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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初现端倪

时间:2012-11-28 07:49   来源:中国台湾网

  第11章  初现端倪

  很奇怪,和夏浔仿佛上辈子是仇家的彭梓祺,偏偏和夏浔的贴身小丫环肖荻非常对脾气,才两天相处下来,两人已十分的亲近了。大清早,彭梓祺在院子里蹲着马步,便和一旁的小荻有说有笑地聊起了天。 

  小荻道:“我听说彭哥哥家里好多人练武的,你们练了武艺,是像人家说的那样,走遍天下,行侠仗义吗?” 

  彭梓祺笑道:“道听途说的事,你不要当真啦。我家那些兄弟们,都学了一身好武艺,可他们不好勇斗狠上街闹事就不错了,你还指望他们去行侠仗义?哼!就说我大堂哥吧,大堂兄练就一手飞针绝技,你猜他咋用?” 

  小荻好奇地问道:“怎么用?” 

  彭梓祺撇撇嘴道:“有一回,他在外面惹了事,大伯大发雷霆,要找他回来吃家法,当时他不在,堂兄弟们都在厅上陪跪,没人给他送信儿。我大堂兄叫彭瀚波,其实为人还不坏啦,对我也很好,当时我恰好在外面,就想去给他报个信儿。我打听到大堂兄正在‘怡香院’里吃酒,就急匆匆地赶过去了,结果一进屋我就看到……,哼哼!哼哼!”   

  小荻心痒难搔地道:“看到什么了,彭哥哥,快说嘛。” 

  彭梓祺脸红红地道:“我看到他呀,把一百文一张的宝钞扔在空中,然后使飞针绝技将那宝钞钉在墙上甚至房梁上,然后让那院子里的姑娘们去捡,谁摸到了,把针拔下来还给他,钱就归谁了。但是不许踩凳子搬桌子,那些姑娘们就互相帮忙,爬墙的爬墙,叠罗汉的叠罗汉……” 

  “啊!”小荻嚷道,“你大堂兄怎么这样啊,太离谱了。” 

  “离谱?还有更离谱的呢。不过……”彭梓祺乜了小荻一眼,忽然放低了声音道,“我听说你家少爷也不大靠谱呢,他在家里没有长辈看着,还不为所唯为?” 

  “为所欲为?”小荻奇怪地道:“什么啊,怎么为所欲为啦,我家少爷从来不干那么荒唐离谱的事。” 

  “真的没有?”彭梓祺狐疑地上下看小荻,“他有没有……对你动手动脚,揩你的油啊?” 

  小荻红着脸道:“怎么可能,彭哥哥你不要乱讲,少爷……一向当我是亲妹妹一样的。” 

  彭梓祺眯起了眼睛,不相信地道:“真的?那个好色无行的家伙放着你这么可爱的小丫头在身边,居然没偷吃?” 

  小荻红着脸道:“真的,我没骗你啊。我家少爷哪有你说的那么不堪,一定是有人对你瞎说,彭哥哥刚才不也说,道听途说的事当不得真吗?你几时见过我家少爷放浪无行了?” 

  彭梓祺怔了一怔,还真被小荻问的说不出话来了。 

  这时小荻已转移了话题,喜滋滋地道:“彭哥哥,你要照顾我家少爷三个月呢,这段时间,你教我功夫好不好?” 

  彭梓祺奇道:“你学功夫干什么?” 

  “保护少爷啊!”小荻理直气壮地道。 

  就在这时,夏浔衣着光鲜、人五人六地晃了出来:“咳!彭公子,咱们今儿再出去走走?” 

  彭大姑娘板起俏脸,冷冰冰地问道:“今天准备去哪儿招蜂引蝶啊?” 

