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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12-11-01 03:01   来源:中国台湾网

  哈德莉

  11月12号

  亲爱的萨姆:

  我不知道命运是不是插手了我们的通信。尽管来往阿拉斯加的信件能径直抵达,但由于你是给以为在家的我写信,它还是耽误了,所以当我再收到你的信时,你好像尚未收到我的回信。这都有点滑稽了,因为你还是态度很好,而我却恰恰相反。桑德海姆音乐剧里的那首歌的歌名叫什么来着?——“叫小丑来吧”?歌是关于阴错阳差,错失机缘的事情——朱迪科林斯唱的。你因为我喜欢这种歌还取笑我。不过话说回来,因为我觉得生活就像一张空白的贺曼贺卡,总是期待有事情发生,你还一直觉得我太多愁善感。不过现在我不再这样了,对吗?自从保罗出事后就再也不这样了。

  关于你和柴火炉。你让它烧了整整一个晚上。我不得不承认你说对了——当你写到你对壁炉呵护备至时,我炸毛了(插一句,我只有在和你在一起时才会想到炸毛这个词……)。我反应这么大甚至可能只是因为在你写的东西里出现了“呵护”这个词。

  我已经习惯了看你写的体育报道——拳击、踢球、登山或冲浪——不管你写的是怎样刺激的故事,什么样挑战极限的运动员,我都习惯了。我觉得你的文字就是阳刚硬朗的,直接且一针见血。还记得你写布鲁克斯罗宾逊的文章吗?你完全可以用在自己身上。但是……呵护……我还真不习惯看见你笔下出现这样的字眼。

  你写火苗的那段。

  知道吗,这里晚上很冷。雾很大。当雾堤从大西洋海岸滚滚而至时,它先拍向面海的悬崖,再泼向全岛。你从没见过这么厚的雾;当我走到外面向下看时,都看不到自己的脚。我本想在岩石上画画,想把我的画架搬去断崖那里,但是太潮湿了去不了。我觉得整个人都被浸透了。所以当我读着你的信的时候……萨姆,我在壁炉里点了一把火。

  它现在燃起来了。

  我想这让我感觉和你天涯共此时。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写这个。我打赌我寄出这封信后就会想把它追回来。但是你写的这些……关于看护火炉,感受温度,和哈德逊湾牌的毯子……这让我渴望温暖。我太冷了。

  毯子是白色的、顶部有彩色条纹很漂亮的那种吗?窄窄的彩色条纹——红色、蓝色、绿色、黄色。是那种毯子吗?还记得我们去楠塔基特岛的时候吗?就是在很久以前还没有保罗的时候,你想去钓条纹鲈的那次。记不记得我在海边抓起一条毯子裹住彼此?它就是这个样子的……就是哈德逊湾牌,我很确定。

  关于你对我的记忆。你现在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个?我们之间隔着天涯海角,查理刚打电话来问你律师的名字,好告诉他我要把房子给你,我自己也终于又开始画画了。萨姆,我只有离开你才能做到这一切。我不能再去想保罗了。所以我来这里和一个画画的老太太的鬼魂作伴,这让我太久以来第一次感到近乎快乐的情绪,太久了,久得我都忘了多久了。而你现在却说出了“呵护”,还写信告诉我关于我的记忆。

  也许是因为火的缘故,也许是因为茶的缘故——是的,我在喝茶。还在喝茶。已经喝了79天了。我也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坐在“企鹅们”咖啡馆的桌边,就是在塞耶街很小很好玩的那家。你后面的位子上坐着几个布朗写作班的姑娘,很崇拜地谈论着罗伯特库佛,学生聊起他来都这样。

  你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你自顾自坐着,在一个黑色笔记本上写东西。你低着头,十分专注。你穿着一件厚厚的绿色毛衣,牛仔裤和靴子。我将你的一切都看在眼里,因为你看上去和周围格格不入。甚至在你抬头之前,我就感觉你应该有胡子——确实如此。你目光锐利,洞穿人心。当你看着我时,仿佛——我发誓,我真的这么觉得——我是一个从战乱疮痍之地而来的难民,而你要做的就是说出我的故事。

  其实,我是想写的是“你要做的就是拯救我。”但我想,这对你而言都是一回事。你看上去比其他学生们年纪大些,仿佛你已见过太多世事沉浮。我完全不知道你原来是个体育记者;抛开这个不谈,你那时——现在也一样——有一个沧桑的灵魂。

  我盯着你看,因为我想把你画下来。是啊,我想认识你——然后去画你。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捕捉你凝视的目光中的张力,不知道能不能用炭笔将它摹画下来,我画人体素描的功力如何就高下立判了。别管躯体,别管背景布纹——只看这双眼睛,你的眼睛就是生命的本质。

  萨姆,我那时就该知道——你的什么我都捕捉不到。炭笔不行,油画笔不行,用我的心也不行,用我的爱也不行。所以你和你的呵护——我不想听。只有荒野才是最让你快乐的地方,你想在世界的尽头体验生命的极致。也许你写的只是体育和户外运动,但你探寻的是你采访对象的内心景象——也是你自己的——那是一种类似战地报道的东西。每个人每刻都冒着失去每样东西的风险。在加州鬼怪树挑战80英尺高浪头的冲浪者,攀登艾格尔峰的登山者,在他们和遗忘之间,除了空气,一无所有。一想到保罗飞机失事造成的间接伤害,你又启程去了另一个战场。

  让我告诉你一件事……我了解你,才这么说。我知道你去那里是想拯救某个人。这就是你写作的目的,你觉得《哈泼斯》杂志付钱给你就是让你干这个的,你觉得那些新闻奖项就是为此而设的。你和格斯一起待在北方的莱卡星,有火炉和《三个火枪手》,你在添火,正梦见很久以前的往事……其实你去那里就是为了拯救那个人。

  你知道他已经不在了。

  你只要再读读自己的信就明白了。冰层导致飞机坠毁了。这是你自己说的;在你的信里,你白纸黑字亲手写得明明白白。我是不是非得提醒你一下他并不是你采访的职业冒险者中的一个?他去那里是为了支教。去帮助别人。他不是想去打破什么记录——很多人拥有的比他少很多,他只是想去帮助那些人避开他们的命运……贫穷无助的命运。他去那里是想帮助人们脱离荒野。你明白了吗?

  萨姆,放过他吧。

  也放过我吧。

  我们必须重新生活,但我们还没有做到。现在还没有。我们都冻在过去里寸步难行。保罗的飞机掉下来了,我们就此冻在冰川。所以如果真的能救什么人的话,救救你自己吧。

  住手吧。

编辑:刘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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