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惊人身价
杨家后院里,彭梓祺一个人坐在小亭下,面对修竹,双手抱膝,仿佛她也是这景观的一部分,一动不动。
一想到那个好色的家伙,她就忍不住生气。
“有几个臭钱了不起么?大堂哥是这样,他也是这样,天下的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彭梓祺咬着嘴唇恨恨地想,“去吧去吧,最好那刺客现在跳出来,吓死你个大色鬼!”
“如果那刺客真的这时候出现怎么办?”彭梓祺心中一紧,站了起来,向前走出两步,她又坚决地转回了身,“我说过,如果他去青楼妓院,绝不去给他把门望风,他色胆包天,自己都不怕死,我替他操什么心!”
彭梓祺一屁股坐在石凳上,转念又想:“如果他真的死了怎么办?如果他被刺客宰了,赵推官会找我家的麻烦吧,我暗中跟去,不叫他看见不就行了?”
一边想着,她已站了起来,双脚不知不觉地向前院移去……
小荻今天也生少爷的气,不想呆在家里,所以拉着王员外、赵郎中几个人家里的小丫环玩赛狗儿,直到很晚了,才没精打彩地抱着自己的小狗狗往家走。
走出小巷,刚一拐弯儿,迎面就撞上一个戴着竹笠的灰衣汉子,小荻吓了一跳,连忙后退一步,拍着胸脯嗔道:“你这人真是的,怎么抽冷子就钻出来了,吓死人了。”
那人手扶竹笠轻轻抬头,向她启齿一笑:“对不住!”说完一只大手便抻出来,迅速捂住了她的嘴巴。
“唔!”夜色中传出一声短促的惊呼,街头没有行人,那只无主的小花狗站在巷口左看右看,过了一会儿,它忽然摇摇尾巴,朝着杨府起劲儿地跑去。
“镜花水榭”今天张灯结彩,宾客如云。“镜花水榭”是隶属于教坊司的官办妓院,今天要挂牌梳栊的一共有六位姑娘,个个都有一番身世来历,论资色才气也是各有千秋。
其中的紫衣藤紫姑娘是北元贵族,她的祖父曾官至大元棣州府的达鲁花赤。朱元璋做了皇帝后,把天下四等人颠倒了个儿,往日里高高在上作威作福的北元贵族,但凡来不及逃走的统统贬成了贱民,并且命令他们改了姓氏名字,抛充蒙元姓氏,一律择取汉名。
这些北元贵族被迫改姓,却又不愿认了汉人祖宗,于是乱七八糟乱挑怪字作姓,以致什么稀奇古怪的名称姓氏都有,紫姑娘的祖父取的姓氏就是紫。只不过他误打误撞,蒙上了一个确实存在的姓氏,只不过这个姓氏比较少见,他还以为是自己的独创呢。
因为败退之际心有不甘,曾下令手下士卒烧杀抢掠,尽情破坏,紫衣藤的祖父受到了更严厉的制裁,其妻子儿女也都充入了教坊司,世袭贱籍,永不变更。紫姑娘是在教坊司出生的,因她眉清目秀,根骨甚佳,所以被院子里的妈妈慧眼识珠,精心培养,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所不通,直至今日才亮出她的牌子待价而沽。
今日挂牌的六位姑娘中,有资格同紫姑娘一争高下的就在三个,这是当然的,并不是每一个姑娘长大成人正是操持此业,院子里都要为她举办梳栊仪式的,有这个资格的品貌才华当然都是上品。
虽说挂牌梳栊就意味着从此得以皮肉色相侍人,是谁也不愿的事,可是她们都是教坊司的姑娘,是从小就在青楼里长大,从小就知道自己长大后将要走上一条什么样的人生道路的人。既然根本无从选择,那么她们唯一能争取的,就是名气。
院子里第一等的红姑娘,可是连妈妈、管事们也不敢轻易得罪的,她们不但可以享受最好的房间、衣饰、食物,拥有一定的地位,有比较大的自由度,在大部分时候,甚至可以依照自己的意愿选择是否接受客人。尤其是头牌姑娘身价高,可以比别人拥有更多的积蓄,这样的话等到年老色衰之后,日子就会好过的多。
因为这样的原因,她们自然要全力以赴。此刻,各位姑娘都在自己的房间里精心打扮,务必自己能以最美丽动人的姿态出现,如果在梳栊的时候,能成为身价最高的姑娘,也就意味着她赢在了起跑线上,今后想要力压群雌,成为‘镜花水榭’的头牌,那就要容易多了。
可紫姑娘的闺房内却有些与众不同,紫姑娘没有梳妆打扮,竟在陪一个男人饮酒。
曹玉廣眉开眼笑,浑身舒泰。他见识过许多青楼中有名的红姑娘,还没见过其中一个像紫衣姑娘这般可心,你想吃什么菜,不等你说,她已妖妖娆娆地替你挟到了嘴边;你想喝酒,未等举杯,她已斟得满满,双手捧到你的唇边。
你要是没了话题,根本不用担心冷场,她马上就能找到一个话头儿与你打情骂俏地缠绵下去。你不想谈的东西,心里刚刚有点不快或厌烦,她早已乖巧地换了说话。直把你侍候的如沐春风,周身舒泰。
“曹公子,那个姓杨的好讨厌啊,人家正在那儿候着您,他就上来动手动脚的,还要送人家礼物。”她拿过那枝麻姑献寿的牛角梳子,轻蔑地道,“喏,您瞧,好歹他也是青州城里有名的士绅呢,这般小气。”
“嘿嘿嘿……”曹玉廣笑眯眯地道:“是不是他若送你一支名贵的钗子,你就肯给他走了?”
