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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12-11-30 08:20   来源:中国台湾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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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光透过窗子射了进来,叶月从沙发上翻起身,向窗外望去。

  能看到研究所前面的停车场,还有一条笔直通往校门的道路。一位拄着拐杖的上了年纪的男子正慢慢悠悠地往公交车站走去。男子走了一会儿,停下脚步,挺起脊背仰望天空。

  叶月本来打算只午休一小会儿的,但竟然完全睡了过去。

  叶月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拨通内线,转接系主任办公室。水沢由纪子用极其冷淡的口气告诉叶月,她接到岸川的电话,说今天他不到学校来。叶月又打电话到岸川家,是岸川夫人接的电话,说岸川没有回家,今天晚上也要住在宾馆里,但她不知道宾馆的名字。

  叶月本来打算把都内的宾馆电话一个个地打个遍,但很快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岸川为了躲避媒体才在宾馆开了房间,不可能使用自己的真实姓名。就算使用了真名,他也肯定会事先关照宾馆服务员,不要转接电话进来。不过,他不可能永远这么逃脱,早晚一定能捉到他。再忍一忍,叶月这样安慰自己。

  樱木荣子也不再露面。今晚就到她家去一次比较好吧。

  叶月再一次靠近窗户,向下看停车场,想确认一下是否停着岸川的车子。俯视楼梯的时候,叶月皱起了眉头。一个有些发福的男子正飞快地奔跑着,虽然无法看清男子的脸庞,但从体型上判断,叶月立刻就能知道是谁。他是真锅。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让他像只惊弓之鸟,身体一边剧烈地摇晃着,一边朝着研究所的大门猛冲进来。

  叶月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打开电脑开关,想进一步了解异种移植的信息。屏幕上出现了检索画面,叶月输入了关键词。

  就在此时,传来很大的声响,大门被推了开来。

  叶月回头一看,只见真锅站在那里。布满深深皱纹的额头上流着汗水,肩膀激烈地一起一伏,灰色衬衫也被汗水浸透,胸襟前的颜色都变了,眼镜片上也蒙了一层白色雾气。

  真锅反手把大门关上,并上了锁,张皇失措地对休息室东张西望。

  “现在,这里就你一个人吧?”

  “没错……”

  真锅用眼神阻止了刚开口要往下说的叶月,把身边的椅子拖了过来,重重地一屁股坐下。

  “听着,”真锅用粗粗的手指头点着叶月,“现在,有件事情必须让你做。”

  叶月感觉真锅的言行不同寻常,她合上了手提电脑。

  “要杀了宫胁哲史。”

  虽然声音很低,但真锅说得斩钉截铁。

  叶月一时间没有理解他的意思。

  真锅咂着嘴,露出急不可待的神情。

  “如果不管宫胁哲史的话,我们就要大难临头了!”

  “是怎么回事呀?”

  “现在,没有时间给你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在那个孩子的体内,潜伏着比人类免疫缺陷病毒HIV更加可怕的病毒。所以,我说要杀了他。已经有人患病死了,就是圣查尔斯医院给他们做手术的医生。”

  “到底是什么病毒……”

  叶月紧紧地抓住办公桌的一角,直盯着真锅。他那双瞪着的大眼睛里充满了血丝,但看不出有骗人或开玩笑的迹象。

  “都是仲沢干的好事,那家伙把在日本等待移植的孩子们送到美国,接受异种移植手术。”

  叶月咽下一口唾沫。

  “你说的是,泽诺法玛社吗?”

  真锅皱起眉头,探寻一般地看着叶月,但随即又重重地点点头。

  “你要是知道这些,这话说起来就会简短许多。这次的案件呀,起因在于泽诺法玛社和圣查尔斯医院的联手合作,泽诺法玛社开发了不产生排斥反应的遗传基因重组的猪脏器,圣查尔斯医院用它给人做了移植手术。于是,仲沢,把那些在日本无法接受移植手术,只能等待死亡的孩子们介绍给了这家医院。原岛宏也是其中之一。”

  有个很沉的疙瘩从叶月的喉咙深处往上顶来,她感到阵阵眩晕,质问“怎么会这样”的同时,又有种终于找到让自己信服的 “果然如此”的奇妙感受。

  “可是,异种移植不是还在试验阶段吗?怎么可能让人接受这种……”

  “他们就是试验品呀!”

