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叶月直到晚上,才终于回到公寓。
出了电梯后,叶月看见大门边上有个人影。是铃森吗?这么一猜想,身体不由变得硬邦邦,不过,是铃森的话,个头也太小了。只见那人影转过身来。
“爸爸!”
叶月情不自禁地叫出声来。
手提着波士顿包的父亲,憔悴的脸上带着微笑。
“这么晚呀。给学校打了电话,说你不在,我就在这里等你喽。”
“咱们先到里面去吧。”
叶月推着父亲的背进了房间。
父亲坐在沙发上,环视了一下房间。他是第一次来这里。叶月麻利地泡好日本茶后,坐到了父亲身边。
“启介呢?”
“他呀……外出了,今天不回来。”
叶月不想让父亲担心。
“你,这以后打算怎么办?遇到这样的事情,够烦心的吧。”
“没办法,好歹还能坚持下去呀。”
“是呀,在一段时期内,会感到很难受的。”
父亲弯曲着脊背,喝着日本茶。也许是有点烫吧,他撅起了嘴唇,这副样子看上去显得老态。想想也不奇怪,父亲今年应该要六十七岁了。
“不过,遇到这样的悲剧,你,还能和启介融洽地生活下去吗?我呢,也只是从报纸上的一些报道了解了一些,不清楚具体的情况。”
“没问题呀。”
“可是,他的前妻,是叫公子吧?也不能对她弃之不管吧。”
“这个……”
父亲往上翻眼珠子看叶月。
“也没必要勉强和启介在一起嘛。”
“嗯。”
“噢,对了。我呢,最近,身体不错呀,打算重新恢复诊疗所。”
这么一说,叶月记起一年前左右,听说父亲一个人经营的青山诊疗所要休诊一段时间。即使是乡村街上的一家小小诊疗所,一个人维持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我打算引进超声波诊断仪器呀。”
叶月放下茶杯。
“我知道您一个人经营非常辛苦,不过,我在大学毕业的时候,不是跟您说清楚了吗?不打算回到家乡去。我没问题,好歹还可以在这里干下去呀。”
“不过,看到你这副样子,总觉得让人心痛呀。你结婚的时候,我不是说,不许你再回家吗,我呀,一直在为此感到后悔。对不起呀。”
叶月摇摇头。
“都已经过去的事情了。可是,让您为我操心,非常过意不去,不过,我还是没有心情回去。”
“你呀,是不是还对那件事情耿耿于怀呀?”
父亲小声说道。
“什么意思?”
“你呀,不是回过一趟岩手嘛。就在转到现在的大学以前,辞去临床医生的前一阵。那时,你不是说过,由于自己毫无意义的野心,让患者断送了性命,所以从今往后,不再面对患者。”
遗忘的记忆复苏了。
在转入东都大学前,叶月在别的大学医院担任临床医生的工作。她信心百倍地打算成为一名成功的医生,让人对自己刮目相看。为此,叶月认为光是提高能力是不够的,还有必要赢得自己的上司,也就是主管教授的器重。所以,尽管对教授做出的诊断抱有疑问,叶月却没有再次进行检查,不想因为单凭自己的疑问对患者进行复查,而引起教授的不快。其结果,却造成了错过发现癌变扩散的早期机会,导致患者在痛苦中死去。到现在,叶月还清晰地记得患者那张可怕的面孔。
“那件事和我现在的决定没有关系呀。”
叶月勉勉强强地说道。
自己确实是为了逃避患者而转到基础研究领域的。不过,自己和基础研究工作合得来也是事实。再说现在,自己还有必须要完成的事情。
“好了,我给您铺床,早点休息,一定很累了吧。”
叶月站起身,拉开通往和室的隔扇。
深夜的大学里没有人的踪影。因为要等到父亲睡熟后才出来,叶月看向手表,指针已指过了凌晨两点。自己在走廊上行走的脚步声,听上去非常响。
叶月想在今晚就开始血液的分析,她要争分夺秒地解决掉这个问题,尽快回到启介身边。虽然身体已经是筋疲力尽,但头脑却十分地清醒。保持这种状态,应该可以准确无误地完成实验。
叶月打开放在走廊上的冷冻库,和家庭用的冰箱不同,门装在冷冻库上方,这样能够让样本保持在零下八十度。叶月抽出贴有自己名牌的架子,开始一个个地检查放在上面的小小塑料软管。她清楚地记得,那时候,把标有日期和启介名字的塑料标志条贴在软管上了。
五十管左右的软管全都查了个遍,可是找不到要找的样本。
叶月把架子放回原处,盖紧冷冻库的门。
这是怎么回事?
叶月没有处理掉那个样本的印象。是谁把它拿走了吗?还有一个能想到的可能性,就是在这栋大楼的后面,有一个整个研究室共用的保管库,样本也许被转移到了那里。打扫冷冻库的时候,转移了一些软管,启介的软管也混杂在那里面了吗?
不巧的是,保管库在深夜被上了锁,进不去。
叶月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沿着走廊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