“才没有,你冤枉人家!”紫衣藤委曲地道,她把梳子随手一抛,贴在曹玉廣怀里,眸波潋滟,昵声道,“姓杨的哪能及曹公子风采之万一”
曹玉廣被这小妖精香香软软的身子、风骚妩媚的表情撩拨得欲火如焚,正要进行什么举动,哪知紫衣藤身子一扭,离开了他的怀抱。
曹玉廣登时不悦,拉长了脸道:“怎么?”
“我……”紫衣藤那双颠倒众生的眼睛立即漾起了闪闪的泪光,她凝视着曹玉廣,幽幽地道,“梳栊之礼比照婚嫁,也要拜堂,也要宴客,也要送入洞房的。奴家籍在教坊司,以公子的能力,也是无法为紫衣脱籍的,奴不能常侍公子左右,只希望能把这梳栊之礼当成自己的洞房花烛夜。”说到这里,她清丽的脸蛋上两行泪水簌簌而下,用无比深情的声音道,“从此以后,不管迎送何人,她唯一的男人,唯一的夫君,是曹郎……”
紫衣藤一番话,把个曹玉廣感动得一塌糊涂,满腔怒气一扫而空:“曹某何德何能,能得紫衣姑娘情深意重、一至于斯啊!”曹玉廣豪气大生,站起身,握住紫姑娘的手,沉声道:“我这就出去,今晚不管有多少人瞩意与你,为你掀开红盖头的,一定是我曹玉廣!”
曹玉廣说出一番掷地有声的话,便昂首挺胸,气宇轩昂地走出去了,他的身影刚刚消失在门口,紫衣藤眸中还有依稀的泪光,唇边便已露出如狐的媚气,她站起身,姗姗走到梳妆台前坐下,门口的小丫环已知机进来,开始清撤酒席。
拔下翠莹莹的玉簪,噙在艳若花瓣的两片唇间,一头青丝如瀑般披下,妩媚的脸蛋在青丝的掩映下显得更加精致。紫衣藤拿起方才扔到桌上的那支牛角质地的麻姑献寿梳,轻轻梳起了柔顺的长发。
“自济南府来的这个曹玉廣,我还以为他有多大道行呢,原来不过如此。”紫衣藤得意地一笑,想到杨文轩,一双蛾眉又微微地蹙了起来,“可这杨文轩,他是青州有名的花花公子,怎么对本姑娘毫无垂涎之意呢?”
“我紫衣藤真的比不上那个叫听香的女人?”紫姑娘恨恨地梳了一把,暗道:“杨文轩既没有被我所迷,要想激得他与曹玉廣夸豪斗富,那得想别的法子了。”
小丫环收拾了桌子,回来见她坐在镜前发怔,忙凑到她身边道:“姑娘,快点梳妆打扮呀,其他几位姑娘都装扮了快一个时辰了。”
“急什么?”紫衣藤瞪了她一眼,把头发匆匆挽个有些凌乱的发髻,将那麻姑献寿梳做簪,插在了头上,收起玉簪,对镜看看,满意地一笑,吩咐道,“去,看看杨文轩公子到了没有,如果到了,将他悄悄引来,我有话说。”
‘镜花水榭’的一位管事走上台去,团团一个罗圈揖,唱个肥喏道:“各位老爷们请了,我们院子里今儿梳栊的六位新娘子正在精心打扮着,再过一会儿就出来啦。今晚是个喜日子,不管是哪位老爷有福气做了我们姑娘的新郎倌,这都是皆大欢喜的事情……”
寻欢客们乱哄哄地叫:“别说那么多废话,老子抻着脖子等了一晚上了,新娘子呢,快请出来啊,再等下去老子就成吊鸭子了……”
夏浔走进“镜花水榭”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乱烘烘的局面,迎面还有一股酒气,夏浔微微皱眉。
一个龟公殷勤地迎上来问道:“公子爷贵姓,可是约了朋友一起来的?”