  真锅不耐烦地说道。

  “川久保紫苑、原岛宏,还有宫胁胁哲史,都是人体试验的牺牲品。昨天的新闻里不是播了很多了吗?圣查尔斯医院取出南美孩子的脏器,卖给患者。为了让自己的孩子能够生存下去,不惜血本,这就是亲生父母呀。医院方得到了巨额的利益。可是最近当局开始着手调查,因为那些家伙们有点得意忘形,干得太过分了。于是,他们转变了策略。”

  “就是异种移植手术吧?”

  “没错。”

  叶月咽了一口唾沫。嗓子渴得冒了烟。真锅像被什么东西附体一样,继续滔滔不绝地说着。

  “要是异种移植的话,只要饲养猪,就不用担心移植用的脏器不够用,而且泽诺法玛社已经开发出了移植用的猪。”

  “不过,还没有进行临床试验吧?网络上这么写着的。”

  “可是呀,眼前就有不接受移植就会马上死去的孩子,而且,还有猪的脏器。孩子的双亲也表示愿意拿出高额的手术费。现在还没有开始临床试验的迹象,即使现在能够立刻开始,但到试验完毕,作为一项新的治疗手段,要想取得有关部门认可,弄不好要花上两三年的时间。还有,一旦被认可的话,对于那些家伙来说,就不会有那么丰厚的利润了。”

  又有一个卡在叶月心中的疑问被解开了,启介说的不允许做的事情,就是指异种移植。叶月终于明白了,同时也发觉自己的身体开始颤栗起来。

  毫无疑问,没有经过临床试验的异种移植是被禁止的。可是,如果没有其他的方法可以拯救自己孩子的话……启介不得不抓住这最后的一根稻草。

  “可是,这和病毒有什么关联吗?为什么一定要杀死宫胁哲史呢?”

  真锅转动一下大眼珠,哼了一下鼻子,装模作样地摇摇脑袋,叹了口气。

  “你呀,还算是病毒研究专家吗?移植到孩子们身体里的心脏,栖居着只有猪身上才有的病毒。不幸的是,对于这种病毒来说,人的肾脏是它们繁殖的最佳环境。接受移植的孩子们,不停地服用免疫抑制剂,可是免疫抑制剂这种药品对于肾脏的损伤很大,受损的肾脏就成了病毒的最好饲料。”

  “这种病毒的感染性怎么样?”

  “在潜伏期,只要不碰到患者的血液或体液,就没有被感染的危险。”

  “要是这样的话,就没有必要杀人。让孩子住院,寻找治疗方法不就可以了吗?不是有很多类似的病毒吗?”

  “咳,把人家的话听完了再说行吗?只是在潜伏期没有感染的危险,一旦患者发病,皮肤就会开始出现水疱一样的东西。如果水疱破裂,病毒就会散布到空气中。而且,只要感染上这种病毒,就没救了呀。所以,人绝对不能被感染上。仲沢只找到了可以把肝炎病毒用的抗体,当做查出这种病毒的试药。幸运的是,这种病毒表面的蛋白质和肝炎的很相似,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至少可以判断有没有被感染。”

  真锅站了起来,走向自己的办公桌,从抽屉里取出笔记本,快速地翻页。

  “就是这个。”

  翻到了那页用密密麻麻细小的文字记录的数据,真锅把笔记本递到了叶月面前。

  “右栏是HIV,中间是B型肝炎,左边就是问题病毒。我这段时间一直在查这个家伙,从仲沢那里得到了川久保紫苑和原岛宏的血液样本,在做分析。”

  真锅把四角都磨得又圆又滑的笔记本递给了叶月。叶月很快就看出这就是真锅曾经在这里摊开在桌上的那本。叶月迅速翻阅,快速地浏览着用密密麻麻的细小文字记录的数据。

  “这是……”

  叶月感到脸颊变得僵硬起来,这个病毒所表示出的感染性数值,比HIV和B型肝炎高出了十倍左右。虽然不弱,但也不是特别强。与此相比,把现在已知的药剂都用上,也抑制不住病毒的快速繁殖。这意味着,万一人感染了这个病毒,就没有办法治疗。

  “为了慎重起见,也使用了干扰素,效果是零,没有任何解决的办法。而且,你看看这个数据呀。”

  看着真锅手指的地方,叶月禁不住想抱住脑袋,病毒变异的速度与HIV相比,快得令人难以置信。尽管是具有同样性质的病毒,可遗传因子自身会发生变异,不停地进行着形状的变化。开发抑制HIV的药物之所以受阻,就是因为HIV的遗传因子不断发生变异,一种新药刚刚制成,往往立刻就会失去效用。这次的病毒变异速度更加迅猛,繁殖能力更高,可以说是人类最不想打交道的那种类型的病毒。

  叶月合上笔记本。

  “那么,这种病毒进入人体后,会怎么样呢?”

