看着我说:‘不对,不是她吃的食物的事,她是心脏病正在发作。’当然她是对的!所以我马上把电话打了回去。”

  迪克讲述这个故事时啼笑皆非,他竟然把如此简单的问题搞得错得如此离谱。当然了,这就是医生不应该给自己的家人治病的原因,因为爱让他们看不到病情的真实情况。令人遗憾的是,这并没有阻止家人向他们寻求建议,甚至有时还会要求免费的家庭看护。事实证明,专业的组织也没有办法禁止医生治疗自己的家人。这种危险是双重的:不是倾向于将病情轻描淡写(我爱你,不能接受你生病的事实),就是倾向于小病大治(我不能承受失去你的痛苦,最小的病也要治)。我所遇到的每个医生都经历过其中一种的反应,他们知道自己无法对家人做出正确的诊断,他们也知道这并非自己医术不精的体现。

  我们的特性非常依赖于我们所爱的人,家庭生活的核心作用是保护我们对彼此的幻想,这就是组建家庭的意义所在。在电视剧中,因为对家人的爱而变得盲目的典型人物一定是卡梅拉瑟普拉诺(Carmela Soprano) ,她的丈夫是残忍、淫乱的恶棍,而她则徘徊在知情和不知情之间。她将如何获知真相呢?这会摧毁她所爱的一切:她的家庭、她的住宅、她的孩子,以及她认为自己还是一个好人的感觉。对她的孩子麦东(Meadow)和小安东尼(Anthony Jr)而言,面对这个事实更为容易,他们不能选择父亲,也不觉得他们的身份完全依赖于他。但是,卡梅拉选择了托尼(Tony),所以,对于她来说,面对她已经宽恕的一切要付出很高的代价:不仅是天主教徒的罪恶,她还要对难以想象的“可怕行为”负责。她非常希望托尼能成为一个好父亲,让她的家庭成为一个典型的美国幸福之家,她的身心能量的大部分都用来维护让她的生活值得一过这个幻想之上。她对托尼的犯罪行为视而不见,因为她不得不这样做。

  卡梅拉的困境是极端的,但也是与每个人都有关的,这正是这部电视剧受欢迎的原因。许多夫妇发现自己陷入这样一种境地,他们担心糟糕的事情会发生,因而宁愿假装不知道。就像卡梅拉一样,人们更容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且一举一动就像是一切正常。在这方面,虚构的文学作品与现实并不一致。与卡梅拉极力表现得富有魅力而又生活阔绰大相径庭的是,据大家所说,普瑞罗斯希普曼(Primrose Shipman)显然拒不承认她的丈夫哈罗德(Harold)是英国犯罪史上最残忍的连环杀手。尽管有大量的证据可以证明他罪行累累,她依然坚决主张她的丈夫是清白的。在她的丈夫被定罪之后的调查中,她回答“我不知道”的次数已然过百。但是,没有人认为她是虚伪的。主持调查的珍妮特史密斯(Janet Smith)女士对普瑞罗斯的描述是“诚实而直截了当”。在希普曼的3个病人死亡时她到了现场,或者说在他们死亡之后她马上就出现了,并且站在其中一个病人艾琳查普曼(Irene Chapman)的身边,而她的丈夫去看另外一个病人。然而,所有的迹象表明,她没有看到事情的来龙去脉。

  尽管邻居们对她的忠诚感到吃惊,并且很是反感,而其他的观察者并不这样认为。唯一与哈罗德希普曼会谈过的精神病医生理查德贝德库克(Richard Badcock)描述了他对于控制的可怕欲望,并发现妻子是一个可以利用的理想掩体。普瑞罗斯希普曼毕竟要完全依赖她的丈夫。当她在17岁怀上哈罗德希普曼的孩子时,父母就与她断绝了联系,在她草草举行的婚礼上,她最后一次见到父亲,母亲甚至没有出席。她识字很少,只能靠当保育员和经营一家三明治店赚取微薄的收入,但是,因为她有4个孩子需要照顾,这使得她在情感上和经济上都要依赖于丈夫。没有任何迹象表明她有亲密的朋友,或是其他能够给她带来角色和地位感的社会关系,虽然她的婚姻是屈辱的,但她是有婚姻的,这些社会关系本应由她的婚姻来提供。在她的人生中,显然没有这样的时刻,让她有力量或者具备自立的能力去看清在她眼前发生的一切。