  夏浔今天既没招蜂,也没引蝶,而是去看了自家的店铺。头一家他就去了“林杨当铺”,见到了他“仰慕已久”的林北夏林大掌柜,在林大掌柜挟枪带棒、明捧暗损的一番接待之后,夏浔粗粗翻了翻帐目,听了听近来的经营情况,便灰溜溜地离开了。 

  离开“林杨当铺”的时候,林北夏在夏浔的心目中嫌疑度大大减轻。因为林北夏的表现,根本不像一个对他怀有杀机、而且已经付诸行动的人。

  林北夏的确对他充满了怨恨,可是如果林北夏是幕后凶手,他在见到夏浔的时候,绝不会把他的不满和怨恨表现得如此淋漓尽致。从犯罪心理的角度分析,不管林掌柜是个城府很深、善于伪装的人,还是一个胸无城府、喜怒形于色的粗人,只要是他策划了对杨文轩的行刺,就绝不会再对杨文轩暴露出这么强烈的敌意。所以,庚员外也就上升为夏浔心中的第一怀疑对象。

  离开林杨当铺后,夏浔又走了几家店铺,油坊、粮米坊,最后来到了杨家作坊,这家作坊位于城郊,主要生产日用铁器,比如铁锅、锯子、锤子、菜刀、绣花针、马掌等等,莫要小看了这些生意,寻常的铁匠铺子只能生产些菜刀等简单的工具,一天打造不出两把,只能满足同一小部分人的生活需求,像锈花针这样精致的小玩意儿他们还生产不出来。

  而杨家作坊是量产,不仅可以供应山东各地的杂货铺子,还远销朝鲜、琉球。以一枚针来说,本钱极小,技术含量却不小,没有相应的锤锻技术,你就拿根铁杵去磨吧。所以一根针卖到朝鲜琉球这样的地方去,至少有五分银子可赚,针本来就极轻微细小,易于携带,哪怕是个小行商背一口褡裢出去,换回来的也是十倍重量的白银,这可是长期而稳定的财富来源,所以算得上是杨家的一项重要产业,他身在青州城,一次不去未免说不过去。

  到了杨家作坊,夏浔认真听取了王掌柜的汇报,一边看进销收支的各项帐目,一边随口问些东西,他不是虚应其事地应付,而是真的在认真了解自己名下的生意,因为如果他真能实现自己的计划,这些产业都将真正的属于他。 

  等到对整个作坊有了一个全面的了解之后,他又在王掌柜的陪同下,亲自下到一个个工作棚子,视察生产情况。在这里,夏浔头一回看到了针的制作过程。 

  这时候的针使用的是拉丝和渗碳热处理技术,匠人将上好的熟铁锻成细条,加热后用穿孔的铁模具拉拔成丝,再将细细的铁丝剪断,搓削光滑后穿眼成为针形,放到铁锅里缓慢翻炒使之退火,最后用松木、木炭、豆豉做渗碳剂拌以细泥,将针覆盖加热进行渗碳,最后将针在水中淬硬。 

  这针是夏浔以前在生活中见惯了的东西,他却从不知道要如何制作这些东西,想不到这时候的针居然是先拉出软而韧的钢丝,再通过炒熟渗碳来加硬。目击整个操作过程,夏浔不由啧啧称奇,看着那烧红的熟铁被抽成细细长长柔韧发亮的铁丝,夏浔心中攸然闪过一个念头,他及时捕捉住了这个想法,斟酌良久,嘴角渐渐漾起微笑,又若有所思地看了一阵儿,夏浔问正在抽丝的姜师傅:“姜师傅,这铁丝只能抽两尺长么?” 

  姜师傅一见东家动问,忙放下家什,起身答道:“东家,这铁丝不只能拉两尺,只不过做针的话,每根锻铁抽出两尺长再予以截断然后穿眼就成了,无须拉得太长。”

  夏浔捏着下巴,沉吟道:“嗯,那么近丈长的铁丝,也能拉出来么?”