  “问题就在这里。这种病毒,附着在肾脏细胞上进行繁殖,那只是潜伏期。进入发病期后,病毒会随着血液,在全身游走,破坏免疫细胞,百分百地置人于死地。到了最后,人的皮肤会产生出水疱。从感染上这个病毒到发病,好像要几个月的潜伏期。从川久保紫苑身上证明了这一点。她发了水疱。当得知水疱中有无以计数的病毒时,医生们受到了巨大的精神打击呀。大约是在去年的秋天,紫苑接受了移植手术,就在去年年底,开始出现了免疫力下降的倾向。仲沢开始还以为是免疫抑制剂的副作用,好像没有引起足够重视。到了六月份左右,因为情况变得越来越不对劲,所以就把她的血液样本寄到圣查尔斯医院,于是检验出了这种可怕的病毒。”

  “人真的会感染上猪的病毒吗?病毒会选择宿主的呀。会不会有其他的原因呢?”

  “谁都知道这种常识,不幸的是,事实上已经有人感染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呀。以我的见解,是在基因重组的时候发生了什么问题。在进行异种移植的时候,为了不让人的免疫细胞识别出猪的遗传基因,对此进行了微调,就在这个环节,猪的遗传基因的某些地方发生了变化,对病毒变异造成了影响。因此,猪的病毒也获得了感染人类的能力。”

  这种事情,可能会发生吗?确实,在基因重组的实验中,偶尔会发生预期以外的结果。比起动物的基因重组来说,植物的基因重组技术更加发达,但实际上,植物方面也发生了这种奇怪的结果,不是按原定导入的遗传基因,而是编入了其他的遗传基因信息。不想吃转基因食品的消费者团体的反对呼声愈演愈烈,就是因为害怕发生这种无法控制的重组。

  叶月再一次观察真锅的表情,他自始至终是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说起来,真锅也没必要编造这种可以把人弄出心脏病的谎言。

  “你没听说吗?早在几年前,就已经研究开发了异种移植的基础技术。但是,到付诸实用花了这么长时间,就是因为无法排除混入未知病毒的可能性。在美国,科学家提出了暂缓临床试验的建议。现在想一下,或许那帮家伙知道这种病毒的存在。”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

  “算了,现在谈这种事情也没什么意思。问题是要绝对防止这种病毒的感染扩散。”

  叶月正面看着真锅。她还想知道一件事,却又害怕听到那个答案。但是不得不打听。叶月把压在喉咙里的话吐了出来。

  “请教真锅老师,是谁杀了孩子们?”

  一瞬间,真锅的视线垂了下去,双手在膝盖上紧紧地握着,身体变得紧邦邦的。

  “是启介吗?”

  叶月不认为启介是杀人犯,但又不得不抱有这种怀疑。不过可以断言,启介不是那种为了消灭证据而杀害孩子的人。可,要是自己制造出了杀人病毒的话……

  叶月仰头看着天花板。

  或许启介考虑到要自己承担起责任,应该有个了断。启介一定不会任凭病毒肆意蔓延。

  真锅对于叶月的问题,没有表示肯定也没有表示否定。是说不出口吗?叶月胃部的绞痛开始扩散开来。真锅重新振作起精神,“啪”地用手掌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好了,总而言之,你已经清楚了吧?为了防止病毒感染他人,只有杀了他们,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宫胁哲史应该也快进入发病期了。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就都要遭殃了呀。”

  “不过,还是有点奇怪呀。为什么要故意伪装成诱拐或放火案件来杀害他们呢?把事情正式地公布于众,尽可能地治疗……”

  “还说这种天真的话!你听着,我们不能让大众知道病毒的存在。如果不这样,社会就会陷入恐慌。不管怎么说,这是近年来少见的杀人病毒呀。或许还可能出现利用它做生化武器的狂人。而且,异种移植技术也许会被永远叫停。你老公也担心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啊!”

