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们现在讨论的“文学现代性”,是一个非常时髦的话题。这么大的一个题目,我只能感性地谈一谈。
好像今天无论多么偏僻的角落,都一起走到了“全球一体化”时代;好像到处研讨的问题也就是那么一些,面临的问题似乎也差不多。总之每个时期,要关心起什么来往往是一窝蜂。从日本到欧洲、北美,一时所有的文学人士都在谈论“现代性”之类。10月份台湾的文学集会上有人谈;12月的法国,刚刚在巴黎有一个关于文学现代性的讨论会,两天之后到了南方的里昂第三大学,讨论会的题目也是“文学的现代性”。
文学的“现代性”真的有那么紧迫吗?这些现象里面是否包含了一点讽刺的意味?
其实到底什么才是文学的“现代性”,要谈明白可能非常困难。因为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理解。
自然而然的,每次讨论会还没有开始,首先蹦到脑子里的问题就是:什么是“现代性”?什么又是“文学的现代性”?关于这方面的书籍很多,多得可能这个屋子都装不下。世界各地还在出很多这样的书,谈“现代主义”、“后现代”和“后殖民”——可能还有更新的什么,所以越谈越不明白,所以书就要一直出下去。于是大家都非常熟悉这些年介绍过来的一个个名字:德里达,罗兰·巴托,利奥塔……他们的理论开始武装和影响东方的一些人。可是这一来我们对于文学现代性的理解非但没有变得更容易,反而更难了,更复杂了。
专著是一回事,个人理解和个人经验又是一回事。比如我想象中的文学现代性,就没有一个固定的标准,也没有固定的指标,它所包含的内容很可能是难以量化的。看一部作品,它当中学习和运用了多少西方的东西,塞进了多少所谓的现代手法,其比例占了多少,并不会构成“现代性”的理由。在我看来它很难被固定化和模式化。事实上作为一种艺术思潮,它从来都处于生长发展和起伏变化之中。如果我们把“现代主义”仅仅作为一种标签,一种手法的应用,仅仅从作品的表达特征方面去考察,用以说明一个地区一个民族在艺术上落后了多少年,而另一个地区和民族又先进了多少年,都显得太简单太牵强了,也不免荒唐。
朴素一点理解,现代主义艺术应该是艺术家在他的时代里所能作出的最前卫的表达。
“他的时代”,即任何一个时代。
可是已知的现代主义理论却告诉我们,作为一种思潮,它是从19世纪中期开始的,并且一路发展下来。那么这之前有没有现代主义?这以后的现代主义又将怎样?如果它仅仅是一个时期所独有的东西,那就简单多了。如果仅仅这样给现代主义命名,专家的饭就好吃了,因为这就成了一部艺术断代史,可以弄成一种专门的固定的学问;而且由于它的极为特殊的原因,可以很容易就弄成一门隐秘的显学。它们会有自己的隐语和密码,甚至可以成为家族内部传授的那一类东西。这样一来,创作者和艺术家都不太好谈现代主义了,读者谈起来就更加困难。因为这里所说的“现代主义”是成为限定在某一个时期的、独立而特别的怪异之物。
精神的背景那些阐述现代主义的西方大师们可能是、也应该是朴素的,但是他们一经翻译就晦涩了。我们知道,任何语种的转化过程中都会遇到技术的难题、跨文化的难题,而关于现代主义的表述尤其是这样。结果弄到最后,我们也不知道该相信谁了,因为这些用做传递交流之用的术语艰涩无比,我们最终也弄不明白这是大师的语言还是翻译者的语言,或者干脆就是二者相加的语言?
我们如果朴实一点理解,倒不如这样想:任何时期都有自己的“现代主义”。“现代主义”是一个相对的概念。“现代主义”尤其不会是一段历史时期的某种家族密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