  姜师傅点头道:“一丈来长的一根整丝也能拉出来,不过那就要用到上等好钢,做针嘛,用不着那么好的钢铁,也不需要拉那么长的丝。” 

  夏浔点头道:“好,能做得出来就好,姜师傅,请你用最好的钢,再加上你姜家的秘法,为我打制五条钢丝,柔韧度越高越好,最迟明天打造好。王掌柜,姜师傅打制好后,你马上亲自把它们送到我府上,我有用处。这个月……给姜师傅多加两贯的工钱。”

  “奇怪,这家伙又想要干什么了?”彭梓祺好奇地看着夏浔,在他目中闪烁着难以琢磨的诡谲,令人望人生悸。

  在杨家作坊用过午膳之后,王掌柜把东家亲自送出了门外。离开作坊,站在十字街头,夏浔心中一阵犹豫:“这个时间……快到妙弋姑娘约我相见的时辰了,我去,还是不去?”

  从本心里来说,夏浔不想见她,那日短短的接触中,夏浔已经察觉到,庚家这对母女和杨文轩都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现在他还没有搞清楚的只是这对母女是否知道对方与杨文轩的关系,以及孙家小姐和杨文轩已经发展到了什么程度。

  至于那位孙夫人,就不用说了,这个杨文轩啊,还真是……

  如果有可能,夏浔希望自己一辈子都不要和这对母女再有任何瓜葛,可是眼下庚员外的嫌疑越来越重,要找出那个潜在的威胁,先要查清此人的根底,或许从孙小姐处下手会奏奇效……

  彭梓祺有些狐疑地问道:“你不会连要去哪儿都没想好吧?”

  夏浔吸了口气,挺起胸膛道:“走,去玉皇庙。”

  彭梓祺晒然道:“你们读书人不去拜孔庙,拜玉帝做甚么?”

  夏浔叹道:“只是有一个不想见,却又不得不见的人在那里等我罢了。”

  彭梓祺正想再问个清楚,夏浔已举步向前走去。

  城南玉皇庙,香火并不十分兴旺,山门处进出的信徒游客稀稀落落,夏浔带着彭梓祺赶到玉皇庙前,抬头看了看那高大的山门匾额,正要走进去,一旁忽有人叫道:“啊,原来杨公子在此。”

  夏浔伫足看去,就见右侧碑廊后面闪出一个青衣老者,笑容可掬地迎过来,向他深施一礼道:“小老儿朱洞,见过杨公子。”

  夏浔瞧这人一身家仆打扮,容貌有些面熟,微微错愕道:“你是……”

  老人笑道:“小老儿是朱府管家。前两日在十字街头,我家公子与人起了冲突,公子曾经从中斡旋劝和……”

  “啊!”他这一说,夏浔便想了起来,拍拍额头道:“对对对,我记起来了,老管家今儿怎么也到这来了?”

  朱洞道:“哦,我家小姐到庙里上香,小老儿陪同前来,年纪大了,不中用,路走多了就会气喘,所以候在这庙外面,小老儿正在廊下歇凉,恰好看见公子,便来打个招呼,再致谢意。”

  说着,他瞟了眼站在夏浔身侧比大姑娘还俊俏几分的伴当,笑道:“公子也来庙里进香?”

  “呃……是啊,正好走到这儿,便到庙中拜拜,这便进去了,老管家回见。”

  答对完了朱府管家,夏浔向彭梓祺微一颔首,举步进了山门,继而再入仪门,过了成汤殿,绕过献亭、玉皇殿,忽见左庑二十八宿殿里两个人影有些熟悉,夏浔定睛一看,只见虚目鼠神像下面,站着一对男女。男的眉清目秀,女的娟丽俊俏,竟然是朱家小姐朱善碧和前两日刚刚结识的崔元烈。

  眼见二人谈笑甚欢,一个谈笑风生、神采飞扬,一个眉目传情,掩唇嫣然,竟似彼此有了几分情意,夏浔不觉微笑起来:“才短短几日功夫,他们竟然……这还真是缘到自然来啊。”

  彭梓祺一旁看着,说道:“你不上前打声招呼么?”