  叶月小声地叫道。真锅说的事情不是不可能发生。一旦被盖上危险的烙印,那个技术就很难再见天日了,如果想重新研发,继续等待需要花费长得惊人的岁月。以前心脏移植就遇到过这样的窘境,一位北海道的医生根据自己的判断,为病人进行了心脏移植手术,结果,导致日本的脑死亡者脏器移植得到法律的认可花费了相当长的时间,其间,不少迫切渴望得到移植的患者,因得不到治疗而永辞人世。

  “叶月,你应该清楚了吧。如果能够去除病毒,或者变换猪的种类,说不定异种移植就能够取得成功。没有必要就这么简单地把这项技术判处死刑。所以,必须伪装成与移植完全不相关的其他刑事案件,来处死那些孩子们。那起火灾案件办得不错,尽管牵连到了家里其他的人,但他们也有被感染的可能性,不如说这种结果更好。诱拐案件嘛,干得更加漂亮,因为有了归还骨灰的理由,正好千叶发生了类似的案件,可以混淆视听、瞒天过海。”

  原来如此啊。

  叶月想起在户山公园看到那个坛子时的情景,确实是这样的,也许比起完全没有一点骨灰来说,有点骨灰会更加好一些。尽管是以一种残酷的形式。启介想把孩子的骨灰交到他母亲的手里,叶月也不是不能理解。

  “不过,接下来的事情,就没有那么笃定了。警察已经开始调查移植的事情了。我也许过分低估了警察的能力。”

  “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没有必要杀人。只要知道病毒的存在,就有可能采取行动,防止感染他人。”

  “你太天真了!”真锅粗暴地叫道,“你就是研究病毒的,应该很清楚这点常识的。还是,你本来就是个饭桶?是个沉溺于感情的愚蠢女人?宫胁哲史,反正只有那么一点的寿命了。那么还不如,在感染扩散之前,把他杀了更好呀!”

  叶月感到一阵眩晕。她闭上眼睛,双手抱住了头。

  从猪身上取脏器进行移植,混入了杀人的病毒……短时间内叶月还难以置信。突然,叶月注意到,真锅为什么要为启介擦屁股?叶月不相信,真锅仅仅是因为防止病毒扩散感染的使命感而努力杀人。

  “真锅老师,你是从谁那里听说这些事情的呢?真锅老师是没有必要担这个责任的吧?”

  真锅大吃一惊,身体向后猛地一仰,立刻把视线转到别处。

  “是不是还有什么更深的隐情没有说清楚呢?我不相信为了这个道理就可以杀人。至少对于我来说……”

  只见真锅重重地叹了口气,视线依旧落在地板上,和刚才判若两人。他用干巴巴的声音又开始说道:

  “我是从岸川老师那里听到异种移植和病毒的事情的。”

  果然不出所料。叶月握紧了拳头。岸川知道所有的事情。

  “是岸川老师找我谈的,因为仲沢参与了异种移植,发生了很大的麻烦,问我能否帮帮他。对我来说,还是一次赎罪的机会。”

  “赎罪?”

  “对呀。你不是知道吗?我过去在第一外科嘛。”真锅的眼神像是看着很遥远的地方,“已经是十年以前的事情了。我给一位小学女生做手术呀,只要在心脏瓣膜上微调一下,不是什么很难的手术。尽管如此,我还是搞砸了。”

  真锅的声音颤抖不止。

  “手滑了一下,不,这是在辩解了。我当时还不熟练,在连接血管的时候,伤到了心脏其他的部分。”

  “那个孩子……”

  “死掉了啊。我应该向孩子的父母道歉。可是,我当时感到很害怕。虽说是手术失误,但这和杀了一个人没有什么区别。要是事故被公开,被报刊炒作的话,我要再坚持做一名医生就不可能了。”

  真锅带着呆呆的表情继续说道:

  “岸川老师替我说了话,对患者的父母也解释说是孩子的身体状况突然恶化。还说,要把我调到基础研究部门。尽管我已没有了握手术刀的资格,但一定要赎罪。为此,我就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基础研究中来。我想对患者家属说明事实真相,表示道歉,虽然这么想,但万一他们要进行医疗诉讼的话,医院方面就会全力以赴地销毁证据。岸川老师说,要是我出庭作证的话,就会对我和我的家人施加压力。就这样,医院把事故掩盖了下去。到后来,患者一方只能忍气吞声,得不到任何的赔偿。岸川老师劝我说,与其因为他们而萎靡不振,倒不如投入到为人造福的研究中去。”

  “这完全是两码事!”

