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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时间:2012-11-23 07:37   来源:

  第十八章

  返回科梅尔大道的路上,我打电话给艾瑞娜,她还在陈列室,我告诉她我要早点回家。

  “你不去看电影了?”她问道。

  “不打算去了。”

  “好吧,我这里的工作也差不多了。”

  两人的交谈中有一种热恋的兴奋感,尽管没有说出来,但彼此都能感觉到,就像一对在商量第二次约会的小恋人。我突然想起,六个星期以来,我很少在她晚上睡觉之前回家。可现在,我既紧张又渴望,今晚和她在一起将会是怎样的情形,心里没底。

  这种兴奋夹杂着隐隐的不安。要见艾瑞娜,我当然不会为这次午后约会特意准备西装,那么,为什么我打电话时她还在陈列室?车已经跑了半个街区,我其实还一直在想是否要再打电话回去和她的助手核实。正如艾瑞娜曾经说过的,关键是要找到证据和合适的线索。我意识到自己得了多疑症,对周围的一切都疑神疑鬼,尽管这种怀疑可能荒唐可笑。

  我的车驶过了购物区,信号被高坡挡住,手机的接收信号刚闪了几下就不见了。我放慢速度准备拐入屋前的车道,此时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了我。我忍不住伸长脖子,看看那里是否有新的东西出现。前院看上去很正常,门口什么东西也没有,但窗帘的波纹却引起了我的注意。我看到了一只白色的手一闪,便缩了回去。太白了,我没有看错!那是白色的乳胶手套。

  手套如此怪异!如此抢眼!我呆若木鸡,脑子一片空白。之后我立即回过神,看到窗帘后有个人影晃动,像是浑水中的一条游鱼。

  我身体僵硬,但没有因此放慢速度。我右拐进入车道,经过隔壁的房子,在路边停下来。我曾想过绕回杂货店用那里的付费电话拨打911,但心里明白,入侵者很可能会在警察赶到之前就逃之夭夭。我握住车门把手,盯着被拳头打坏了的仪表板,犹豫了好几秒钟,最后还是让愤怒和强烈的好奇心占了上风。

  我从车里爬出来,迅速向屋里跑去,穿过车道,沿着栅栏奔跑,来到车库大门口停下来,怔怔地僵了二十几秒,用拳头猛捶脑袋,逐渐恢复了镇定。我把钥匙插进门锁,轻轻推开门。车库的墙壁和天花板的回响似乎使我的呼吸更加急促。我用眼睛扫了一下周围,目光落在蜘蛛网下面一个陈旧的高尔夫球包上。球包是我的经纪人为庆祝卖出剧本买给我的,一直放在那里。我用手轻拂尘土覆盖的球杆头,从挖起杆摸到铁杆,再到一号木杆。

  通向餐厅角落的门一动就会发出咯吱的声响,这一点我非常清楚。几个月来我一直想给铰链涂上万能润滑剂。而我现在就在车库里,为什么不现在做呢?我找到蓝黄相间的罐子,马上给铰链洒上润滑剂,直到铰链滴油。我用手轻轻扯开门,门慢慢地向内拉开,再也没有了咯吱声。我突然意识到,打开门会引起警报,但为时已晚,可更没想到的是,潜入者早已解除了警报系统。

  我的下巴滴着汗珠,有点发痒。溜进屋里后我轻轻地拉上了身后的门,尽量蹑手蹑脚,不发出任何声响。我高举高尔夫球杆,像握着一把雅皮武士刀,轻轻地靠近橱柜,看清了厨房内的一切。

  厨房那边的后门正开到一半,慢慢地停了下来。我冲到门口,看到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正纹丝不动地站在草坪边沿,戴着滑雪面罩,穿着黑色的拉链夹克,面向我的屋子,两臂自然下垂。

  他在等我!

  我僵在那里,心里千军万马,喉咙像被卡住。

  他戴着手套的手在身体两侧滑动,像是在表演哑剧。他没有用正眼看我,而是斜眼盯着我。他转身无声无息地跑过那片漆树林,我既愤怒又害怕地紧跟其后。残余的理智让我注意到了他那魁梧的身材和军人般的敏捷。他穿的是黑色长靴,我敢肯定就是丹纳靴子。他从倒置的陶罐跃上温室的屋顶,仿佛是在蹦床上反弹,然后边吹口哨边翻过栅栏。我把球杆猛扔向他,但却只是击中了树干又反弹回来冲向我。我扑向栅栏,伏在上面,两脚使劲猛蹬,但没有找到落脚点,身子悬挂在栅栏上,栅栏的板条刺进我的身体,我望向对面的大街,只见他溜进大街角落边的一个院子,走进房里,一下子就没了踪影。我哼了一声回到地面,努力找回呼吸。我改变行程不去看电影让他感到意外了吗?可他刚才看起来根本就不在乎。从他的体型和敏捷程度来看,他完全可以摆平我。可见,伤害我不是他的目的,至少目前还看不出来。

  我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屋里,瘫坐在椅子上,用心呼吸,只有呼吸。

  过了一阵,我站起身,检查厨房里的抽屉。两把新的管状报警钥匙都在那里,没有被人碰过的痕迹。在楼梯下端,我停下来盯着报警键盘,仿佛它能对我讲话。走上楼梯,我要检查卧室和工作室。那摞光盘的盖子被人动过,挪放在那摞光盘的旁边。数数看,果然又有一张光盘不见了。我回到楼下,走到客厅。入侵者已经把三脚架从棕榈叶中移走,拉上了窗帘。摄像机的数据已经被删除,我麻木地走进客厅。

