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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3

时间:2012-11-27 07:46   来源:中国台湾网

  萨碧雅和外祖母之间的关系比和母亲的关系更为亲近,因此,当外祖母临死前在她耳边轻声说“我会永远和你在一起”时,她毫不怀疑。外祖母的遗言对萨碧雅来说意义重大。在她看来,这句话象征着一个神圣的承诺,在她迫切需要外祖母时,她就会来到她身边,给她力量,让她面对生活中的各种艰难困苦。萨碧雅并不孤单,她觉得,外祖母和她未出世的女儿会陪伴她一生。她曾暗自许下诺言,有朝一日,她会将宝贝女儿放在自己深爱的父亲的臂弯里。

  萨碧雅绝不会接受自己的生命中没有孩子。她和胡莉娅之间的关系不一样了,她们以前的那种单纯率直也不见了。她仍然爱着胡莉娅,这种爱超出了言语所能表达的程度。但是,他们的情况发生了变化。她的生活不再像她跟约翰结婚前那样简单。

  父亲和她,还有自己的小女儿,三个人一起坐在院子的石榴树下,这是一个美丽的梦想,萨碧雅身处何地都会揣着这个梦想。这是她的慰藉。她确信,这一天终将会来临,梦想终将会实现。没有了梦想成真的希望,她将会悲哀得无法继续生活。从她身边夺走这个梦想,就意味着夺走她的一切。约翰并没有意识到,坚持让她跟他一起去澳大利亚是多么残忍。如果她去了澳大利亚,她就要放弃这个梦想。她难以向约翰解释这其中的重要性。她曾试过几次,但是每次谈起这个话题,与他们面临的严酷现实相比,就好像是在谈论一件微不足道、幼稚自私的事。

  萨碧雅发现,雨小了,风也小了,街上的行人看起来不再像是被风推着一样向前走。老阿诺福特楼下店铺后面的灯亮了。他一定正在给妻子泡咖啡、烤吐司。

  “你还爱他吗?”胡莉娅问道。

  萨碧雅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有那么一会儿,她以为胡莉娅指的是她父亲。“我父亲?”

  “是约翰,我的老天!”胡莉娅说道。

  “我当然还爱他!您知道我还爱着他。您问得很奇怪。”

  “约翰是个好男人。他尽最大努力让你开心。他爱慕你。你再也找不到像他那样的人。”此时,胡莉娅已经对这次谈话感到不耐烦,不想再继续下去。她往后推开椅子,收起空咖啡杯,站起身。她站了一会儿,向下看着萨碧雅。“我要开始干活了。”她说。然后转身走过餐厅,穿过珠帘,走进厨房。

  胡莉娅说的都是事实。萨碧雅没有否认任何一点。除了约翰之外,再没有其他男人更适合她。可还有一些事情是胡莉娅无法理解的。不知道为什么,胡莉娅会问“你还爱他吗”,这让萨碧雅想起约翰带她登上埃菲尔铁塔的那一天。那时他们还在热恋,几乎每个星期天都会去参观巴黎著名景点。那天,他那么自信,那么忙碌,那么想负责打点那趟游览。直到后来,萨碧雅才意识到,那些日子里,约翰之所以会那么尽力,是想尽量在他们去澳大利亚之前参观完所有景点。他买错了票,结果他们只能上到埃菲尔铁塔的第一个观景台。看着他沮丧的表情,她笑着抱抱他说,这儿的风景也很好,他们下次还会再来,而且直接上到最高层。“别担心。埃菲尔铁塔不会跑的,”她说道,“它暂时还不会被拆掉。”但是,他们再也没回去过。

  后来,胡莉娅去了马路对面阿诺福特的店,萨碧雅独自留在房子里,开始放洗澡水洗澡。她把衣服丢在浴室地板上,躺进冒着热气的水里。她想起自己和约翰一起重游沙特尔的那一天。那天早晨,火车驶离巴黎时,天空还很晴朗,跟第一次一样,约翰的旧帆布背包里装着野餐食品。他们两个人都兴高采烈,盼望再次看到沙特尔。下火车时,天气已经开始变得阴沉寒冷,从火车站出来上山向大教堂走去时,天开始下起雨。那天,沙特尔天气寒冷,非常冷清,街上几乎没什么人;那不是他们记忆中的沙特尔。后来,为了给自己鼓劲,她提议一起往下走到河边,去寻找“属于他们的”那棵柳树,结果发现那棵柳树最近刚刚被砍掉。她现在还记得自己看到在雨中闪闪反光的白色树墩时无比震惊。显然,那是一个可怕的征兆。