  我们中的绝大多数人从来就不必应对拒绝相信的普瑞罗斯希普曼生存下去所要面临的苦恼。我们更有可能揭露的秘密是婚外情。众所周知,虽然存在外遇的夫妇有多大的比例难以确定(理由显而易见),估计占到婚姻的比例介于30%~60%之间。在离婚期间,有24%的离婚要引证外遇却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艾米丽布朗(Emily Brown)说:“在夫妇中间,当有人出现外遇时,没有人真的想知道。”艾米丽布朗是一位婚姻治疗师,对婚姻不忠的深刻认识和研究似乎并没有毁掉她的乐观态度。她55岁左右,依然穿着色彩浓烈而鲜亮的服装。在她的一间办公室里堆满了书籍和艺术品,只有一个陶罐,上面贴着一个标签“认知超载”,暗示有时知识也会成为一种负担。

  在她执业的实践中,艾米丽布朗的工作就是帮助婚姻受到外遇威胁的夫妇或个人。在客户来找她之前,婚外情通常已经被发现,她所看到的部分表现是受到背叛的配偶感到没有留意到事情的进展而感到的愤怒。

  “他们可能已经怀疑了,”布朗说,“但即使是在一方有疑心的婚姻中,你如何才能要求并且让婚姻完好如初呢?如果对方没有外遇,那你就是凭空怀疑的挑衅行为。如果对方有外遇但拒不承认,那么就会被揭穿。如果对方有外遇并且承认了,那么一切将会土崩瓦解。所以,没有任何一种方式可以让婚姻关系完好如初。”

  处于知道又不知道的状态非常痛苦,它可能会持续几个月,或者好几年。日常生活的一成不变让人们更容易视而不见,不那么戏剧性,也不易受到伤害。

  “所以,我知道人们的想法 :我应该问,但我不会问。这是一种自我保护。我的许多客户都是在从来没有人谈论危险话题的家庭中长大,大量的谈话是彬彬有礼,却没有什么意义,因此,他们不知道如何开始进行这些对话。但另一方面,他们会想:如果我们谈论它,就意味着它确实存在。因此,通过对任何事都闭口不谈,他们试图使其消失不见。”

  根据布朗的经验,夫妻双方都会视而不见:不忠的配偶对于被发现的可能性视而不见,拒不考虑可能导致的后果,更喜欢保持没有人会受到伤害的幻想。这可不是愚笨,他们真正渴望的是外遇和家庭能够和平共存,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另一方面,遭到背叛的一方绝对会拒绝理清头绪,因为只要怀疑还是不连续的点,那就什么也没有发生,什么也不用改变,爱情如故,涛声依旧。

  “我有一个案例,”布朗回忆道,“丈夫有外遇,但是妻子没有猜忌。妻子得了性病,为此去看医生。当她告诉丈夫时,他尽量掩饰,轻描淡写地说:‘你一定是在和孩子们露营时感染上的。’于是,她就没有多想。

  “10年之后,妻子去理发店里美发,在那里她阅读了一篇有关性病的杂志文章,她这才恍然大悟!直到那时,她才去找她老公当面对质。在这个案例中,双方都视而不见:他对被逮住一事视而不见,而她则对正在发生的事熟视无睹。”

  根据布朗的看法,许多人凭直觉就能发现事情不对头。这些婚姻难以修复的一个原因在于受到背叛的一方感到非常愤怒,不仅是恼怒对方,更是生自己的气。“我怎么会不知道呢?”每次发问都感觉自己如此愚蠢、如此幼稚。突然之间,他们觉得自己是在观看一场拼图游戏的自我组装:所有的拼图块咬合在一起,产生了一幅谁也不想看到的极其丑陋的画面。被维持爱情的幻想所滋养的宝贵的自我价值,也就是自尊,随着真相的暴露而被摧毁了。

  我们会奋力拼搏来保护自尊,这是一种普遍现象。这与人们是富有还是贫穷没有关系。人们全都需要感觉他们是完美的人,甚至或者尤其是当他们其实处境糟糕的时候更需要如此。

  “我明白我的所作所为是错误的,但是,我给自己解脱说:这不能用常理来解释。我认为,不管我想做什么都可以侥幸成功。”当涉及自己的婚姻时,甚至是老虎伍兹(Tiger Woods)也会视而不见。

