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栌希望金炽就是这个不平静的夜晚闯入书房的人,那个卸掉书房玻璃的人。
金炽现在在做什么?
他已坠入梦乡,还是与苏菲幽会?
或者他又生出一种别的企图?
一种莫名其妙的欲望使黄栌悄悄地坐了起来,她穿上粉红色内裤,套上宝蓝旗袍,蹬上白色高跟鞋,拿起枪和手电筒,像一尾鱼,溜出了燥热的房间。
她穿过一个走廊,来到三进院中,这里是女学员的宿舍,一排白色的小房子,一共是10座单身公寓,每个学员住一间12平方米的卧房,配有6平方米的卫生间。
“我要看苏菲在干什么。”她暗暗想。
房间里传出女学员轻轻的鼾声,间或传出梦呓。
检查的结果让黄栌大吃一惊。
法国少女安娜、大陆少女苏朵和印尼华侨苏菲都不在屋内,床上空空,只有苏朵的被窝有一些暖气。
她忽然想到一些传闻。
安娜和50岁的德国女教官索拉是同性恋。
她是一个一听到“同性恋”三个字就厌恶不已的人。
不可思议。
她又走到二进院的小白房子前,这里也有10座单身公寓,和女学员居所格局一样,只不过女学员的公寓内多了一张梳妆台。
这时,操场方向突然冒起了火球,通红一片,空气里弥漫着烧糊的气味,风助火势,火仗风威。
“着火了!”
“着火了!”
“操场着火了!”
有人大声喊着。
黄栌顾不上许多,飞快攀墙而过,直奔着火的操场。
哨兵、学员等都赶来救火,有的提着水桶,有的拿着灭火器,有的抱着被子,有的衣衫不整,有的赤裸上身。
着火的地点在操场南侧,那里堆着20棵窃听树,已经化成一堆灰烬,余火伴着黑烟苟延残喘。
黄栌的心一下子凉了。
这些窃听树是梅花党花重金从美国中央情报局买的,在操场堆放才两天,准备后日由台湾派来的小型飞机运到大陆的边境线上,空投到指定地点,进行窃听、收集重要情报的工作。这些特殊的树干内装有微型窃听设备,空投后,栽种在指定位置,和其他树没有太大的区别,一般很难识破。
如今这些特殊的“间谍树”被焚烧了,化为一堆灰烬。
她可怎么向台湾交代?
黄栌只觉眼前一黑,瘫坐在地上。
“教务长,你醒醒……”
多哥焦急的呼唤声,使黄栌吃力地睁开眼睛,这是她的卧室,窗外天已泛亮,一片红晕。
“火!火!”黄栌吃力地叫道,用手指着窗外。
“教务长,那不是火,那是早霞,天亮了。”多哥扶起她。
黄栌拼命地回忆着,她逐渐理清了思绪,狠狠地说:“军校里有中共的奸细!”
多哥点点头:“教务长说得对,中共特工混入了特训班。”
上午10时许,军校院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他叫绿如意,是留驻金三角地区国民党残余军队的中校,曾经担任李弥军长的副官,暗中从事毒品交易。一年多来他一直追求黄栌,可是黄栌对他有些漫不经心,主要原因是在他身上找不到感觉。绿如意原籍辽宁大连,天生一副美男子的骨架,虽年四旬,仍然神采奕奕,双目如电,仿佛是一个上足了弦的玩家,总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动力。他的确是一件完美的玩具,黄栌的玩具。
绿中校贩毒但不吸毒,他一不抽烟,二不喝酒,三不吸毒,就是喜欢玩女人,生性风流。他带领一个团驻扎在金三角地区的密林里,把周围有点姿色的年轻女人几乎都尝遍了,什么佤族、傣族、白族、基诺族、藏族、彝族的标致女人,只要手枪一顶,个个驯服,老老实实就范。何况他一双媚眼,身材魁梧,床上功夫十分细微,有的女人简直离不开他。但是他对黄栌却一见倾心,在黄栌面前就像一只温顺的哈巴狗。他真心爱黄栌,在他的眼里,黄栌就是一块稀世和田美玉,纯真无暇。他看她身上的每一处都觉得舒适无比,一举一动,每个眼神,都让他陶醉。这不仅因为黄栌出身高贵,官宦之家,书香门第,还因为黄栌胸口精心雕刻的一朵金黄色小梅花,时隐时现,闪烁在嫩乳和茸毛之间,让他迷恋。
黄栌一宿没有睡稳,再加上确信特训班混进了共党,怒气未消,烦火攻心,舌头上生了一个小小的暗疮。因此,绿如意走进客厅时,黄栌坐在沙发上,连屁股也没挪动一下。她的一双眼睛盯着天花板和五角梅花形吊灯,眼皮也未眨一下。
“小栌,我看你来了。”绿如意小心翼翼地说,一双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黄栌的脸。
黄栌没有理他,纹丝未动。
“小栌,我给你带来了厄瓜多尔的香蕉,你尝尝,比这金三角的香蕉甜多了。”他手一挥,一名卫兵抱进一个纸箱子,卫兵打开纸箱,露出一串串黄澄澄的香蕉,净得泛光。
黄栌还是没有动一下。
绿如意从腰里摸索出一个小锦盒,小心翼翼地打开锦盒。
锦盒内现出一颗梅花形的寿山石,亮晶晶的,剔透玲珑,有七八厘米高。
绿如意用右手托起玉石,递到黄栌的眼前:“小栌,这可是稀世珍宝,寿山石荔枝洞,价值连城。我叫缅甸最好的工匠雕刻成一朵梅花。”
黄栌眼前一亮,眼皮眨了眨,目光落在这块玉石上。
绿如意舒展了一下腰肢,凑上去说:“这可以和田黄石媲美,当年的末代皇帝溥仪到处漂泊,可是始终不肯丢弃一个皮箱,就因为箱底下藏着一块田黄玉,那是他的老祖乾隆皇帝爷的印章,三个连环印,连印链都是田黄石雕成的。这老家伙在1950年把那玉捐给了中共,支持抗美援朝了。这颗荔枝洞十分纯净珍贵,价值连城呀!”
