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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12-01-31 15:37   来源:中国台湾网

  占天义终于可以直起腰杆说话了。他回头看了看身后站着的数百个孔山汉子,义正词严地朝刘庄那边说:“刘庄的兄弟,我们还是别动手脚的好,拳脚无眼,伤了哪边的人都不是好事。” 

  刘青眼刚才的盛气凌人已经全然不见了,他青色的眼珠子动了动,说:“占兄弟说的是,不知占兄弟以为要如何解决这头牛的问题呢?” 

  占家村长指了指占天刚和阿春,说:“贵庄阿春兄弟和我的这位兄弟都说这牛是自家的,但谁都说服不了对方,与其相争不下,不如让牛来决定。” 

  在场的所有人同时瞪大眼睛,想看看占家的当家人有什么高招。 

  村长胸有成竹地说:“大家都是庄稼人,对牲口也算熟悉。只要是自家的牲口,主人一唤,就会走到主人身边。我们将牛牵到中间,让我这位兄弟和阿春兄弟一个站牛的左边,一个站牛的右边,两人分别叫唤,牛往谁的方向走,谁便是这牛的主人。” 

  在场众人听了都觉得有理,纷纷点头。 

  占天义让占天刚把牛牵到两班人马的中间,然后自己站在靠近孔山阵营这边。刘青眼一摆手,阿春也从刘庄阵营里走出来,站在刘庄阵营这边。两边的人都往后面退了几步,他们就像秋收后稻田里的杂草一样孤零零地站在两群人的中间。占天义说:“你们唤吧。” 

  阿春的脸还有些肿,鼓起的腮帮子让人想起刚揭锅时被隐藏在蒸汽里的白肉馒头,忽闪忽闪地动着。他歪着嘴巴学着牛叫唤了几声,大黄牛看了他一眼,晃了晃头上一对大耳朵,驱赶着炎热的空气,然后低下头一动不动。  

  大黄牛对阿春的无动于衷,让占老头脸上顿时神气活现。他得意地望着刘庄众人时的神色,犹如一棵久旱逢甘霖之后在和风中恣意摇曳的白杨树。占老头嗯嗯呵呵喊了两三下,牛摆了摆尾巴,一摇一晃地朝他走了过来。 

  占老头故作不屑地捡起牛绳,得意地看着阿春说:“看见没有,这牛认得老子。” 

  阿春怔怔地看着占老头把牛牵走了,他的表情好像占光头又在他脸上劈了一巴掌。 

  占天义环顾了一圈刘庄的人,用不容置疑的声调理直气壮地说:“刘庄的众兄弟可看见了,这牛的确是我这位兄弟的无疑。” 

  阿春当着两村人的面,悻悻回到了刘庄阵营,躲进人堆里。 

  刘庄人都觉得憋屈,但又都无话可说。他们的怒气像喉咙里的一只苍蝇,想吞又吞不下去,想吐又吐不出来。 

  刘青眼到底是刘庄的当家:“占家兄弟,这法子似乎不太公正。这头牛一个月前被老虎洞的响马贼抢了,这一个月来我估摸着都是在你身边那位兄弟家里吧,而阿春已经一个月没见过这头牛了,牲口没人的记性,必然对阿春眼生,对占家那位兄弟亲切了。” 

  占天刚拍了拍大黄牛的脊背,阴阳怪气地说:“那你要怎么样?抢吗?” 

  刘青眼骄横惯了,哪受得了这种口气:“你这话什么意思?” 

  占天刚牵着牛往前走了一步说:“没什么意思,这明明就是老子的牛,你们刘庄几百人气势汹汹到我们孔山来,非要说是你们的,那不是抢是什么?” 

  占天刚和刘青眼之间隔着一汪透明而干净的阳光。阳光以置身事外的姿态在两人的中间安逸地匍匐着。阳光让刘庄的人看清了占天刚所有盛气凌人的表情和举止,以及说话时一星穿透阳光飞溅到刘青眼脸上的口水沫子。 

  刘青眼抹了一下脸,未及开口,刘庄阵营里已经有性子冲动的男人义愤填膺了:“抢就抢,我们刘庄还怕了你们这帮姓占的孙子不成——” 

  这话一出,也激怒了孔山这边,人群里好几个人叫嚷着:“姓刘的龟儿子你再说一遍——” 

  “姓占的孙子,你刘家爷爷就是要把这牛抢回去怎么了?” 

  “龟儿子,有种你过来抢,老子让你站着过来,躺着回去!” 

  形势顿时失控,两边的男人互相问候对面阵营的母亲和祖宗,并且越骂越激动,骂得大汗淋漓。渐渐地,骂人的话已经无法宣泄男人们胸膛里积郁的愤懑,两边的人都已经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了。占天义和刘青眼像两只母鸡一边大叫一边跑来跑去,都在各自村庄的人群前面极力阻止着骂红了眼的村民。忽然,刘庄阵营里飞过来一个石块,炮弹一样正正落进孔山阵营中心。 

  石块砸在一个身材高大的壮年男人额角上。男人感觉有东西撞击了一下他的额角,但他并没有感觉到痛。周围纷飞的骂语和躁动的肢体让他暂时忘记了自己是一个会疼痛的生物,他只觉得自己头上的汗流得有点快,抬手擦了擦,就看见了手掌上鲜红的血。 

  男人捡起那块石头大骂:“妈的,哪个王八蛋扔的?” 

  孔山的男人看见自己人流血了,一个个像见了红的公牛,纷纷捡起地上的石块往刘庄阵营扔过去。 

  石块落进刘庄的人群里,溅起一圈惊呼和惨叫的涟漪。刘庄的人也骂骂咧咧地捡起石头往孔山这边扔。 

  两边的人激动地挥舞着自己的手臂,将怒和恨化身为一块块大大小小的石块,投向对面。他们极力地使用着自己的身体,咬着牙扭曲着脸,挤压出每一丝力量,投入到投石头的动作里。一时间,两村阵营之间石块纷飞,大小不一的石块砸得两边都哀叫连连。两个阵营里的人都一边扔石块一边往后退,退到后来,两群人间的距离已经足足有四五十米宽。两边的石块都无法再到达对方的阵营,于是便都停住不扔了。石块像最后一阵秋风吹过之后的落叶,层层叠叠铺散在两个阵营中间的空地上。不同的是,来年春天地上的落叶会腐化然后随着春雨渗入泥土,而这些石头作为仇恨的具象将永远坚硬地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两个阵营里的人都已经焦头烂额,鼻青脸肿,几乎每两人中就有一个人的身上有被石块击中的痕迹。 

  但两边还是不敢轻举妄动,只是不断地用辱骂和石块互相挑衅着。  

编辑:刘承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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