  DVD播放机的光驱托盘是开放的,一个银色的光盘就搁在里面。我用拇指推上光驱托盘,然后坐到沙发上。电视开机后发出了不同寻常的响声,屏幕好一阵子都是空白,因此,我又去触摸按键,点击输入选择键,然后选择视频转换以及其他可能相关的普通按键。

  我终于看到了自己。画面上,我坐在沙发上穿着今天的衣服。

  我瞪大双眼,等待后面的内容。我紧咬嘴唇,令人吃惊的是,屏幕上的我也在咬嘴唇。血管里的血液像被冻僵了似的,我使劲地咽着口水,感觉喉咙也被堵住了。

  我举起一只手,发现屏幕上的我也举起一只手。“哦,上帝!”可环绕音响里同时也传来了我的声音。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身子有些颤抖,屏幕上我的替身也是同样的动作:他脸色苍白,目瞪口呆,浑身乏力。

  我站起身,走向电视,屏幕上我的图像也越来越大,像忽然变大的爱丽丝。我把电视屏从墙上搬下来,放在地上,拉过地板上的电线。屏幕上的我也在盯着自己,角度一模一样,即使推摇这些设备也没有影响到拍摄角度。我爬上电视架,斜着身扯出电视架上面的几个插头,拉断了防电插座套,可没有什么效果。我又扒开架上的光盘和书籍,用镇纸在一个凹痕旁边的石膏板上打出个小孔,再用火棍撬开,最后,我终于够着了壁柜,里面保存着艾瑞娜青少年时期的各类唱片。我拉开玻璃门,这时脚边电视屏幕的图像开始迅速旋转起来。

  我俯身一看,原来有个微小的鱼眼镜头就夹在玻璃门的顶端。我把门开了又关,电视上的整个房间也跟着晃动。我扯出那个小镜头,镜头后面连着一条电线,穿过莱诺李奇那张《在天花板上起舞》的专辑,封面上尽是灰尘。我再一扯,电线跟了过来,不过还是有些阻力,最后好像是钓上了一条七彩鲑鱼,原来是一部手机,那种便宜的预付款手机,在便利店的货架上到处都是。我用颤抖的手紧握这款便宜的手机,它的接收信号非常好,不像我那个三百美元的三洋手机。

  我后退一步,再后退一步,心中惊恐万分,急忙跑上楼梯,退进浴室,那个家里离偷拍镜头最远的地方。

  我的行为不能自主,像动物,像僵尸,是行尸走肉。

  我打开淋浴,选择红色热水模式,让整个浴室弥漫蒸汽。我不敢肯定流水声是否能干扰屋里安放的窃听器,但电影里讲这么做是管用的,此时这个办法好像很不错。

  我突然灵光一闪,急忙跑到工作室,拿起数码微型录音机,准备录下有可能打进来的电话。

  我疲惫地回到浴室,坐在地板上,一只手臂搁在马桶上,鞋下面毛茸茸的椭圆形毯子有些褶皱,手机正好放在地板瓷砖块的中间,这样,我就能清楚地看到,一个膝盖竖起来。在这个角落里,我用不着害怕,但在一个正常的旁观者眼里,我是个缩头乌龟。淋浴头喷出的哗哗水声淹没了我的思绪,蒸汽在涤荡我的五脏六腑。

  我一直坐在那里,不知道过了多久,门砰的一声被推开,艾瑞娜走了进来,她满脸通红,手拿切肉刀,头发卷曲,像一个疯狂的女杀手。值得庆幸的是,她已经有了很大进步,不再拿球拍。她把刀哐当一声扔进洗漱池里,瘫靠在洗漱台边,手护住胸口,这完全是本能的条件反射动作。

  那一刻,我突然发觉以前对她关注不够,应该给她更多的保护。

  她也注意到我的表情,看到了地板上的一次性手机和我放在洗漱台上的微型录音机。“什么……电视……怎么……”

  我用干裂嘶哑的声音答道:“我撞上了潜入者,他戴着滑雪面罩,但让他跑掉了。屋里有个窃听器,还有个隐藏的摄像头,他们该死的已经录下了我们的一举一动。”她艰难地咽了下口水,胸部颤动,然后弯下腰拿起手机。

  “手机藏在我们屋里,在电视机下面的柜子里。”我说。“有人打过电话进来吗?”

  “没有。”

  她的牙齿咬了下嘴唇,按了几个按钮。“没有电话进来,也没有电话打出去,上面没有保存的电话号码。”她摇了摇手机,很沮丧的样子,“怎……他怎么进得来?”“我想他是从后门进来的,要么是撬开,要么是有钥匙。”

  “他关闭了报警器?”空气里是浓浓的雾气,一团一缕地在滚动。雾气在她的脸上凝结成水,像是一脸汗水。“是那些警察,他们看到了我们藏报警钥匙的地方,除了我们,只有他们知道。”

  “刚开始我也这么想,但后来我意识到这个房子已经被窃听。所以,当你告诉我新密码时,有人在……”

  话音未落,手机突然尖叫起来。艾瑞娜一惊,背靠在洗漱台边,把手机扔在地上。手机弹了两下,但没有摔坏。它再次响起,在地板瓷砖上发出呼呼的震颤音。我伸手关闭水阀,震颤声似乎变得更大,接着就是一片寂静。

  我用手示意把微型录音机拿过来,艾瑞娜急忙从台上抓起来扔给我,手机又响起来。

  “上帝,帕特,要录音,录好音。”

  准备好录音机后,我按下了通话键,用手机紧贴脸颊。“喂?”

  我听到的是一个电子加工过度的声音,这令我毛骨悚然。“好……”电话里说,“你准备好开始了吗?”

编辑:刘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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