  夏浔莞尔摇头:“不要了吧,这个时候,还是不要打扰的好。”

  正说着,就见崔元烈和朱姑娘说了几句什么,顺手掏出一张宝钞,递给朱姑娘的贴身小婢,似乎要她去买什么东西。小丫环接了宝钞欢欢喜喜地离开了,崔元烈则向朱姑娘束手揖让,朱姑娘含羞点头,两人相傍着转向了殿宇深处,一边走崔元烈一边指指点点,似乎给她介绍着庙中神仙的传说故事。

  夏浔微微一笑,转向了另外一侧的庑殿:“走吧,咱们走这边,莫要惊扰了人家这对有情人。”

  彭梓祺跟着他行去,回头看了一眼,故意说道:“那位朱姑娘很漂亮啊,若是当日你便有意接近她,凭你家世相貌,说不定她的一颗芳心就属于你了。”

  夏浔道:“天下美人何止万千,难道只要美丽的,我就要想方设法弄到手么?”

  “难道你不就是这样的人么?”

  夏浔意味深长地一笑:“缘如风,风不定。云聚是缘,云散是缘。缘是不可求的,只能候其自来,来也是缘,去也是缘。已得是缘,未得亦是缘,我要的人,一定要和我有缘才行。”

  彭梓祺冷哼一声道:“装神弄鬼,打什么机锋!”

  夏浔笑道:“自与公子相识,听你说的最多的一个字就是‘哼’,你说咱们这是什么缘?”

  彭梓祺脱口说道:“孽缘!”

  夏浔击掌笑道:“有道理!太有道理了,哈哈哈……”夏浔大笑而去,彭梓祺这才省觉此话大有语病,欲待分辩,夏浔已转入十二辰殿,只得恨恨一跺脚,红着脸追了上去。

  “啊,彭公子,有劳你在这里相候,我去见一个人。”过了关帝殿,见到不太起眼的蚕神殿匾额之后,夏浔突然止步,对彭梓祺道。

  彭梓祺狐疑地道:“你要见什么人?”

  夏浔道:“这人么,要和我谈一笔很大的生意,所以实在不方便有人在侧。”

  彭梓祺眨眨眼道:“不需我护在左右?你不怕那刺客出现害你么?”

  夏浔道:“怕,当然怕,不过我这一天来行踪不定,那刺客有未卜先知的本事不成?再说,我就去那蚕神殿与之一唔,并不往别处去,呵呵,请公子在此稍候。”

  “鬼鬼祟祟的,见的一定是女人!你若真是与女人在此幽会,却要本姑娘给你望门把风,我绝饶不了你,一炷香,我就等你一炷香时间,到时你不出来……哼!哼哼!”

  彭梓祺暗暗想着,往石阶上一坐,横刀于膝,冷笑等候。

  夏浔走到蚕神殿前,鬼鬼祟祟地左右一看,飘身闪进殿去。蚕神殿并不大,单独供奉着蚕神娘娘,玉皇庙香火本来就不旺盛,青州地面上蚕桑之业不够兴旺,拜蚕神的更是寥寥无几,此时小殿中只有两个女人,一个是头梳双丫髻的小侍婢,年约十二三,长相清秀,另一个正是孙家小姐妙弋。

  “咳!孙姑娘,小生……”

  “文轩哥哥,你可来了!”一见夏浔,孙妙弋喜出望外,软绵绵的少女娇躯便扑入他的怀里,夏浔连忙双手高举,说道:“孙姑娘,请住手,这里……这里……”

  “啊!”孙妙弋这才省觉自己喜极忘形,连忙脸红红地离开他的怀抱,先娇嗔地白了他一眼,又对那小丫环道,“小玉,去庙外摊子上看看,给我选个荷包儿回来。”

  “是,小姐。”小丫头答应一声,瞄了夏浔一眼,只见这位爷呆头鹅一般在那儿站着,什么表示都没有,登时撅起了小嘴,很不高兴地向殿外走去,倒是孙小姐反应快,抿嘴一笑,自袖中摸出张两百文面额的宝钞来塞给她,小姑娘这才欢天喜地的去了。

