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对面就是餐厅,或者可以做次卧。很显然,加德尼亚夫人把它当成了书房兼温室,里面一个简易木架上,摆放着几百株小植物,死的死,蔫的蔫。木架上方有几盏晦暗的荧光灯管,是螺旋形的;植物中间露出一张书桌,桌子很气派,宽大的桌面可以揭开,上面散乱地堆放着几本书和一些纸张。经过岁月的洗礼,桌子愈发显得亮堂。凯和米克拉斯还在门口说话,罗斯玛丽离开他们,迈过一道铺满枯萎的棕色蕨类叶片的木架,径直来到这张桌子跟前。古玩店的橱窗里展示的就是这种桌子!她抚摸着桌面,琢磨着它是否待转让。无意间,瞥见一张淡紫色的纸片,纸上写着一行优雅的蓝色文字:“过去,我一直认为这只不过是一种饶有兴致的消遣。我,不能再做下去了……”此时,她意识到自己是在窥探别人的隐私,于是就抬起头,看到米克拉斯先生刚好转过身来,她问道:“这张书桌,加德尼亚夫人的儿子转让吗?”
“不知道,”米克拉斯先生说,“但我可以帮你问问他。”
“很漂亮!”凯感叹说。
“就是啊!”罗斯玛丽微笑着附和。她环顾四周墙壁和窗户,心里盘算着如果把这间屋子改成婴儿房,那就再理想不过了。房间里光线有些暗,窗户朝着一个不太宽敞的庭院,但黄白相间的壁纸让整个房间明亮不少;浴室不大,但这已经很难得了;还有壁柜,简直就是锦上添花,里面摆满了瓶瓶罐罐的植株幼苗,看样子主人一直都料理得很好。
他们转身走向房门。凯问道:“这是些什么东西?”
“药草植物吧,大部分都是,”罗斯玛丽回答说,“这是薄荷,这是罗勒……这些,我就不知道是什么了。”
门廊前部,左边是一个供宾客使用的挂衣壁橱;再往前,右边是一道宽拱门,直通到客厅;拱门对面是几扇宽敞的飘窗,其中有两扇的窗座是三维的,还镶着菱形的窗格玻璃;右边的墙上有一个小壁炉,壁炉架由白色大理石雕刻成旋涡形状,在它左边是几个很高的橡木做成的书架。
罗斯玛丽拽过凯的一只手捏了一下,轻声感叹道:“噢,凯。”凯却心不在焉地嗯着,也捏了一下她的手。米克拉斯先生就在他们身后,见此情景赶紧说:“壁炉没坏,当然能用。”
后面的主卧室也足够宽敞,大概是十二乘十八英尺的面积。卧室里的窗户和餐厅、次卧或婴儿室那间的窗户一样,都是朝向同一个小庭院。客厅那头的浴室很大,白色的洗浴装置带球形铜把手,也一应俱全。
回到客厅,罗斯玛丽高兴极了:“这套公寓太棒了!”她跳着圈地张开双臂,似乎要将整个房子拥到怀里,“我太喜欢它了!”
凯赶紧向米克拉斯解释道:“她这样无非是想让你们降低房租。”
米克拉斯先生笑了笑说:“如果可以的话,房租我们还想涨呢,要我说还能涨百分之十五。现在,要找这么一套有个性的房间布局的公寓,就像大海捞针啊。那些新公寓——”他突然停顿了一下,盯住门廊顶头的一个红木写字台,说道:“真奇怪,写字台后面的衣柜哪儿去了?我敢肯定原来就是在那儿的。这套公寓里总共有五个这种衣柜,主卧室两个,次卧室一个,门廊里还有两个,一个在这儿,一个就在那儿。”他朝那张写字台走过去。
凯踮起脚尖瞅了瞅说:“你说得对,我能看到衣柜门四个角留下的痕迹。”
“她把写字台给挪走了,”罗斯玛丽用手指着靠近卧室房门的那面墙说,“是曾经放在写字台那边的。”墙上有一个幽灵般的带尖角的模糊轮廓;暗红色的地毯上,球形的桌子腿底座留下了四个深深的印痕;几道不太明显的拖动痕迹从四个印痕处歪歪扭扭一直延伸到写字台的四条腿现在所处的位置。
“给我搭把手,好吗?”米克拉斯先生对凯说。
他们两人抬起写字台,一点点儿又把它挪到原来的位置上。“我现在明白她为什么会昏迷不醒了。”凯一边用力地推动写字台,一边说。
米克拉斯先生说:“这肯定不是她自己搬过去的,她毕竟八十九岁了。”
罗斯玛丽满脸疑虑地望着已经打开的衣柜门说道:“我们——不该打开吧?或许应该由她儿子来打开。”
这张写字台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四条桌子腿儿稳稳当当地落在原先的四个印痕里。米克拉斯先生揉了揉自己有断指的双手道:“我能做主,有权带人看这套公寓里的所有东西。”说着他走到那个衣柜前,打开柜门,里面几乎空空如也,只有一个吸尘器杵在一头,还有三四块木板子散落在另一头;顶部的隔板上塞着几块蓝绿相间的浴巾。
“她好像把什么人锁在里面过,那人后来逃走了。”凯说。
米克拉斯又说:“或许她用不了五个衣柜。”
罗斯玛丽不解地问:“可是,她为什么要把吸尘器和浴巾藏起来呀?”
米克拉斯耸耸肩,回答说:“我想我们永远都无从知道这是为什么了。或许是她老糊涂了。”他笑了笑,接着说,“还有什么需要我带你们去看的,或是要解释的吗?”
“有,”罗斯玛丽马上接着说,“洗衣设备怎么样?楼下有洗衣机吗?”
米克拉斯先生将他俩送到人行道上,他们向米克拉斯道谢并告别,然后顺着第七大道慢悠悠地朝住宅区方向走去。
“比那套公寓租金要便宜,”罗斯玛丽首先发话了,并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是首先考虑到了很实际的问题。
“可它少一间屋子啊,亲爱的。”凯说。
罗斯玛丽不吭声了,她闷着头走了一会儿,又说:“地理位置也比那套公寓好。”
“就是啊,感谢上帝,”凯说,“那我可以走着去所有的剧院啦!”
罗斯玛丽激动地跳了起来,不再跟凯讲道理了: “噢,凯,我们就租下它嘛!求你了!真的求你了嘛!这套公寓太好了!加德尼亚老夫人都没有做过任何改动!客厅很是——很是美丽,非常温暖!非常——噢,求你了,凯,我们就租下它吧,好不好嘛?”
“当然好啊,”凯笑着说,“只要我们能把原先那套给退掉。”
听到这些,罗斯玛丽欣喜若狂,她一下子就抓住凯的胳膊肘:“我们肯定能退掉!你一定能想出办法来的,我就知道,你肯定行!”
于是,在一个玻璃罩的电话亭里,凯拨通了科特斯夫人的电话,罗斯玛丽站在电话亭外面,急切地瞅着凯的嘴巴,努力想通过凯的口形变化来了解他们在说些什么。科特斯夫人说,如果在下午三点钟之前,还不能给她确切的答复,她就会给排在他们后面要租房的人打电话了。
他们走进一家俄罗斯小餐馆,点了一杯血腥玛丽鸡尾酒,两块黑面包做的鸡肉沙拉三明治。
“你可以跟他们说,我生病了必须住院。”罗斯玛丽给凯提了个建议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