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杉在厨房看着锅,父母的对话不时地传来。
苗茵看到餐桌上的白线钩花桌布破了一个口子,心疼不已。“可惜了的。老穆,撤了吧。”
“那铺什么呀,要不你抓紧时间补补。”
苗茵想了下,便跑进卧室,拿了一块床单出来。
“这不是新买的床单吗?弄上油可不好洗啊。”
“这就叫‘好钢用在刀刃上’。”苗茵看着丈夫一脸不以为然,说道,“你不就是想说我攀龙附凤、嫌贫爱富吗?我为谁呀?还不是为了你的宝贝闺女吗?”
穆杉叹了口气,只觉得妈妈这样做,也许还是得不到秦川母亲的好感。好感不是一个劲地展现自己的用心能换来的。好感是一种信任。而这种信任的目光,她在秦川母亲那里并没有得到过。
有小车的声音传来。车门开了,秦川的父母相继走下车来。秦父虽已两鬓斑白,却依旧是一身笔挺的海军军装,没有一丝褶皱。秦母也衣着簇新,裤线笔直。
穆家人匆匆来到门口迎接。在穆家人的簇拥下,秦川的父母进了院子。穆世坤拿起酒瓶,给秦川的父母斟酒。
穆杉忙站起来:“爸,我来吧。”
“这个我一定要亲自来。孔子云:‘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我们这两家人能坐到一起是个缘分。今天,为了迎接你们,我爱人是激动万分哪,昨天晚上兴奋得是彻夜难眠……”
苗茵赶忙拽了拽穆世坤的袖子,说:“我那是高兴的,他这个教书匠,一说话就爱掉书袋子。我就是觉得能攀上你们这样的亲家,那真是我们三生有幸。像你们这样的领导,平时我们见一面都难,更别说能和你们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了。谁说当官的都拿架子,我看你们就一点儿都不拿架子,还这么平易近人。”
秦母立刻说道:“哟,这么说可就见外了。”
“有什么架子好拿的,回了家还不都是吃油盐酱醋、五谷杂粮的凡夫俗子。”秦父接妻子的话继续说道。
苗茵忙点头:“说得好,说得好,领导说出来的话就是不一样。说实话,你们这种身份的人家,能看上我们这样的人家,真是礼贤下士,移风易俗啊。”
穆杉脸红了,说了句“妈您就别乱用成语了”。穆桐则在一旁捂着嘴偷偷地笑。不过,穆杉心里还是蛮开心的,为生在这个家里开心,爸妈都是心口一致的老实人,挺世俗可爱的。让她觉得秦川这样也选择了自己,他的单纯笃定让她感动,是真爱吧。
两家在继续客套着。
秦父端起酒杯:“老苗同志,今天这个酒我得倒,这是礼数。 首先要感谢你们对我们老两口的盛情款待。这第二呢,我们很喜欢穆杉,这孩子文静聪明、知书达理,感谢你们培养出了这么优秀的好青年。”
苗茵赶紧站起来:“等小杉过了门,有什么做得不合适的地方,你们也别惯着她,该说说,该骂骂。”
秦父笑道:“这么好的闺女怎么舍得骂呢。今天呢我表个态,以后穆杉成了我家儿媳妇,我们会像你们一样,当她是自己的女儿一样疼她。这点请你们放心。”
穆世坤有点喝多了,说道:“交给你们,放心。”
苗茵忙接过话来:“对对对,我们一百个,一千个放心。”
秦父:“哈哈哈,来,我敬你们一杯。”
大家干杯。苗茵从秦母眼中察觉到一丝不快。而穆世坤倒是没有察觉,继续说着穆家人绝对支持秦川的事业。
秦父立刻表态:“老穆说得好啊,只有我们每个家都过得和和美美,安定团结,后方的亲人不拖他们的后腿,才能让他们前方的将士们安心地保家卫国啊。来,为前方的将士们干一杯!”
大家举杯。而穆杉知道,这几句对话都是说给她听的。
秦母见大家都有点兴奋,就把话说开了,也希望穆杉多到他们家里去。她总觉得穆杉扭扭捏捏的,一点都不大方。穆桐看出话端,忙问道秦家最引以为傲的历史——抗美援朝。
秦父立刻说道:“人民海军参加抗美援朝是一段鲜为人知的历史啊。为阻止美国海军第二次登陆清川,彭德怀总司令下令,组建了有我在内的只有十七人的赴朝海军作战特别行动队。我们秘密进入朝鲜,在清川江水下设障、布雷,阻止了美军舰队,彻底粉碎了敌人的第二次登陆计划,有力地配合了陆军主力部队的正面作战。这段历史应该写出来啊。穆杉啊,你又喜欢写作,如果你愿意写的话,就常到家里去,我给你好好讲一讲。”
穆杉点头应答:“好的,以后我会常去的。”
穆桐在一旁打岔:“阿姨,您跟秦伯伯在战争中建立的爱情,一定很浪漫吧。”
秦母笑道:“浪漫?那是你们小年轻的追求。我跟你秦伯伯都是军人,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指到哪儿打到哪儿。哪还顾得上考虑自己的小家庭呢。因为抗美援朝,我们失去了第一个孩子。等你秦伯伯从朝鲜回来,又被调到了西南军区。他回来的时候秦川都十岁了。你觉得浪漫吗?”
“啊?那你们快把秦川哥调回来吧,要不,我姐跟他也成牛郎织女了。”
秦母看了穆桐一眼,目光中明显流露出一丝不快。苗茵赶紧让穆桐去端果盘。
秦父对穆杉说:“年轻人就得到最艰苦的环境中接受锻炼,军人的职责就是保家卫国,作为一名军人的妻子就得有‘舍小家、为大家’的奉献精神。”
苗茵赶忙附和道:“对对对,亲家公说得对,这点你们尽管放心,小杉绝对不会拖秦川后腿的,我们小杉从小就崇拜军人。”
秦母勉强笑了笑,但目光中却没有一丝温情。穆杉不禁担心,如果婚后也常常面对这样的目光,她会适应吗?如果只有秦川的爱,那爱会支持她一个人在后方支撑着家吗?而她的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