  小玉丫头乖乖地出去,殿门却还敞着,孙家小姐再度扑到他的怀中,夏浔又叫:“孙姑娘,光天化日,神佛面前,人多眼杂,千万小心。”

  孙妙弋“嗤”地一笑,还以为他是有意戏弄自己,含羞带笑地嗔道:“讨厌,好久不见人家,一见了就装佯儿,你胆子小啊?那你当初你怎么就敢……就敢……哼!”说着,她先红了脸,气不过地在夏浔胸口捶了一记粉拳,拉起他的手道:“来!”

  蚕神殿前边有窗,后面是山墙,左面也是一堵墙壁,右面却有一个门口,走进去,是一处小小的配殿,配殿空空一无所有,墙角又有一道门户,却是锁着的,孙妙弋自怀中摸出一枚钥匙,打开门锁拉开小门儿,外边立刻有光透进来。

  孙妙弋一猫腰钻了出去,向夏浔招手道:“来!”

  夏浔硬着头皮跟上去,一俟过了小门儿,就见这是一个四面山墙形成的天井,不算很大,五尺见方的天井,里边长满了野草,高处有树干斜探过来,掩住了半角天空。东西两侧的山墙有些倾斜,因此筑了两道斜坡的砖墙,抵住了墙壁,天井便更显狭小了。

  他正四下打量的功夫,孙姑娘已自外面锁好了门,自后面抱住了他,脸颊贴着他宽广结实的后背,昵声道:“没良心的小冤家,你说,你有多久没见人家了?我听说你从泰州买回一个妾,打从那天起,你就没登过我家的门吧?哼!当初花言巧语的,一骗了人家的身子去,你就变了模样,你说,心里头倒底有没有人家?”

  “浑蛋,杨文轩你真是个十足的浑蛋!”夏浔不禁将那个死鬼骂了一遍又一遍。

  妙弋幽幽地道:“冤家,我娘说,最迟明年,就要让我嫁过去了,人家好舍不得你,我们在一起的时间没有多少了!”

  “什么?这位孙姑娘还是有了婆家的?”夏浔顿时一个头两个大。紧接着,妙弋姑娘绕到他身前,脸上一团红晕,红润精致的双唇微微颤动,微闭的妙目中居然滑下两滴晶莹的泪珠来。

  黎大隐拖着一条残腿,慢慢走到孙雪莲榻前,毕恭毕敬地唤道:“小姐。”

  孙夫人侧了侧身,淡淡问道:“妙弋又到玉皇庙去了?”

  “是!”黎大隐答应一声。孙夫人的双腿突然绷直了,纤巧的金莲绷得笔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黎大隐很熟悉小姐的习惯性动作,知道小姐在忍耐,不管是痛苦还是愤怒,她在忍耐。很久以前,他就知道小姐忍耐痛苦的习惯性动作。

  缠足的风气这个年代还不是十分的流行,官吏贵族家庭的女子少有缠足的,就是宫中选妃嫔也很少选择缠足女子,若是普通宫女,即便入宫前缠了足的,也要令其恢复天足以利宫中行走;普通百姓家庭,女人要维持家计,同样少有缠足,只有中间阶层,家境富有,又非贵族官吏的家庭,选择缠足的闺女较多。

  黎大隐清楚地记得,那是小姐第一次缠足,他就在暗处看着,小姐坐在床上,那一双白生生的秀气的脚儿,纤纤如笋,小而精致,皮肤如同刚出生的小白鼠般晶莹粉嫩,那十趾卧蚕,望而生香,美得惊心动魄。

  可是,那双脚儿被长长的布布裹起来,布带一层层缠起,小姐深深蹙起了秀气的眉毛,眸中溢着泪花儿,看得他的心也好疼好疼。那一夜,在梦中,他一直匍匐在小姐脚下,一直舔着她那双美妙绝伦的脚儿,舒缓她的痛苦,听她咯咯娇笑。

