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晚上,他禁不住问她道: 
  “您出院后怎么解决问题?” 
  “什么?” 
  “一旦我不在那儿,您怎么弄到您的药剂?” 
  她盯了他一眼,神情冷酷。 
  “有医生在啊。” 
  “有些医生很守规矩。” 
  “那些人我会避开的。” 
  “呣……” 
  “包括有道君子,人人都可能需要钱啊。” 
  埃山摇摇头。 
  “您为什么不利用在这儿的时机好好治疗一下呢?” 
  安妮明白了他指的是什么,高傲地扬起下巴。 
  “是吗?可见你们在编造些什么呀?我还以为你们是在给我治疗呢。” 
  “是的,我们为你疗伤。不是治你的毒瘾。” 
  她爆发出一阵冷笑。 
  “我的毒瘾啊!真幼稚!你们还能轻易相信报纸上杜撰的东西?您读那些破烂玩意儿,您?” 
  “我读检测分析结果。您进来的时候,在您的血液里有酒精,酗酒者的甘油三酯,以及各种毒品的痕迹,相当难以鉴定是哪些毒品,况且,它们是那么混杂。” 
  安妮咬了咬嘴唇,心里在咒骂她的毒品秘密供应人。“混蛋布迪!我早知道他以次充好,他在货里掺了乱七八糟的东西。我要是见到他,非打破他的鼻子不可。” 
  埃山热切地坚持说: 
  “您要多保重啊,安妮。您为了发展,为了忘掉您的难题,为了从今天过到明天吞食毒品。稍微停一停吧。好好想一想。看清楚自己的处境。” 
  “什么节目啊!倒不如让我就从这窗口跳下去好些。” 
  “您怕动脑筋。多想想您就惊慌失措。” 
  “就是这样!您把我当傻瓜算了!” 
  “安妮,您一想到将来会怎样,就大喊大叫,您唤我来,要我把您弄迷糊。您情愿服用毒品,都不愿面对您的恐惧、” 
  “可是……” 
  “您逃避您的内心生活。考虑、区别、怀疑,这是用点药就能治愈的不适。” 
  诊断的中肯让安妮感到震惊,她不再抗议。 
  埃山亲切地向她俯下身来,问道: 
  “为什么?” 
  安妮很想作出答复,可她回答不上来,她突然泪水涟涟,哭了一夜。 
  两天后,好莱坞的霸王约翰娜,应安妮的召唤,带着一个法国送来的糖渍果篮,来到23号病房。 
  “呶,我的大腕,这是你爱吃的甜食,你运气好,再怎么大吃甜食都不会长一克肉。我就不行,只要看上一眼,就疯长三公斤。” 
  安妮没有纠缠在寒暄里: 
  “约翰娜,我得管管我自己了。” 
  约翰娜坐下,交叉双腿,等着她提出关于化妆品和发型的要求。 
  “我洗耳恭听,亲爱的。” 
  “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既然你把这话说出来了。那也好,这是谁的错呢?普莉西雅还是约翰-约翰?” 
  听到她的化妆师和染发师的名字,安妮睁开一双惶恐的眼睛。 
  “不,约翰娜,我在对你说我自己。” 
  “我也是啊。” 
  “不,我在说我的内心世界。” 
  “啊,行!” 
  约翰娜喘了口气,感到宽慰。 
  “你想要一辆两门小轿车,是吗?你对我提得正巧:就在昨天,还有人对我吹嘘他的优点,就是那个照料小威尔玛的阿根廷人。你想像得到吗?那个婊子,在迪斯尼·夏奈尔只是个二流角色,刚得了个金球奖,还提名奥斯卡,弄得同行们莫名其妙。而我吗,我掌握着独家新闻:她有过一辆两门小车。那个阿根廷人!你想,我记下了他的联系方法。再者,他好像雄起得像个神。卡洛斯……不,迪耶戈……等等,我在手机里存了他的情况。” 
  “算了。我不想和你说小车,我跟你说我的生活。” 
  “什么?” 
  “我不幸福。” 
  约翰娜张口结舌。在她看来,再没有比这样的说法更不入流的了:安妮在公然诲淫诲盗。 
  “我得改改我生活中的有些东西,”安妮接着说道。 
  约翰娜摇摇头想把刚听到的甩出去,接着,她还是强迫自己勉为其难地继续听这种肮脏的无端指责。 
  “什么?” 
  “再不能这么下去了。我不幸福。” 
  约翰娜垂下眼皮喘气。回答已是她力所不能及的事了。 
  安妮沉吟良久。 
  “我快活,是的,可我不幸福。别人把我看成是个怪胎女孩,无节制地寻欢作乐的女子,然而,这种烦躁不安的表现掩盖着真相。是化了妆的。一般地说,人们往自己脸上涂抹底色是为了掩饰丑陋的皮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