夏浔摇摇头,顺手丢了几文钱给他,吩咐道:“给我在楼上安排个雅间,本公子好静。”
“好勒好勒。”那龟公晓得这是个有身份的人物,连忙点头哈腰地引着他往楼上走,一边陪笑道,“公子爷请跟小的来,您的名姓还请通报一下,今儿晚上各位爷都是冲着紫衣姑娘来的,一会儿要竞价抢梳栊,公子爷把名字示下,小的好把您的名字把座席记在一块儿……”
夏浔淡淡地道:“杨旭、杨文轩!”
“哎哟,您就是杨公子?快请,快请,小的早给您留好位子了,公子爷,这边请。”
夏浔在众寻芳客的窃窃私语中被引到二楼一个雅间,刚刚坐下,一杯茶水端起来还未就唇,就有一个青衣小丫环悄悄走了进来,向他见过了礼,低低地说了几句话。
“紫姑娘要见我?”夏浔皱皱眉,看着面前的小丫头道:“你家姑娘尚未梳栊,与我私相约见,这似乎……有些不合规矩吧?”
小丫环道:“我家小姐心慕公子久矣,闻听公子前来,不胜之喜,所以想邀公子一唔,请公子随婢子行去,不会引人注意的……”
夏浔淡淡地道:“不必了,我就坐在这儿,一会儿还怕看不到她吗?”
“是,但……但是……我家小姐说……”
“她说什么并不重要。”
夏浔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重要的是,在这个地方,主人说的不算,客人才能作主!”
“婢子……婢子……”那小丫头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夏浔轻轻抿了口茶,头不抬眼不睁地道:“去吧。”小丫环一见这位杨公子神情冷漠,不敢再说,急忙答应一声,施礼退下。
门外偷听的彭梓祺立即闪身避开,心中暗暗纳罕:“奇怪,美人相邀,私下幽会,偷香的好机会呀,以他的为人品性,竟然拒绝了?”
楼对面正中的雅间推开了窗子,凭窗坐着两人,赫然正是曹玉廣和江之卿,两人看到夏浔,脸上立即露出轻蔑的笑容。江之卿扬声招呼道:“杨公子,来的好早啊,可是心中不安吗?”
夏浔一翘二郎腿,吹一口茶叶,悠然道:“本公子刚到,这才坐下,二位便推窗问候了,不是早就扒着窗缝等我出现吧?”
楼下顿时传出一阵大笑,左右那些雅间里也有些有身份的缙绅窃笑不已,还真让夏浔说着了,江之卿脸色一红,恼羞成怒地道:“杨旭,莫说大话,你的如意算盘注定不能成功,我们今晚是志在必得!”
夏浔微微笑道:“彼此彼此,杨某今晚也是志在必得!”
喧闹声中,丝竹声起,六个美人儿风拂柳枝般地走出来,重头戏来了!
六个美人儿有的苗条、有的丰腴、有的柔媚、有的清纯,风姿各异,只一亮相,便看得众人眼花缭乱,原本喧闹不堪的大厅突然静了下来,每个人都屏着呼吸,欣赏着她们各具特色的美丽。
紫衣藤和其他女孩儿一样,摆出最美丽的姿势,露出最温柔的笑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微微一扫,好象同每一个人都打了声招呼,可她那双眸子看向夏浔的时候,却露出了一丝幽怨,虽然时间很短,却足以让夏浔看得清楚。
她的深情表演,不禁让夏浔看得微微一笑。
夏浔和曹玉廣打了赌,用自己杨家作坊等几处最赚钱的店铺做赌注,但他根本就不想赢。
虽说赌局并不是输掉的人要把自己的产业无偿地拱手奉上,而是盘点资产,再按市价加两成转让,可是谁愿意把自己下金蛋的鸡让给旁人?当时一听这赌注之高,目中无人的曹公子也不禁大吃一惊,他是很有钱,也的确很有势,可他如果敢这么赌,把自己家的产业都输掉的话,他老爹能打断他的一双腿。
他老爹是山东提刑按察使司按察使。山东承宣布政使司负责一省政务、山东都指挥使司负责一省军事,山东提刑案察使司负责山东全省的刑狱、讼诉,论势,在山东地面上当然是跺一脚四处乱颤的人物。论财,曹家也是有几处产业的,可要他为了一个女人这么赌……他做不到。