黄栌瞥了他一眼,用右手接过这颗荔枝洞,掂在手心里,摇晃了一下,问:“哪儿弄的?”
“前几天我劫了一个菲律宾富商,从他那里讨来的,他心疼得屎都快出来了。”
“把他杀了?”
“杀了,一枪就把他崩了,这些唯利是图的商人!”
黄栌听了,瞪圆了眼珠:“那可有血光之灾呀!”
绿如意眼珠一转,现出满脸笑容:“我骗你呢,没杀,放了!”
“放了?”黄栌扭过身体,直视着绿如意。
“对,放了。人家都把这宝贝交给我了,我还能要他的命吗?再说还有他那小妾哭哭啼啼求情,我就把他们一起放了。”
“放了?你这个色胆包天的家伙,还能放过他的小妾吗?你骗得了别人,可瞒不过老娘的眼睛!”黄栌双目射出厉光,吓得绿如意接连倒退了两步。
“我知道你是当今的孙大圣,可是我确实没动她一根毫毛,她正怀着身孕呢。”
“什么?如果那小娘儿们没有怀着身孕,你就把她办了?”
“不是,不是这个意思。如意不敢,如意一生一世,只有你,只伺候黄小姐!”
黄栌脸上露出一丝冷笑:“就你这夜壶嘴值钱,好话都被你说尽了。”
“小栌,我还有一件宝贝。”
“什么?”黄栌眼睛又一亮。
绿如意从兜里摸出一个绿莹莹的小玩意。
这是一个用翡翠雕琢的绣花鞋,只有五六厘米。
黄栌看了看这块翡翠,哼道:“这是翡翠,可没有荔枝洞值钱。”
“您就拿着玩呗,雕工不错,我在仰光城里请最好的工匠雕的。”
绿如意说着,用眼睛瞟了一下屋内。
“黄小姐,我看你气色不对,又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黄栌叹了一口气:“家里闹鬼了。”
“闹的什么鬼?”
黄栌把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叙述了一回。
“要不然到我那里住几天,散散心,我那里山清水秀,神仙过的日子。”
黄栌拿过香烟,抽出一支,叼在嘴上。
绿如意赶紧从兜里掏出打火机,扳着了,递到黄栌嘴边,点燃了香烟。
黄栌吐出一个烟圈:“上你那里?我这里一团乱麻,训练任务又紧,根本就离不开。”
绿如意说:“你别只盯着大陆来的两个人,我看那个俄罗斯小伙子也玄乎。”
“你是说舒拉?”
绿如意点点头:“虽然说中共和苏联关系紧张,可是他们毕竟是穿一条裤子的,苏联的克格勃现在非常活跃。”
黄栌说:“可是被烧的窃听树是准备空投到中共边境线上的。”
绿如意凑近她说:“这你就不懂了,苏联克格勃非常狡猾,烧掉窃听树,就会使你的视线放到中共间谍身上,而忽略了他的存在。这叫声东击西,金蝉脱壳之计!”
黄栌挪了挪身子,皱皱眉头说:“你嘴有味,离我远一点,今天早晨没刷牙吧?”
绿如意怔了怔,笑道:“昨天赶路急了点,多吸了两口。”
黄栌说:“我在书房还安装了‘蝙’米高风窃听装置,只有火柴盒大小,贴在书桌上。这种特殊的窃听器能听到屋里的每一种声音,非常清楚。它能把收到的声音用超短波发射到我的卧室,强力的超短波接收机能把这些电波录下来,破译密码后打出来。也可以做成菲林微粒,粘在邮票后面,当信件一样寄出,用不了多久,台湾的父亲就可以收到。但是这种微型窃听器没有发挥应有的作用,只录到一堆轻微的脚步声和喘气声,很难判断。”
绿如意说:“黄小姐不要着急,我能弄到一种特殊的微型摄像机,性能极高,能够在黑暗中摄像,它藏在一个设计普通的打火机里;这个打火机只有一个很细小的容器装石油气,只够一天之用,其他部分用来收藏摄影机,当要拍摄时,只需将入气的螺丝一拧,就变成拍摄的按擎了。”
“是吗?太好了,赶快帮我找到这种摄像机!我把它放在书房里,这样的话就可以将盗窃高手擒获。”
黄栌兴奋得站了起来:“可是盗窃犯一般都在深夜行窃,漆黑一团,摄像机真的能够拍摄吗?”
“当然。”绿如意肯定地点点头。
“这是一种能在黑暗中拍摄的红外线摄像机,可以在四壁密封的绝对黑暗中,拍摄出清楚的照片。”
“太好了!你怎么搞到?”
绿如意得意地说:“我自有办法。我是从一个苏联克格勃特务身上搜出来的,正想送给你,作为圣诞节的礼物!”
“太妙了,它在哪儿?赶快交给我。”
“在我的卧室里。”
“在大其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