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二九年五月十三日）
潼关冯总司令焕章兄勋鉴：
密。奉读蒸（十日）电，情意恳挚，感慰无已。比来谣诼纷乘，影响大局，诚宜谋一根本息谣之法。弟有所见，亦无敢缄默不言，披沥奉陈，惟希鉴詧。各部队固同属中央之军队，中央亦并非个人之中央，前此一、二两集团发饷未能一致，纯为环境关系，非有畛域存在。一集各师士兵，多籍隶东南，生活较高，故并欠饷稍久，即难维持，此历来习惯与实际之生活使然，非可与西北士兵，习劳耐苦者比。且二集各军，因兄治军精密，经理得宜，虽不发饷，而士兵衣食住或犹优于其他部队，非独弟个人心折，中央以军政部长属兄，亦冀推而广之，惠及全国。军政既须统一，第二编遣区各部队，固当由中央直辖，第一与中央两编遣区各部队，亦将同受军政部节制，弟绝无私有之意。以前中央财政，仅将（恃）东南数省为挹注，今后当使全国国税，悉归中央，则各师自可一律由中央直接发饷，不再有待遇参差之嫌。此中央最所切盼，而兄亦与有责焉者也。前次四集团方面，李（宗仁）、白（崇禧）以发饷不公，厚一薄四，为中央之罪。实则彼等向中央领得饷项，及截留国家税款，悉移作购置械弹之用，中央未尝短付分文，而其兵饷，乃积欠半年。事实如此，中央即殚竭所入，以供彼等之诛求，亦何以餍其购械募兵之欲望，而解除原有士兵之痛苦。我兄爱惜士卒，有如骨肉，对于此等恶习，亦必视若仇雠。弟以为欲举军政统一之实，地方不可只求饷项之均一，中央亦不能只责命令之实行，举凡军装、军制、军械与教育等等，皆当有整齐划一之办法，而精神与主义之一致，尤为重要。历来军阀之构成，皆视部队为私有，竭人民膏血以养成之军队，若其心目中只知有个人，而不知中央与党国，且作武力统一之迷梦，则虽以爱国自居，终必至祸国乃已。远如洛吴（佩孚），近则桂系，皆其殷鉴。今之中央，受命于三民主义之本党，集合全国革命同志所组织，非任何人所得挟持，亦非任何人所能离弃。挟持中央以求保其权位者，亦岂能幸存。弟既确信今日惟和平统一，方能救国。非我辈共负中央责任，不能达和平统一之目的。故迭上函电，并请云亭（马福祥）、（邵）力子诸兄，奉诣往谒，望我兄早日回京。颇闻造谣者，谓兄若莅京，将为任潮（李济琛）之续。但弟深信兄不为所惑。桂系反抗中央，具有铁证，任潮在京，又与逆谋，万不获已，乃限制其自由行动。弟虽无似，然自入党革命以来，从未买（卖？）友，亦未有杀戮革命同志一人，平生行事具在，可以覆按。至任潮，以私言，为弟最久之部属；以公言，亦无革命之功绩，今反夜朗自大，且谋破坏革命，如不惩戒，何以维持纪律，保障党国？至若兄与弟，言公则兄为革命之勋旧，言私则我辈誓同生死，且兄又居弟之长，弟若稍有不利于兄之举，则人格破产，信用扫地，今后将何以见吾党同志，更何以统率各军将士而使之听命乎？弟今所言，兄随时可布之天下，弟果负兄，天下人当共弃之也。总理奉安期近（按：为六月一日），弟决亲赴北平迎榇，同志中多有以时局劝弟中止北行者，且有言兄将于奉安期间乘各方不备而发难宣布独立者，弟正色却之，谣诼虽盛，何足以中伤我辈之信义。弟至迟于下月哿（二十）日左右首途，兄能先期莅京主持中枢最善，否则奉安时无论如何必当来京。弟敢断言，兄来，则任何谣诼皆息；不来，则任何辟谣之举，不惟无效，且益滋人惑耳。德邻（李宗仁）近在香港就所谓护党讨贼南路军总司令之职，桂系语人，谓广州下后，冯某即就北路军总司令。且郭春涛自称为兄之全权代表，在港在沪，宣称兄联络桂系，反对中央，具有决心，此亦可笑已极。兄早洞烛桂系之奸，庚（八日）、元（十三日）两电，历数其恶，岂今反受其蛊惑！无论桂系未必能下广州，即令得之，亦如张（宗昌）、褚（玉璞）二逆之在胶东，回光返照，其灭亡必且更速。故弟惟恐其不深入粤境，而今果向梧（广西梧州）窜退矣。又谓兄已下令动员，由南阳向新野、唐县，谋与胡（宗铎）、陶（钧）旧部联络以进攻武汉者；又谓有人挟持吾兄积极攻晋，谋出平津，而与外蒙沟通者。此皆无意识之妄语，稍有常识与深信兄之革命人格者，谁能信之？故弟亦绝不为动，尤愿以兄之告弟者，还以告兄。万一因谣言而成为事实，则请先期示知，弟为公为私，当即通电下野，以谢天下，以保友谊。决不忍再有战争之发生，而陷人民于水深火热之中也。去年七月歌（五）日之尊电，实我国和平统一之福星，迩来稍有乖违，贻害已至于此，惩前毖后，不能不望我兄首树风声，毅然返京。兄无中央，无以达救国之素志；中央无兄，无以章革命之全功。中央与兄，盖为一体。昔日德邻（李宗仁）、健生（白崇禧）等，亦日言拥护中央，而貌合神离，去之若浼。所谓拥护者，乃卒至叛抗，于以信革命重事实，不尚空言也。综合今日造谣致疑于兄者，不外三点：一、谓兄购买军械，积储（疑脱“粮秣”二字）而谋割据西北，反抗中央；二、谓兄缩短防地，图攻燕晋，而谋勾结苏俄，另设政府；三、谓兄拒绝来京，联络桂系，而谋进攻武汉，别创新局。凡此种种，智者固不置信，流言永无已时，此乃时局之病症。吾人对症发药，惟有望兄供职中央，而不逗留于西北一隅，则群谣尽息，人心亦定。故今日党国安危、革命成败，系于兄之一身。尊恙即尚未痊，在京亦可静摄。为大局，为革命，兄皆有力疾来京之必要，万不可因病而徘徊却顾。弟决如月初通电（即五月七日发表之“和平统一为国民政府唯一之政策”），俟总理奉安事毕，对于此次用兵负责辞职，藉资休息。以此企盼旌节，面商大计，有如云霓，甚愿兄有以慰之。经费已属筹拨，希释荩念。（邵）力子、贵严（贺耀组）诸兄，亦可来潼迎驾。秦云在望，不尽欲言。何日启节，伫望惠示。弟中正叩。元。
（《自反录》，第二集，卷六，626-632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