  很多年过去了,小姐已由当初稚纯可爱的少女,变成了一个风情万种的妇人,但是在他眼中,小姐还是小姐,始终是他当初看到的那个深深蹙起了眉头、眸中溢着泪花儿、楚楚可怜的小小姐,让他愿意用一生来呵护。

  孙雪莲没有注意他盯着自己双脚时的痴迷,她的心正被嫉妒和愤怒噬咬着:“他……还在和弋儿来往……”

  “小姐,我看他未必是真的杨旭,那一夜在云河镇,小人绝没有失手,杨旭,必定死了。”

  “住嘴!”

  孙夫人突然尖叫起来,她跳下地,一个耳光掴到黎大隐的脸颊上,五道指印殷然,黎大隐一动没动。虽然他只要伸出一根手指头,也能轻易地把孙雪莲置于死地,可他根本不敢反抗,甚至不敢躺闪,硬生生地挨了一记耳光,他的腰弯得更深了,温驯地道:“小姐息怒,都是小人的错。”

  很久以前,他是江湖道上响当当的爷字辈人物,那时,他是一个江洋大盗,是一伙山贼的二头目,他的绰号叫“二把刀”,并不是说他的本事低劣,而是因为他擅使一把长刀、一柄短刃,攻守兼备,杀招犀利,才在兄弟伙里搏得了这么一个看似戏谑的绰号。有一次,山寨内讧,他做为失败的一方,死里逃生,逃出了山去。

  就是在那一次火拼中,他伤了一足,从此变成了跛子,他被贩药经过的孙家老掌柜给救了,那时大明刚刚立国,江山还未一治,没有完整严密的户藉。他说自己是个被山贼劫掳了的良民,骗得了孙老掌柜的信任,从此留在了孙家,直到今天。

  他的恩人孙老掌柜已经过世了,可他的小小姐还在,不管是刚见到她时,她是那个粉妆玉琢的可爱小丫头,还是今日已成长为风情万种的成熟妇人,她永远是他的小姐,他心中的神,他愿意为之付出一切的人。

  他从不敢对小姐说出他的感情,小姐招赘了夫婿,他只能默默地看着;姑爷病死了,小姐再嫁了庚薪,他还是默默地看着;小姐勾搭上杨文轩,他仍然只能默默地看着,甚至还得帮着小姐遮掩行踪。只要小姐开心、快乐,他就心满意足了。

  可杨文轩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打起孙家祖产的主意;更不该有了小姐的青睐还不知足,居然把小姐的女儿也勾搭到手,害得小姐如此伤心。小姐终于认清那个负心人的真面目,黎大隐很开心,他自告奋勇,赶去为小姐除掉了那个丧尽天良的混蛋。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混蛋居然活蹦乱跳地再次出现了。

  孙雪莲扇了他一巴掌,似乎怒气有些消了,她蹙着眉头,在房中踱起步来:“他的样子,和杨文轩一模一样。我那天故意对他投怀送抱,本想诱他脱了衣衫,看看他胸前有无刀创,还有他大腿处有无杨文轩的那颗青痣,可惜……”

  黎大隐踏前一步,说道:“小姐,何必这么费事呢,小人再动一次手,管他真的假的,只是一刀杀了,不就一了百了?”

  孙雪莲仰起头,神色变幻,没有言语,良久,叹息一声躺倒在榻上,喃喃地道:“你出去,让我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黎大隐咬了咬牙,像一条受伤的狼似的,一步步走了出去。

  夏浔握住妙弋的手,正色道:“妙妙,我有话对你说。”

  “怎么?”妙妙诧异地睁开双眸,望向夏浔。

  “妙妙,这些天我之所以避而不见,是因为……我觉得令尊对我们的关系似乎起了疑心……”

  “他?”妙弋的神色顿显不屑:“他有什么资格管我?”