  叶月打断了真锅的话。不是医院方面,而是岸川在施加压力。他为了保持自己辉煌的领导业绩,不允许部下出现任何医疗事故。真锅怎么不明白这其中的玄机呢。

  “好了,你还是听着吧。我调到这个研究室里后,就废寝忘食地投入到病毒的研究中。我以为只要能为一些患者打开治疗的通道,就能够多多少少地减轻自己的罪过。不过,也和你了解的一样,我不适合做实验,就出不了什么研究成果。这些年来,我已经灰心丧气了。就在这个时候,岸川老师告诉了我异种移植和杀人病毒的事情,并说这是我的机会。”

  “机会?”

  “没错。我赎罪的机会。防止杀人病毒的感染蔓延,这实际上有着巨大的意义。我杀了一个少女。但要是我能够拯救更多的人不感染上杀人病毒的话,我就能够赎罪了。”

  “完全是两个概念呀!你呀,被岸川控制住了。”

  “不,我没有错。不能撒手不管宫胁哲史,那个孩子下周要接受脚部手术。执刀医生也有被感染的危险。”真锅悔恨般地甩了一下脑袋,“尽管这样,我刚才干了蠢事。怎么说呢,警察已经开始对宫胁哲史实施保护措施了。我埋伏在他上学的路上,正准备把他拖上车子的时候,刑警从围墙的暗处蹿了出来。那个地方,坡道不是错综复杂吗?我好不容易逃了出来,但把车子丢在那里了。警察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够查出是我,说不定现在他们已经往我家去了吧。也许他们会向学校方面打听我的消息。”

  “如果公布了病毒的存在,那孩子的手术就会往后延期。我们学校,不,日本所有最优秀的医生都会齐心协力来面对病毒的治疗,那样的话……”

  “开什么玩笑。要是水疱破裂的话,怎么办?我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宫胁哲史的脸上出现了起水疱的症状。等它鼓胀起来破裂,只是时间的问题。与其等到新的牺牲者出现,还不如让反正要死的人早点死掉,这样才合情合理呀。”

  “这是岸川的想法吧。醒醒吧,真锅老师!因为岸川不想玷污他自己的履历,才说这样的话呀。我……虽然还没有完全弄清楚,但我觉得是岸川杀了仲沢。”

  真锅吃惊地睁大了双眼。

  “本来嘛,那封遗书,你不觉得奇怪吗?那家伙根本就不可能对异种移植一无所知。就算是仲沢首先参与的,那也是得到那家伙认可的,他有责任。还有,宫胁哲史就是那家伙亲自介绍给圣查尔斯医院的呀,还收了巨额的酬金。”

  “也许是这样吧。”真锅喃喃自语,“不过,现在对于我来说,这些事情都没有什么意义了。我要防止病毒蔓延,我要赎罪,仅此而已。还有,需要你的配合。”

  “要杀害没有罪过的孩子……放弃治疗,去谋杀患者,是决不能得到原谅的。”

  “不,只有你去做。如果是女人的话,警察就不会太注意。”

  真锅抓住叶月的手腕。他那粗壮的手指深深地嵌入了叶月的两只手腕里。

  “对了,你也有责任。”

  叶月张大眼睛瞪着真锅,责任……?是要对丈夫的闯祸担当责任的意思吗?

  “你忽略了混杂其中的病毒。”真锅低声说,“仲沢在今年初,委托你调查川久保紫苑的血液,那是把样本寄往美国之前的事情。大约从冬天开始,那家伙就注意到川久保紫苑的样子有些奇怪,于是首先拜托了你来分析。他也不是吃素的,知道异种移植存在着病毒感染的危险性。你应该还记得那个实验吧?尽管仲沢委托你时编造了无聊的谎言,说是要提交学会用的数据,这一点也是他的不对,但你分析数据是不是也太草率了呢?”

