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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12-01-31 15:36   来源:中国台湾网

  占家老头子占天刚在双马镇墟集上大打出手的事,很快就风传开来。双马镇的住民们向来乐于传播这类富有暴力性质的新闻,一传十,十传百,占天刚拳打刘二秃子这件事很快就在双马镇尽人皆知。这个新闻开始传布时还基本和事实差不离,但到了后来,传进双马镇人耳朵里的故事梗概大概有两个。 

  第一个是这样的:占家老头私通老虎洞的响马贼,响马贼把从刘庄的税粮队里抢回来的大黄牛送给了占老头。占老头牵着牛到墟集上配牛轭,刘二秃子和他侄子认出了这头牛。刘二秃子自己稳住占老头,让侄子回去报信。侄子回村找来了牛的主人,当场和占家老头理论。占家老头理亏大打出手,一巴掌将牛的主人打翻在地。刘二秃子要上前说理劝架,占家老头一拳打过去,当场就将刘二秃子打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至今昏迷不醒。占老头打完人就牵着牛回去了,顺手还把刘二秃子刚做好的牛轭也带走了。 

  这个版本很明显是改编自刘庄人或者是刘庄人的亲朋。而第二个版本,应该是出自孔山老占家或者孔山老占家的亲朋之口。 

  第二个版本的故事梗概大抵如下:占老头从县城买回来一头牛,缺个牛轭,于是到墟集上找刘二秃子定制一个。刘二秃子的侄子错认这牛是刘庄人的,并找来个男孩自称是牛的主人。男孩诬陷占老头是老虎洞的响马,占老头一气之下教训了他一下,他便伙同刘二秃子两人要对占老头动手,哪知杀鸡不成反蚀把米,自己两人反让占老头收拾了。占老头事后把自己的牛牵回了家中,并在给刘二秃子付了钱之后将定制的牛轭拿走了。 

  这两个说法各在双马镇的意识形态领域里占据了半壁江山,支持占老头和支持刘庄人的各执一词,争执不下。 

  打人事件之后的第二天,孔山来了几个刘庄的人。他们来的目的有两个:一是找占老头找个说法,二是确认这头大黄牛究竟是不是刘庄阿春家的。 

  占老头的态度出人意料的强硬,对几个刘庄来客一概采取拒而不见的态度,家门关得严严实实的。孔山那时候的村长是占老头的堂哥占天义,其立场也站在占家老头一边,对刘庄人的上门说理毫不理会。 

  刘庄的和善大使们碰了一鼻子灰,窝了一肚子火回去了。 

  刘庄的人走后,占天刚又像没事人一样,该放牛的时候还是让他的三儿子去放牛,该喂泔水了还是让他女人给大黄牛送去泔水。 

  占老头面上尽量做出这事对他一点影响都没有的样子,有人问起就满嘴刁词:“他们刘庄人能拿老子怎么样,这牛分明就是老子的。”但无可否认,他心里还是有点怵。刘庄在双马镇是个大庄,人数一点不比孔山少,而且刘庄人出了几个达官显贵,在双马镇乃至牛头县都比孔山人更吃得开。在那个稍微有点冲突都要上升到村庄荣辱的年代,还从来没有人让刘庄人吃过瘪。 

  占天刚打了刘庄的人,还让刘庄来说理的人吃了闭门羹,刘庄人绝不可能善罢甘休。何况阿春和刘二秃子的侄子还都一口咬定,占老头家牛栏里的这头大黄牛,正是他们刘庄被抢的牛车队里的六头牛之一。 

  刘庄人肯定会再来找他的,这一点占天刚心知肚明,但他无法想象的是,刘庄人竟会以这样一种形式。 

  占老头打人之后的第三天,时间大概在午后时分,孔山村头住着的那户人家在院门外的大樟树下纳凉。这家的两个孩子坐在男人的两条大腿上,正在玩着一只被撕了翅膀的知了。男人眯着眼睛躺在一张木板凳上,像是要睡着了。忽然,面朝村口的那个孩子扯了扯他爹的裤头,把男人扯醒了。孩子指着村口方向说:“阿爹,快看快看,有人来了——” 

  男人不耐烦地睁开双眼,朝着村口一看,村外的大路上果然来人了。 

  村外的大路上来了一大队人。男人一时估计不清楚究竟有多少人,总之这队人行进在能容五六人并行的大路上,最前面的几个已经到了村外,而最后几个人还在半里开外。  

  男人吓坏了,慌里慌张地爬起来,把两个孩子和老婆赶进屋里关好门,自己一路小跑着往村长家报信。 

  村长占天义和男人跑到村口时,那队人最前面的几个也已经到了,后面的也陆陆续续聚了上来,孔山村外黑压压站着一大片人。这些人面色铁青,一个个走得满头大汗,手里握着锄头扁担,有的甚至拿着明晃晃的柴刀。 

  占天义一眼认出,最前面站着的那个人,正是刘庄的当家刘青眼,那只发青的眼珠子在日光下闪着寒光。 

  刘青眼看见了占家村长。 

  刘青眼擦了把汗,开口就直奔主题:“你们老占家那打人的狗东西呢?有种打人,没种承认是吧,你们孔山姓占的都这副窝囊废德行啊?”说完还重重地“哼”了一声。 

  占天义也是个脾气不好的主,但是一看刘庄人这阵势,明显是来讨罪的,一言不合,就会大打出手,真要打起来,老占家虽然不一定会输,但是就怕殃及女人和孩子,便放下脾气,一脸堆笑道:“原来是刘庄的各位兄弟,有失远迎,有失远迎,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邻居,咱们有话好说,没有过不去的桥,没有解不开的结,咱们两家的事,坐下来好好说清楚就好了。各位兄弟请到村里来喝杯茶,请——”说着,做出一副请客入座的姿势。 

  刘青眼又哼了一声:“昨天我们的人来时,怎么没听说有人请他们喝杯茶?” 

  占天义说:“昨天小弟有事在身,实在脱不开身,失礼的地方,还希望各位兄弟别放在心上。” 

  占天义又是一通赔笑。 

  刘青眼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姓占的,既然你有诚意坐下来好好说话,那就快把你们打人的那王八蛋叫出来,当着你们孔山人的面,也当着我们刘庄人的面把事情说清楚,不然的话,别怪我们刘庄人不讲道理。要是惹恼了我身后这些弟兄,我也管他们不住,到时候他们要扫平你们孔山村,灭了你们占家满门,我可帮不了——” 

  刘青眼这话软中带刺,村长听得很是窝火,但又不好发作,便连连点头:“这个自然,小弟这就去把占家闹事的人带出来,大家好好说清楚。” 

  说完,带着那个男人转身进了村子。 

  占天义明白,占天刚这祸闯大了。今天要是处理不好,孔山老占家虽不至于像刘青眼说的那样灭门,但一场械斗下来,元气大伤在所难免。 

  孔山老占家到了有史以来最危急的时刻。而这时候,占天刚正在自家牛栏里给那头大黄牛试牛轭。 

  谁也没有注意到,村后的黄泥路上,一个身影正在往老虎洞的方向跑去。 

编辑:刘承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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