然而他刚一出现,就摆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这时要是怂了,丢不起这人啊。曹公子欲拒不能,欲应不敢,真是难为死了他。关键时刻,还是江之卿帮了他的忙。江之卿很想找回自己在杨旭手中丢掉的面子,更重要的是,他这次把远房表哥从济南请来,是有求于他。
杨旭的财富能如此迅速地增长,虽然他尽量的隐藏真相,但是在商场上是没有绝对的秘密的,诸多的迹象都表明,他有一个强硬的后台,诸多的线索都指向了同一个地方----齐王府,只不过这层窗户纸没人敢去捅破罢了。
江之卿也想攀上齐王这条线,以便飞黄腾达,却苦无门路,想不到打听来打听去,却听说齐王的一位宠妃,正是自己远房舅舅曹按察使的外甥女儿,也就是自己这位曹表兄的表妹。
虽说这亲戚关系七绕八绕的有点远,可他使足了本钱,很快就和这位表兄打得火热,最后还把他请来青州作客,到自己家做客的最终目的,当然是为他做说客。有这个原因在,他自然得竭尽全力地巴结,所以他一咬牙,拿出了自己的两家绸缎庄做了赌注。
曹玉廣本来正骑虎难下,却见表弟这般义气,便也一咬牙,硬着头皮拿出自家名下一处皮货庄的产业做了彩头,双方签订契约,画了押,豪赌一场。
一个老鸨走上台去,逐个介绍各位姑娘擅长的技艺,再就她的姿容特点夸赞一番,然后直到了最右侧,想从最右侧的这位姑娘开始。台上的六位姑娘,紫姑娘是站在最左边的,老鸨子已经知道她成了杨文轩和那位济南来的曹公子志在必得的目标,其他人不可能再与他们竞争,今晚身价最高的姑娘也注定了是她,所以想把她放在最后一位,以便给今晚的梳栊仪式制造一个辉煌的高潮,因此说道:“这一位呢,就是老身要介绍给各位老爷的最后一位,柳歆姑娘了,柳姑娘是江南水乡女子,有飞燕之容,则天之貌,昭君之才,尤以一双三寸金莲最是诱人,诨号就叫“小脚柳”了。”
这位柳姑娘生得娇小玲珑,粉嫩可爱,身着湖水绿的小衣,外罩淡粉色罩衣,精心梳理过的头发俏皮地梳成了一个微微上翘的心形发髻,一张俏皮可爱的瓜子脸薄粉黛,嘴角还有一颗美人痣,摄魄勾魂。至于她那一双特别出名的小脚儿,只在裙下露出那么细细一寸的鞋尖,叫人欲看不得,那风情相貌,正是有资格与紫衣藤一较高下的三个姑娘之一。
老鸨子手中蒲扇贴着柳小脚的细腰往翘臀上一划,说道:“姑娘们的梳栊之姿,起价均为二十贯,各位想做新郎倌儿的老爷们,可以开价了。”这个价倒也公道,是目前大明各大城阜给红姑娘开苞的标准底价了,问题是,放眼整个大明,竞争到最后,可没有一个红姑娘的身价低于一百贯的。
“紫衣藤,二十五贯!”众人刚要喊价,二楼便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看老鸨那架势,分明是先要推销这位姿色身段皆属上乘的小脚柳,搏一个开门红,这人竟然迫不及待地喊起了紫姑娘的身价。
众人纷纷抬头看去,竟然是坐在二楼的杨文轩。
台下许多贵客本来就是看热闹来的,尤其是事先听说了曹公子和杨公子对赌,对紫姑娘是志在必得,没人愿意和他们做无谓的争斗,早把紫姑娘放弃了,所以巴不得看他们两人斗个你死我活,一听杨旭直接喊价了,这些人顿时兴奋起来。
“曹公子,人家出价了,是个爷们跟他拼呐。”
“奶奶的,这个时候谁敢当缩头乌龟,以后把脑袋藏裤裆里再上街吧!”
“江公子,曹公子,杨家少爷这是虚张声势啊,别叫他唬住了,上啊上啊。”
“怂了不是?怂了不是?我就知道,他姓曹的济南人不带种,看看咱们青州杨公子那是何等气概,呀呀个呸的!姓曹的,你也算个戴头巾的汉子!”
混在人堆里的彭大姑娘气得七窍生烟,她真想拔腿就走,可是双腿却仍牢牢地钉在那儿,她想知道结果,如果杨文轩真的胜了,今夜留宿“镜花水榭”,她回去收拾铺盖就走,管他这个败类是死是活!