  “成功自会带来其盲目,”布朗说,“成功的人相信他们能够摆脱它。我曾经与一小组40岁前成为百万富翁并且有外遇的男人交谈,他们甚至看不到危险!这不是一种对风险的爱好。他们觉得妻子永远不会知道,所以哪里还会有伤害呢?他们生活中的其他所有事情都已经解决,所以他们认为自己拥有某种魔力,他们的成功意味着他们能够得到想要的一切,而且他们是无懈可击的。他们完全看不到自己已经造成的伤害。他们只是无法想象,作为一个好男人,他们做的却是坏事。”

  跟布朗交谈时,她感觉好像是一名战斗经验丰富的老兵,她的咨询室就是妻子和丈夫们为了保护自尊而发起宏大规模战斗的战场。她说,视而不见在帮他们战斗。如果有孩子被卷了进来,不忠的配偶尤其是睁眼瞎。他们让自己相信,不管什么年龄的孩子都一无所知,什么都不关注,就因为他们是孩子,他们对成年人的生活无法理解。这是一种令人感到欣慰的谬论,却常常被孩子们的表现所加强;孩子沉默不语,因为他们努力想维系家庭的完整。每个人都在合力进行集体幻想:家庭依然完好。 

  “有一对夫妇,我曾经跟他们共事,他们处于半分居状态,”布朗回忆说,“他们在孩子面前发生过多次争执,丈夫搬到外面一个公寓里住,就在车库上面。因为一个孩子过生日,他们又聚到了一起。夫妇双方都说他们认为孩子们不会怀疑家里的变故。咳,他们的孩子一个13岁,另一个10岁,而且爸爸不再住在家里了……”

  通过跟布朗交谈可知,很明显这种视而不见是司空见惯的,以至于已经不能让她感到吃惊了。但是,她也认为伴随着外遇的视而不见常常在很早之前就开始了。居住在周边的邻居常常是跟我们相似的人,这样的社区里有许多缺点,其中之一就是我们很少经历冲突。这意味着我们没有培养出需要管理冲突的方法,而且对于我们是否有能力解决冲突也缺乏信心。我们说服自己,相信不存在冲突同样也是一种幸福,但是相机抉择让我们不可思议地变得虚弱无力。

  “在很多情况下,外遇的开始是由于人们想回避冲突,或者对熟悉产生了厌烦。人们对需要处理的事情敬而远之,他们认为他们无须说出任何消极的话,他们不知道如何用一种非攻击的方式清楚地表达批评或质疑。于是,当他们最终通过外遇表达他们的不满时,结果它就真成了一种攻击,而且激起了更多的攻击。很多时候这都是产生于没有处理好思想情绪,没有理解自己的内心感受。与处理不舒服的感情相比,视而不见更容易做到。”

  贯穿在布朗的谈话和她从实践中所获经验中的是这样一个判断:因为我们对可能看到的或可能感觉到的事情非常害怕,我们才变成了睁眼瞎。我们的个性和自我价值感取决于我们所爱的人,已经到了即使他们伤害我们、我们也依恋他们的程度了。 

  路易丝米勒(Louise Miller)回忆说:“我们希望父母爱我们,而要做到这一点,方法就是他们期望我们成为什么人,我们就会成为什么人。”

  路易丝是布朗的一个客户,在经历了多年屈辱的婚姻之后,她找到布朗寻求建议和治疗,她很努力地让自己不去注意婚姻中那些纷纷扰扰的事情。路易丝说,她十分渴望取悦于自己所爱的人,从不敢真的提出任何质疑。

  “我是在20岁出头时结的婚,我真的不想结,但是我想那是我该做的。我约会了,我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了,我结婚了。之后,30多岁的时候,我有了几个孩子,我想我要拥有父母认为的那种完美人生。我有了漂亮的大房子,带有一个大花园,周围的邻居也很好。我想:现在我拥有了美满的生活。直到40岁的时候我才了解了自己。这些年来,我一直在努力做我父母期望我做的事,做我丈夫希望我做的事。我认为,如果他们快乐,我就会快乐。可是我单单没有看到自己!”