  “我不是担心他,我是担心,如果他说给你娘知道……”

  妙弋的脸色一变,果然有些担心起来:“不会吧……我们行事如此小心,娘怎么会察觉?”

  “我这些天没去你家,就是想看看你爹是否真的有所发现,你有没有发觉他最近有什么异样?”

  “没有吧,我还真没注意过他,不过他又能有什么异样,还不是那副样子,在下人面前就耀武扬威,一回到后宅就像见了猫的老鼠,有事没事的就把自己搞得酩酊大醉,除此之外还会干什么。”

  夏浔试探着问道:“他不会武功吧,或者说结交过什么江湖人物?”

  妙弋道:“姓庚的读书人出身,拳脚功夫还不及你呢,至于江湖人?他哪能认识什么江湖人,上上下下的谁真把他当成我孙家的主人啊,他就是在我孙家混吃混喝的一个废物罢了。要说武功,我们家就只有黎叔有一身好武功。”

  夏浔茫然道:“黎叔?”

  妙弋道:“是啊,就是我家那个跛了一足的人,你见过的,黎叔很疼我,他的武功很厉害的……

  夏浔心中怦然一动:“黎叔很厉害么,他擅长什么武功?”

  “我哪儿知道啊,练武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一个武师,在你诸生老爷面前还不是得点头哈腰的,敢冒犯你不成,我见过他练武,不过懒得看啊。”

  “不,你不明白,你没听说这几天我府上发生过什么事情?”

  妙弋奇道:“事情?有什么事情?哦,我想起来了,听说你家遭了贼,被发现后急于逃命,还杀了你府上一个下人?”

  夏浔一怔,心道:“怎么传成这样了?莫非官府为了避免影响,故意放出的风声?”一时无瑕多想,夏浔便道:“并非如此,那贼不是入府行窃,而是为了杀我,死掉的是我的贴身伴当,他是为救我而死的。”

  妙弋惊呼一声,花容失色,关切地道:“那贼是冲你去的,你惹了什么仇家竟要杀你?”

  夏浔缓缓地道:“我曾怀疑过一些人,其中最可疑的,就在你们家。”

  妙弋叫起来:“我家是良善本份的人家,怎么能……”

  她的声音忽然顿住,迟疑道:“你怀疑……黎叔?”

  夏浔暗赞一声,点头道:“很有可能是他。”

  妙弋茫然道:“黎叔……为什么要杀你?”

  夏浔斟酌着道:“我方才不是说了么,怀疑庚员外发现了咱们的事。如果庚员外发现了咱们的事,又告诉了你的母亲,为了避免此事败露坏了你家名声,他们……会不会让这个对你孙家忠心耿耿的黎叔来杀我呢?”

  妙弋的脸色苍白起来,夏浔柔声道:“你放心,就算是他们干的,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也不会把他们怎么样,我只想弄清真相才能自保啊。”

  “不会的,不会的,他们怎么可以……”妙弋担心地抓住他的双手:“文轩哥哥,我该怎么做?”

  夏浔道:“我想要你帮我注意黎大隐和庚员外的一举一动,如果发现任何异样,一定要及时告诉我。”

  “嗯,这个容易。”妙弋忙不迭答应。

  夏浔赞许地一笑:“好,那我们现在就回去吧,我那个伴当是托人请来的高手,不是我府中的护院,不便让他久候。”

  “哦……”妙弋虽然依依不舍,事涉爱郎生死,却也不敢挽留,只得依依不舍随他出去。

  利用了这位少女对杨文轩的感情,夏浔心中也有些不忍,但他也是无可奈何,才出此下策。

  第二天一早,杨家作坊的王掌柜便亲自登门了。东家亲口交待的东西谁不上心?五根亮闪闪的钢丝细细密密地缠在一个纺缍上,夏浔从王掌柜手中接过纺缍,放开一段钢丝,试了试韧度,登时大赞不已。王掌柜的被东家一赞,骨头都轻了几分,临走时脚步轻快,飘飘然的好象刚从洞房里边钻出来。

  送走了王掌柜,夏浔回到书房,从那纺缍上解下一根钢丝,缠在一件小物件上,揣进自己袖中,那只纺缍连着剩下的四根钢丝则放到了书桌最底下的抽匣中,并加了锁,然后坐在椅上,微阖双目,状若养神,暗暗思考着心事:“时间、地点、工具,还缺什么?”

