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长期政治经历中,我曾经担任过国家的大部分重要职务,但我毫不迟疑地承认,我目前担任的职务是我最喜爱的。权力,如果被用来对同胞作威作福,或者用来增加个人的虚荣,就应该被认为是卑鄙的。但是,在国家危急存亡之际,当一个人相信自己知道应当发布何种号令的时候,执掌权力就是一件幸事。在任何活动范围内,第一号职位同第二号、第三号或第四号职位是无法相比的。除第一号人物之外,所有其他的人的职责和问题是迥然不同的,而且在许多方面是比较艰难的。当第二号或第三号人物不得不提出一项重大计划或政策的时候,那往往是一件不幸的事情。他不但要考虑政策的得失,而且要考虑领导的意图;不但要考虑提什么意见,而且要考虑在他的地位提哪些意见才恰当;不但要考虑做什么,而且要考虑怎样才能得到别人的同意,怎样才能付诸实施。而且,第二号或第三号人物还得考虑第四号、第五号和第六号人物的意见,说不定还要考虑内阁以外的某个头面人物——第二十号人物的意见。每个人都是雄心勃勃的,这倒不一定是为了达到庸俗的目的,而是为了博得名声。往往有些观点也可能是正确的,而且有好些观点是颇有道理的。1915年,我在达达尼尔海峡吃过一回大亏,那时,我是一个下级,但却试图发动一次重大的作战行动,结果,我那雄伟的计划遭到彻底的失败。人们进行这种冒险行动是不明智的。这一教训深深影响了我的性格。
居于首脑地位,情况就简单多了。一个公认的领袖,只要他确信怎么做最好,就可以怎么做,也就是说,只要他决定那么做就可以那么做。对第一号人物的忠诚是巨大的。如果他跌倒了,就把他扶起来。如果他做错了,就对他的错误加以掩盖。如果他睡着了,就不要随便打扰他。如果他无能,就撤他的职。但是,最后这种极端的手段,是不能天天采用的;而在他刚刚当选之后的日子里,自然就更不会采用了。
作战指挥机构的根本改变重实际而不重表面。“宪法,”拿破仑说:“应当简短而且要措辞含糊。”现有的组织原封不动,人员一个也不改换。战时内阁和参谋长委员会起初还是每天碰头,和过去一样。在英王批准下,我自己担任国防大臣,我这样做,并没有对法律或宪法有所改变。我很谨慎,没有明确说明我有哪些权利和义务。我未向国王或议会要求特殊的权力。不过,有一点是大家明了和接受的,那就是在战时内阁和下院的支持下,由我全面指挥战争。我接任后的关键性改变,自然是由一位没有明确权限的国防大臣来监督和主持参谋长委员会。由于这位国防大臣又是首相,所以他享有这个职位所固有的一切权利,其中包括任免所有专门人员和政务人员的极其广泛的权力。这样,参谋长委员会在和政府行政首脑的日常的直接接触中,第一次获得了应有的适当地位,并且在同他取得一致的情况下全盘控制了战争和武装部队的指挥工作。
海军大臣以及陆军大臣和空军大臣的地位虽然形式上不变,但在实际上却大受影响。他们不是战时内阁的成员,也不出席三军参谋长委员会。他们仍然对各自的部门负完全的责任,但是他们很快地、而且几乎是不知不觉地就不再担负制订战略计划和逐日的作战指挥工作了。这些计划和工作是由参谋长委员会在首相兼国防大臣的直接领导下进行的,因而是得到战时内阁认可的。海陆空三军的大臣是我为海陆空三军挑选的我的非常能干而又可靠的朋友,他们办事是不拘泥于形式的。他们组织并管理日益壮大的部队,而且按照英国人爽快利落、讲求实效的方式尽量帮助大家。由于他们是国防委员会的成员并经常同我接触,所以他们了解全盘情况。他们的专职部下,即各军参谋长,同他们讨论一切问题,对他们极其尊敬。但是,作战要有总的指挥,他们对这种指挥是忠实地服从的。从来没有发生过侵犯权力的事情,而且在这个圈子里,任何人都可以畅所欲言;但是战争的实际指挥权不久便掌握在少数几个人的手中;过去似乎是非常困难的事情,现在变得简单多了——当然,此事在希特勒就不同了。尽管局势动荡,尽管我们要忍受许多灾难,但是这个机构几乎是在自动地工作,我们的思想连贯一致,能够非常迅速地付之实行。
虽然海峡的彼岸正在进行着一场恶战,同时读者又无疑要急于了解那里的情况,但是让我在此刻把我从当权之日起就拟订并执行的处理军事和其他事务的制度和方式描述一下,是有好处的。我坚决主张处理公务要用书面。毫无疑问,事后检查起来,在事务紧迫的情况下随时写下来的东西,有许多难免是不相符的或者是不可能实现的,但是我还是愿意冒险这么做。除了有关军事纪律的事情以外,我觉得发表意见和意愿,总是比发布命令妥当一些。然而,法定的政府首脑兼专门负责国防的大臣亲自发出的书面指示,却起了这样大的作用:在形式上虽非命令,但往往能付之实行。
为了确使我的名字不轻易使用,我在7月的紧急时期发出了下列备忘录:
首相致伊斯梅将军、帝国总参谋长
和爱德华布里奇斯爵士 ?1940年7月19日
我发出的一切指示概用书面,或在事后立即用书面的形式加以证实,在国防问题上,一切被认为是由我决定的事,除有书面记录的以外,我概不负责,希望你们清楚地了解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