  路易丝竭尽全力想要获得父母和丈夫的认可和爱,她对“幸福和家庭生活应该是什么样”的理解是千篇一律的俗套,她从不敢对身边发生的事情提出严肃的问题。

  “在我小的时候,家里从没有见过酒,甚至做饭也不用。因此当我遇到现在的丈夫时,全然不知他是一个酒鬼。我与他是在大学相识的,当时他有一些粗野,我仅仅认为那是聚会时才有的行为,他以后会改掉的。但是他从未改变。我抱怨过,但他无法戒掉。后来有一天他父亲对我说:‘你知道你嫁给了一个酒鬼吗?’那时我都40多岁了!我怎么会和一个酒鬼生活在一起,却浑然不知呢?” 

  路易丝用一种近乎绝望的尝试打破了其他所有人对她的期望,她和一位工作上的同事谈起了不正当的恋爱。

  “我从没有想过有什么事会发生。我变得沮丧和内疚,一天晚上,我将这一切告诉了丈夫。我认为,一旦我对他坦白,我们就会和好如初,再次坠入爱河!这个时候我去咨询艾米丽。我真希望她能够看到故事的结局,是否一切都会好起来。我用了很长的时间才明白,原来我也有选择。那是我的人生。”

  当路易丝给我讲述她的故事时,感觉层层的迷障仿佛正在消除,她对父母的爱,她对丈夫的爱,她对孩子们的爱,一个一个地在她眼前移开。她曾经苦苦挣扎,为的是坚守这些爱,因为多年以来,她简单地相信没有了对他们的爱,她就什么也不是了。艾米丽说,她对路易丝的思想变化之大感到吃惊。但是,路易丝要走的路还很长,如果不能正视她自己和她的婚姻,她就永远无法实现自己的想法。

  婚姻中这种视而不见的故事太多了,剧本是高雅的正剧,却被演成了低俗的喜剧。从奥赛罗(Othello)到《战争与和平》中的皮埃尔别祖霍夫(Pierre Bezukhov),再到《广告狂人》(Mad Men)中的贝蒂德雷珀(Betty Draper),我们能够与这些看不到真相的角色产生共鸣,因为他们让我们感受到了自己内心最深的恐惧,那就是我们可能相互看错,或者不能正确看清我们自己。我们释然一笑,因为这些角色不是我们;我们流泪哭泣,因为这些很容易就会发生在我们身上。

  没有什么比在被虐待儿童摧毁的家庭里上演的“戏剧”更激烈或更可怕的了。虽然我们都能清楚地认识到“陌生人的危险”,并且尽一切所能确保我们的孩子远远地离开任何不认识的人或可疑之人,但是,一直以来,大多数虐待儿童的事件却是发生在家庭里面,或者是被孩子们所熟知的作恶者所为。根据英国全国防止虐待儿童协会(NSPCC)的统计,在满16周岁之前经历过性虐待的儿童达到了16%。看到这样的数据,你会情不自禁地怀疑:在像家庭这么小的单元里,怎么能够存在如此的虐待而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呢?

  “在大多数虐待儿童的案例中,施虐者通常是家庭成员或是朋友。”英国全国防止虐待儿童协会的儿童保护意识部部长克里斯克洛克(Chris Cloke)说,“这种行为通常很难看出,因为经常是出于对家庭和孩子的深深的爱让人们不想知道正在发生的事。很多人甚至压根儿就不愿意承认存在虐待儿童这档子事。他们更愿意关心来自陌生人的危险,而不是考虑多数虐待来自家庭这一事实。”

  费利西蒂威尔金森(Felicity Wilkinson)是英国全国防止虐待儿童协会许多工作在一线的人员之一,他负责接听慈善求助咨询热线。“你经常会发现,一位妈妈与一位虐待她孩子的男人交往。这个男人是她的恋爱对象,最让她想不到的事是他们会做出那种事情。即便是证据确凿,它也需要很长时间才能被充分理解。

  “一个案例闪过我的脑海,某位女士说她知道了她的老公曾经因为性虐待而被定过罪。她努力说服自己现在这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因为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在很久以前,因此他一定改过自新了。她确实打热线寻求确认,她抱着一线希望,想听我告诉她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她不必担心。她爱上了这个男人,他为她做了很多事情,还帮她照顾孩子。她只是不愿意去设想她的孩子处于危险之中。”

  我问费利西蒂,让父母了解在他们自己的家庭里可能存在危险是不是很难的事情?

编辑:刘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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