  叶月的脸颊上一下子就失去了血色。

  “我让仲沢给我看了你冲洗的数据照片,还微微地残留着表示问题病毒的条带影像,没看出来那个病毒是你的责任。与其说是没看出来,应该说是你为了让数据看起来更漂亮,进行了加工吧。因为我感到照片的曝光结果有点奇怪,很快就知道了是怎么回事。那是你给学会提交数据时惯用的手法呀。如果做过好几次追加实验,在得出确确实实数据的情况下,再进行照片的曝光调整进行洗印,那么谁也不会来责备。在学会上发表的数据,就是那样的东西呀。然而,你才做了一次实验,就对数据进行歪曲,这是不是太不像话了呢。事实上,由于你的原因,事情才到了如今这个地步。”

  叶月把手伸向刚才整理过的文件夹,取出有问题的照片。再一次,仔仔细细地观察紫色的条带。在白色背景上只能看到一丁点像是灰尘一样的条带。叶月用颤抖的手指把照片放到办公桌上,那时,自己只认为这是学会用的数据,应该没有什么奇怪病毒的存在,就对照片的曝光洗印做了调整。结果,就忽略了这种病毒。

  “如果你当时就检测出这个血液里有奇异病毒的条带,把这个非正常的实验结果告诉仲沢的话,那家伙当时就会和圣查尔斯医院的医生商量。也许被害者只是川久保紫苑一个人,问题也就比较容易解决了。原岛宏和宫胁哲史接受移植手术,是在今年春天以后的事情了呀。你呀,有阻止杀人病毒不再扩散的义务。你不觉得吗?”

  叶月感到口渴难耐,她站起身,朝冰箱走去,取出一瓶塑料瓶装的绿茶,直接把瓶口对着嘴巴,好润润喉咙。

  叶月的心里非常难受。尽管冰冷的液体顺着食管流入胃里,但有个灼热的团块一个劲儿地从喉咙深处往上蹿。

  怎么办?

  叶月自己问自己。

  旋上塑料瓶的盖子,将饮料放回冰箱。叶月转过身去,只见真锅露出一副凶相,恶狠狠地瞪着自己,像是马上就要扑上来。眼镜后面瞪着的滚圆眼珠里,带着异样的光芒。

  看着他的这副表情,叶月慢慢地坚定了自己的信心,即使将感染者抹杀干净,也推卸不了应有的责任,真锅变得丧心病狂,岸川也失去了理智。自己决不能被真锅的疯狂言行所左右。

  真锅仿佛看透了叶月的心思,不由得歪起了嘴巴。

  “叶月,你还是打算公布病毒的事情呀?”

  “就算是……”

  “要是这样的话,我就给你下最后通牒。如果,你不杀那个孩子的话,我就去散布病毒。”

  “你说的话前后矛盾嘛!”叶月叫起来。

  真锅舔了一下干裂泛白的嘴唇,瞪着叶月,他的眼神让叶月感到恐惧异常。真锅完全疯了,叶月感到有冰冷的东西似电流一般不断划过脊梁。

  “我在这十年当中,是带着什么样的心情走过来的,你还不清楚吗?岸川老师说了,我杀了那个少女的罪过,正好可以靠消灭病毒来两清。”

  “所以我不是说吗,你被骗了呀,被岸川。你只是被他利用了而已。”

  “就算这样也没有关系。”

  真锅的双眼里满是泪花。

  “我想这样做呀,想告诉那个少女,我拼着自己的性命阻止了杀人病毒在这个人世间蔓延。所以我想对那个女孩这么说,想得到她的宽恕。除此之外,我没有其他任何奢望。”

  “真锅老师……”

  “叶月,你听着,现在马上出发,三点前赶到镰仓市的黎明医院去。为了准备下周的手术,宫胁哲史三点要去接受血液检查。尽管和手术相比,这个检查传染他人的危险要小一些,但也千万不能大意。你就埋伏在医院附近,绑架他后再杀了他,一定要把尸体烧毁处理。要是他的尸体被解剖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叶月一个劲摇头。

  “不能。不能做那样的事情。”

  “你一定要做呀。”

  “反正,我不接受。”

  真锅死死地瞪着叶月,眼里冒着火。

  “我会尽全力去杀那个孩子。不过,目前局势这样,我不知道自己能走到哪一步。万一病毒蔓延的话,就是你的责任。”

