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工作性质使然,我每天早上8点必须到办公室,晚上鲜有7点前能到家的时候。然而下班之后,我会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马修身上。其他人警告我们,家里有新生儿的时候,男孩子们容易变得有攻击性。我回想起自己的哥哥9岁还是10岁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喜欢折磨别人的人。他曾经试图用猫食喂我,还往妹妹的巧克力布丁里撒胡椒粉。有时候,他会藏在床底下或者壁橱里,等到熄灯了以后就跳出来,尖叫着吓我。世界上真的有食尸鬼啊,等到他们长到十几岁跑出来吓人时你就知道了。但即便是小男孩儿,也会有长大的一天。
不知道马修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但是我猜测马修的反应会符合家族传统,因为他的性格也有些暴躁。在女孩子们出生之前的一两年,我们买了一本名为《如何养育精神饱满的小孩》的书,帮助我们理解为什么一些极小的事情,例如衬衫衣领上的小标签令他不太舒服就能让他大闹一场。他是一个固执的小孩儿,总是在甜美和邪恶之间摇摆,每次转变,持续的时间都很长。
玛丽和塔米给女孩子们洗澡的时候,我就和马修一起吃晚餐。在春天暖和的夜晚里,我会带着他去公园。去公园的路上,我经常回想起马修的童年也是普普通通的,没有什么特别。
马修吃东西的时候总是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1990年秋天,马修18个月大的时候,我们急匆匆地把他送到急诊室,当时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在医院里的那几天,医生们忙着做测试,他们告诉我们说,马修生来就有双主动脉弓。往心脏输血的血管把气管缠住了,他就像一棵被藤蔓缠住的树。
但是马修是一位战士,手术之后,他很快又变得活蹦乱跳了。5年后,马修很喜欢听到别人夸奖他是一个勇敢的病人,即便是手术期间,他也总是乐嘻嘻的,经常开怀大笑。他把术后留下的疤痕看作是荣誉。“你现在可以自如地吃饭了。”我跟他开玩笑说,“还记得你2岁的时候,妈妈和我发现你从垃圾桶里翻找玉米粒的情形吗?”当时,我和塔米正在洗餐具,听到马修不知道吃什么东西吃得吧唧吧唧地直咂嘴,我们凑上前一看,发现他正在吃已经倒进垃圾桶里的玉米粒儿,他抬起头看见我们后,冲着我们直乐。
春天快结束的时候,女孩子们晚上就能不吵不闹地睡觉了,马修也能够按照日程表规律地生活。上床睡觉之前,塔米和我还能有一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我们都觉得终于从满是泥沼的小路上爬出来,走到宽敞的大路上来了。我们把原来的轿车换成了迷你型货车,有时候也冒险出门旅行几天,甚至去拜访亲友,一路上当然也是拖儿带女的。两个女儿总是被安放在双胞胎婴儿车里,我们则背着一个装满尿布的大包,5岁大的儿子绕着我们上蹿下跳地来回奔跑,模仿印第安纳波利斯500英里大赛上赛车的声音。
然而,两个女儿还不满一岁的时候,我们就看出来她们朝着完全不同的两个方向发展着。起初,凯丽给我们的挑战算不上太艰巨。为了疏导她耳朵里的积液,在她的耳朵里装了导管也已经有一个月了。到听力学专家那边做了几个测试后,我们确信虽然一只耳朵受感染,但手术并没有影响凯丽另一只耳朵的听力。有很多小孩子耳朵里都安装了导管,在耳朵里装导管就像长尿布疹一样稀松平常。然而,单是看着她,我们就知道凯丽的问题不仅限于耳道黏稠。
塔妮的皮肤慢慢蜕变成婴儿特有的那种粉嫩皮肤,凯丽的皮肤仍然是红彤彤、皱巴巴的。塔妮一出生,一双眼睛就含着笑意,而凯丽的眼神却总是很空洞。塔妮开始在地上到处爬,自己能够站起来,一步一步做到一个蹒跚学步的孩童能够做到的一切时,凯丽却在病榻上渐渐失去活力。然而,这两个女孩子之间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她们的性格。塔妮总是开开心心的,很和善;凯丽则经常哭,所以我们都叫她爱哭鬼。
我们的儿科医生似乎并没有特别在意,但是由于我们已经有了马修的前车之鉴,塔米和我都非常紧张。在儿科医生的推荐下,我们到病童医院拜访了一位物理治疗师,随后又陆续招募了很多专业人士,这位治疗师是我们庞大专家团队里的第一位成员。很明显,一周一次的会面并没有帮凯丽取得多少进步,于是塔米又让凯丽在一间私人诊所登记就诊。每周,塔米带着凯丽进行三次物理治疗,进行物理治疗的过程中,医务人员会不厌其烦地哄骗躺着的凯丽坐起来,然后用坐着的姿势扭动屁股在房间里移动。
我们必须承认被塔米的产科医生说中了,塔妮和凯丽一周岁生日刚过没多久,我们就意识到需要一栋大些的房子了。我们的餐厅堆满了玩具和踏板车,自从两个女儿出世以后就没有在那儿好好吃过饭。我们的厨房,还没有“工作间聚餐的地方”大,必须轮流才能在厨房里吃晚餐。两个小小的洗手间总是人满为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