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栌所说的大其力是缅甸东部广漠地区的出口枢纽,离泰国北部的夜赛不远,有公路北通景栋,西连梦通,东沿夜赛河转入湄公河,然后可以经老挝、柬埔寨出海。夜赛和大其力隔着宽20米的夜赛河峙立着。这两个重镇离老挝边境只有30公里,处于金三角的东南端。
绿如意回答:“不在大其力,我们已迁到夜赛郊野的卧美人山里,国军司令部就设在那里,夜赛镇有5000多居民,华人占40%,其他的多为傣族山民,也有取得居留权的缅甸人。华人以广东客家人和潮州人居多,也有不少是国军的后裔。”
黄栌又吐了一个烟圈:“我听说在1953年底,国军193师撤回台湾时非常凄凉,士兵衣衫褴褛,在边界桥上走过,个个表情颓丧,面无笑容,大使馆的人无精打采地摇着国民党党旗表示欢迎,只有几个军官勉强笑着招手。一连三四个月,他们扶老携幼,分几批坐飞机回台湾。其实,他们多数是云南人,回台湾举目无亲,难以维持生活。”
“我听说他们有的把枪卖了,换成珠宝、黄金带回台湾。”
黄栌说:“这些人算是机灵的,也有很多国军士兵回到台湾后,没有着落,有的去做苦工,也有人跳海自杀了。”
绿如意说:“1950年初夏,缅甸政府军代表和国军的两个代表举行3次谈判,都失败了。接着就发生了缅军对国军残部的第一次围剿,缅军大量逮捕在大其力的华侨,这时国军和2000多军属进驻大其力。缅军失败后,双方达成妥协,国军撤出大其力,司令部迁于西北部的孟萨。”
黄栌说:“我去过孟萨国军的墓地,满山荒冢,哭声动地。有的家属流着眼泪用黄土把坟墓加高加固。有一块用中缅文字写好的木碑,上面写着:‘缅军先生:谁无父母?谁无子女?坟中是一流浪异域的华人的爱儿。求本着佛心,不要毁坏,存殁均感,泣拜。’我看到一对老年夫妇在坟前烧纸,老妇人哭着说:‘儿啊,我们要到台湾去了,不知何年何月才能重到这里。儿啊,你要照顾自己,爸爸和妈妈不能为你烧纸钱了。宽恕我们吧,孩子!原谅我们因为穷而让你年幼夭折。孩子,你听到妈妈的哭声了吗?我们带着你玩过的玩具到台湾去了……’那个老先生也哭着说:‘儿啊!国军当年溃退入缅甸和泰国,已铸成历史的错误,家属何罪?为什么中华民族的子孙无端与异域的草木共朽,与金三角的毒品同枯?天道不公,天道不公啊!夜赛河,你睁开眼睛吧,我们在向你哭诉……’两个老人已泣不成声……”
黄栌正说到激动处,她看一眼绿如意,正见他心不在焉,两只眼睛盯着墙壁上的一幅书法作品。
“如意,你在看什么?为什么不专心听我讲?”黄栌吼道。
绿如意吓了一跳,脸一红,连声说:“我听着呢,这幅书法作品是谁写的?”
“好,还是不好?”
“当然是好。”
“你是说《念奴娇》词填得好,还是书法好?”
“都好,都好,词填得绝妙,书法也好,有点王铎书法的味道。”
黄栌听了,眉飞色舞地说:“《念奴娇》词是应梵填的,字是我写的。”
“应梵是谁?”
“大陆逃过来的一个女学员。”
绿如意诡秘地说:“你们对大陆来的人要多留点心眼。”
“当然,考察过了,万无一失,她是一个对中共彻底绝望的人,亲戚被毛泽东罢官了。”
“她也挺有文采。”绿如意称赞道,他小声地朗读着。
龟头渚落,残阳染红舟,芦苇风骤。陌上秋雨谁记得?菱角腰纤体瘦。当初翠拥,宝马香裘,笑语红绡透。梅房沉醉,暗香穿过晨柳。
回首江南日暮,一枝重见处,不忍凝眸。惠山泥人活如故,时把太湖碎银,满目聚拢,一枕沉船,折断肥白藕。独倚西窗,魂归明月美酒!
“书法怎么样?”黄栌问道。
“当然更佳。”绿如意还在回味。
“拍老娘的马屁,言不由衷吧?”
“岂敢,岂敢!原来你还练得一手好书法!”
“我少时临帖,喜欢王羲之、王献之父子俩的书法。临《兰亭序》、《圣教序》,以后又临董其昌的帖子,这两年临清初王铎的帖子,清畅自如,潇洒飘逸。”
绿如意笑着说:“能不能赏我一幅墨宝?”
黄栌白了他一眼:“你还不快赶路,老娘我等着用摄像机呢,今儿晚上说不准又演出什么节目来!等你回来,我给你写一幅……”这时,黄栌压低声音,小声地对绿如意说:“如意,老娘在你身上写一幅。”说罢,淫荡一笑。
绿如意乐得合不拢嘴,急忙说:“一言为定!”
“好,一言为定!”
绿如意兴冲冲地上路了。
就在绿如意走后的第二天上午,军校发生一起命案:
女清洁工金小曼死在她房间的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