  “我要告诉警察。”

  “不是说了没用的吗。那些家伙怎么可能理解这种事情呢。”

  真锅扔下这句话,就出了房间。

  大门关上时发出了很大的声响。叶月伸手去拿电话,心里想着必须告诉警察。真锅现在一定是去镰仓的黎明医院了,必须要把他打算做的事情告诉警察。但是,叶月不知道该怎样解释。

  异种移植,杀人病毒……

  警察会明白自己说的话吗?不行,顾不了这么多了。不管好坏,先要把真锅抓起来。

  “我想请铃森先生听电话。”

  叶月对接电话的女士说。但对方回答铃森不在警局。也许就是铃森他们正在追捕真锅。

  “您有什么事情吗?方便的话……”

  叶月咂起嘴来,已经没有时间了。再说,即使解释了,对方也未必能够理解。

  “啊!”

  叶月意识到了。

  就算阻止了真锅的行动,危险事态也不会改变。不能让哲史接受手术。如果给孩子做手术,就会发生无可挽回的可怕后果。虽说今天只是进行检查,但要抽取血液,所以不能说没有危险。

  “无论如何,请转告铃森先生,我是仲沢叶月,想和他联系。”

  简短交代完毕后,叶月放回话筒,迅速出了房间。

  一路小跑到了停车场,飞身上车。还有两个小时,哲史就要入院检查了。尽管叶月不清楚从学校到镰仓需要花多少时间,但她觉得,应该来得及吧。真锅必须要有一辆汽车,还需要去办理租赁汽车的手续,自己比真锅早一步到达黎明医院的可能性应该更大。叶月猛地踩下油门。

  打开助教休息室的大门,铃森大声喊仲沢叶月的名字。房间里空无一人。

  “好像没有人呐。”

  川本说了长眼睛的人都知道的大白话。

  真锅没有和这个女人接触吗?

  没有当场抓到真锅,让铃森感到很痛心。不过,只要知道犯人的真实面目,逮捕到他只是时间的问题吧。不,一定要把他捉拿归案。

  根据丢弃车辆的车牌号码,警方很容易就查清了车主的具体信息。当铃森知道真锅是这所大学的职工,而且还和仲沢叶月在同一个研究室工作的时候,大吃一惊,同时,也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受。

  宫胁哲史,铃森锁定第三个接受移植手术的孩子,果然是正确的判断。

  这时,一位身穿白大褂的年轻男子从旁边的房间里走了出来。他看上去相当学生气,不大靠得住的样子。铃森从上衣内袋里掏出警察证。男子的表情变得不知所措。

  “我们在找仲沢叶月。”

  男子胆怯地眨巴眼睛,小声说:“她刚刚才去了停车场。看上去非常急的样子。”

  “真锅呢?他没有来这里吗?”

  “啊,真锅老师的话,好像在这间屋子里和仲沢老师谈了一会儿话呀。”

  果然这两个人有猫腻。

  那个女人……

  强烈的愤怒涌上心头,铃森从心底里憎恨仲沢叶月。她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轻轻松松地把自己、把警察都涮了一把。

  这时,手机响了。铃森对男子微微点了一下头,按下了通话按钮。

  “我是铃森。”

  “哎呀,太好了,终于找到你了。”

  是警察局的女同事。

  “刚才,有位叫仲沢叶月的女人给你打电话。我觉得她有点奇怪,就一直在找你,想告诉你这事。”

  “她说什么了吗?”

  “她说想和你联系,感觉好像是非常惊慌失措的样子。她很快就挂了电话,我不知道具体的事情。”

  仲沢叶月自己打电话来。她到底想说什么呢?

  “另外,还有一个联络电话,跟踪宫胁哲史的小组已经朝镰仓市的黎明医院移动。那孩子今天好像要在那里接受检查。”

  “噢,是这样的呀。我们现在也赶到那里去。”

  铃森挂了电话后,朝川本扬扬下巴。

  已经有其他刑警监视着真锅的家,在这个大学里等待真锅或仲沢叶月也没有多大意义,铃森觉得真锅回到这里的可能性很小。

  “嘿,我们走。”

  川本带着非常认真的表情点点头。

  。强烈的呕吐感涌了上来,叶月立刻在原地蹲下。

编辑:刘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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