  她又往浴缸里放了点热水,开始洗头发。她在想象胡莉娅端着盘子,冒着冻雨穿过马路,把盘子里的两份热食送给阿诺和他妻子。这不是什么慈善行为。多年来,胡莉娅一直在阿诺那里买布料,用来做餐馆的桌布和厨房的围裙。他的棉布存货款式陈旧,但质量上好,如今很难找得到。她是阿诺夫妇的朋友,会经常坐在阿诺妻子身边,跟她说说当地的小道消息。每次去看他们时她总要带些糕饼或者热食。“要你们帮忙尝尝新菜。”她总是这样跟他们说。“你们俩对吃都很挑剔。如果你们觉得好吃,那些男人就一定会喜欢。”她曾尝试鼓动阿诺去“唐之家”吃午餐,但他从来都没有去过,不像房东安德烈,从来就不需要鼓动。安德烈经常来餐馆跟那些男人一起吃午餐,常常会毫无预警地突然出现,坐在约翰旁边,喝一杯白兰地,抽一根香烟,或者喝一杯咖啡。但他总是坚持付钱,用最传统的方式将钱压在用过的盘子或玻璃杯底下。而且,离开前他总是会把头伸过珠帘,向胡莉娅和萨碧雅问好。

  安德烈总是有很多借口,诸如餐馆缺乏维修之类的话。就在约翰用白兰地招待他的第二天,安德烈从窗台上捡到一片脱落的干油漆。

  “我知道,”约翰说道,“是的,我知道。明年春天,我就会重新刷漆。”

  安德烈忧郁地说:“一旦房子受潮,约翰,你就别想再重新刷漆。”这话听起来就好像是在说,如果约翰不马上给窗台重新刷漆,他的房子就会坍塌成一片废墟。

  洗完澡,萨碧雅上楼坐在胡莉娅的梳妆台前梳了个头,穿上一件干净的套头衫,下楼走进厨房。没多久,她就听到运货车从巷子里开过来的声音。她有点紧张,期待着将计划付诸行动。她从来没在约翰身上试过胡莉娅传授的性爱技巧。她太害羞,而且也没必要使用这些技巧。他们很快就创造了属于自己的性爱语言。在性爱方面,她没有听从胡莉娅的建议,也从未对约翰主动过。似乎也从来不需要她主动。她走进巷子,“托尔斯泰”从安德烈家的后门跑了出来,站在她身边,和她一起看着小巷的另一头。她放眼望去,光线昏暗,有时就是这样,就像天永远都亮不起来似的。约翰还开着车前灯。她就站在车前灯的光线里等着他。他从小货车里爬出来,她走了过去,伸出双臂,抱住他亲吻。“我爱你。”说完牵起他的手,领着他走过厨房,上楼来到他们的房间。她关上门,然后转身面对着他。“跟我做爱吧。”她说。

  完事后,他们互相搂着躺在一起。她以为他睡着了,于是用一只手肘支起身子,朝下看着他,就着从她身后小窗户透进来的灰暗灯光,仔细观察他的五官。他睁开眼睛看了看她,伸出胳膊搂住她,拉向自己。

  她往后退了一下,和他保持距离,眼里含着热泪。“你会答应我吗,亲爱的?求你了。你能答应在我父亲看到我们的孩子之前,永远不会再叫我跟你一起去澳大利亚吗?”

  约翰皱着眉。他讨厌看到她哭,也讨厌关于第一个孩子必须见她父亲之类的承诺。“别哭了,拜托。我当然会答应你。”他说道。看起来似乎根本没有争吵的必要。他不知道自己要为这个诺言坚守多长时间。如果他们一直都没有孩子呢?那该怎么办?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回到澳大利亚的可能。

编辑:刘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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