  他的手指轻轻叩着桌案,发出鼓点一般密密低沉的响声,忽尔手指一停,叩击的动作变得缓慢下来:“唔……,还缺点东西,不能完美无暇,也得叫人捉不住痛脚……”

  他站起身,走了出去。院子里,小荻正兴致勃勃地随彭梓祺学武。彭梓祺看到了夏浔,她纠正了小荻的一个动作,转身走到廊下:“要出去么?”

  “不,今天哪儿也不去,你和小荻练武吧,我在院子里四处走走。”夏浔溜到了后花园去,吩咐所有的人不得进入花园,一个人在里边鬼鬼祟祟地不知忙活些什么,彭梓祺和小荻赶来的时候,被家丁阻住,二人远远看去,就见夏浔一个人漫步花木之间,忽而望天,忽尔看地,忽尔疾行,忽尔慢走,忙活了好半天,才施施然地走回来。

  小荻好奇地问道:“少爷,你在做什么?”

  彭梓祺也很好奇,只是不好意思开口寻问,于是她就支起耳朵仔细听,夏浔悠然答道:“少爷在作诗。”

  “哇!少爷都好久不作诗了,那你做出来了么?”

  夏浔摸摸鼻子道:“唔,做出三句半……”

  小荻兴冲冲地道:“说来听听。”小荻可不是睁眼瞎,虽然读书不多,不过从小跟着少爷一起读书,字还是识得的。

  夏浔微笑道:“老远环佩响叮当,一双佳人到后堂,奇在金莲三寸小,横量。”

  夏浔呵呵笑着从她们身边走开了,彭梓祺莫名其妙地道:“他在说什么?”

  小荻低头看看自己的双脚,说道:“少爷好像是说我们的脚大,奇怪,一双佳人,你又不是女人……”

  彭梓祺脸糗糗地没有说话。

  第二天一早,杨家又来访客了,这一次来的是冯检校。夏浔把冯检校迎入小书房,两个人在房中聊了一个多时辰,夏浔才起身送客。一俟送走了冯检校,便马上张罗着赶去齐王府。

  夏浔和彭梓祺赶到齐王府时,齐王正在听一个道人给他讲什么长生之道、炼丹之术,候了片刻,那道人才出来,一派仙风道骨,夏浔不由多看了几眼。

  齐王今日脾气极好,笑容可掬地问夏浔:“本王要你做的事,可有着落了?”

  夏浔恭谨地道:“是,门下已经找到了一位甚有门路的卖家,现在阳谷县,门下这几天就赶去与他一唔。”

  “好,越快越好。”

  夏浔道:“是,不过门下虽然通过一些朋友和此人搭上了关系,但是一下子进这么一大批货,恐怕对方对我的诚意和能力,还会有所怀疑。王爷急于用钱,门下若循序渐进,那是拖延不起的,因此……门下需要王爷赐下一件信物,要让那人相信我有足够的本钱吃下他的货,相信门下可以成为他信赖的主顾……”

  齐王恍然笑道:“原来如此,何必拐弯抹脚,小舒子,取一枚我王府里的穿宫牌给他,要象牙的。”

  “是,王爷。”舒公公急忙领命退下,不一会儿功夫,便托着一枚腰牌走回来。这枚象牙腰牌上雕卧虎云纹,中间穿孔,可系丝绦,下边是“齐王府宫卫”五个大字,背面则镌刻着:“凡守卫官军携带此牌,无牌者依律论罪,借者与借与者罪同。”

  沉甸甸的腰牌一入手,夏浔心中便是一轻:“大事成矣!”

编辑:刘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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