曹玉廣虽也心中忐忑,可是一见对方这么沉不住气,居然迫不及待地叫价,他反而笑了:“看起来对方比自己还要紧张啊……”这样想着,曹玉廣心头大定,很沉稳地坐定,举起茶盏,轻拨茶沫儿,淡定地道,“三十贯!”
“轰!”众人又一齐看向对面楼的杨家大少,桌椅板凳一阵响,等着他出价。夏浔刚要开口,忽然有一个长得人高马大,方方正正一张大脸,牛眼棱棱,穿短褐系青头巾的大汉跑进了夏浔的雅间。彭梓祺在楼下看见,不由一怔:“二愣子!他来干什么?”
二愣子满头大汗地对夏浔低语几句,夏浔脸色大变,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你说甚么?”
“少爷,小荻……小荻不见了,到处都找遍了,王员外、赵郎中家的丫头都说早就回去了,咱家的小狗也跑回来了,可是小荻哪儿都找不到。”
夏浔登时脸色铁青,转身就往外走,楼上楼下的客人登时一片哗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夏浔蹬蹬蹬跑下了楼梯,一个青楼管事茫茫然地迎上来问道:“杨公子,你这是……往哪儿去?”
夏浔满面焦灼,脚下不停,一面往外走,一面道:“本公子家中有事,告辞了。”
“杨旭!”江之卿和曹玉廣都站起来,扶着栏杆探出了身子,曹玉廣大声道,“赌局未定,你往哪去?”
夏浔霍地止步,一旋身,抱拳一推,大声道:“我认输!”说完转身就走,一阵风儿地消失在大门口,满堂男女人人愕然,相顾无语。
这一夜,一个惊人的梳栊价在青州“镜花水榭”诞生了:大明宝钞三十贯!
“少爷……”一见夏浔,肖敬堂和妻子便抹着眼泪迎上来。
夏浔额头已沁出汗来,可还得强作镇定,如果他也慌了,这一大家人可就六神无主了:“别急,肖叔,小荻不会有事的”
肖家娘子泣不成声地迎上来,跪倒在夏浔脚下,哭道:“少爷,少爷,您千万想办法找到小荻呀,我那丫头要是落到歹人手里,这一辈子可就完了呀,我的女儿呀,我那可怜的女儿呀……”
肖敬堂一把扯过女人,喝道:“别哭了,让少爷静一静。”
夏浔思索良久不得,一抬眼,就见肖氏夫妇正眼巴巴地望着自己,便问道:“已经派了人手去找么?”
肖管事忙不迭点头道:“已经打发了府中的家丁出去寻找了,知府衙门也报备了,可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这时彭梓祺也风风火火地跑进来,一进门她就从下人那里听说了经过,夏浔知道自己今晚去“镜花水榭”的事令她很不满,他出门前彭姑娘就闪开了,所以也没问她从哪儿冒出来的,只道:“彭公子,小荻失踪了,不晓得是不是人贩子做的事,你有没有办法?”
彭梓祺和小荻这个毫无机心的丫头很对脾气,听说她失踪了,彭梓祺也非常着急,立即道:“你们继续找,我回家一趟,请家里派人帮忙。”
夏浔道:“现在天色已晚,你还来得及出城吗?”
彭梓祺道:“距闭城还有点时间,我骑马去,或许来得及赶回。”
夏浔一听,忙让二愣子去给彭梓祺备马,片刻之后,彭梓祺翻身上马,风驰电掣地离去。
夏浔安慰肖管事夫妇道:“彭公子家的势力十分庞大,在这青州城里,衙差巡捕们办不成的事、查不到的消息,彭家一样有办法。如果走失了人连彭家都找不到,那放眼整个青州也就休想有第二人能找得出来了,彭公子既肯帮忙,那就没问题了。”
肖家娘子半信半疑地道:“真是这样吗?彭家……有这么大的本事?”
“当然,肖婶儿,我的话你还信不过吗?你先回去休息吧,这事急也急不来的。翠云,你陪肖婶儿回房去……”
肖家娘子欲言又止,终究不敢违拗少爷的意思,只得向夏浔施了一礼,由翠云扶着走到门口,又依依不舍地回头,眼泪汪汪地对自己的男人用哀求的语气道:“当家的……”
“我知道,我知道,小荻也是我的亲生女儿,我能不急吗?你先回去吧,一个妇道人家,别跟着添乱。”
肖管事故作冷静地打发了婆娘出去,马上垮下脸来,哭兮兮地对夏浔道:“少爷,怎么办啊……”
“给我准备灯笼,我出去找她。”夏浔只说了这一句话,嗓子忽然有点发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