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7   羊肉

　　Mouton

　　在希腊、塞浦路斯、撒丁岛和科西嘉岛的山区有一种羊——由于猎户们枪弹无情，现在已极其稀有了——据信是如今各品种羊的老祖宗。

　　生活在好望角、里海沿岸和阿斯特拉罕的一种羊尾巴特粗，可重达20磅。主人给一些羊拴上一辆小拖车，把尾巴放在车上，以免拖在地上毁了羊毛。

　　卡斯蒂利亚的羊毛远近闻名，这得归功于国王唐佩德罗，是他把巴巴拉羊引进到了西班牙。巨大的利润使得西班牙贵族们也效仿他们的国王，跻身养羊者的行列，剪羊毛的日子成了举国上下的节日。巴巴拉羊每年为西班牙带来3000万银币的收入，因而被称为皇冠上的宝石。一只纯种巴巴拉羊羔简直就是无价之宝。有人亲眼看见，一头成年羊的成交价高达500皮阿斯特。

　　15世纪，英王爱德华四世从西班牙国王那里得到一笔慷慨馈赠——3000只巴巴拉羊。气候环境的不同使得英国的巴巴拉羊毛更长更粗。在英国人的悉心照料下，加之狼已被赶尽杀绝，羊群可以一年四季都在露天放养。自此之后，英国羊毛从来就不愁销路。为提醒国民勿忘该产业的重要性，上议院在每个坐席上放一袋羊毛以充坐垫，估计至今仍是如此。

　　法国最好的羊肉出在阿登、朗格勒、拉克罗以及盐碱沼泽地区。羊羔肉嫩但滋味较淡。阉割后的羊，其肉不及母羊肉受欢迎。

　　羊在所有国家都是重要资源，尤其是在那些国民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国家更是如此。我指的是西班牙、尼罗河沿岸的国家和阿拉伯国家。如果你想和四个或六个阿拉伯人结伴穿越浩瀚无边的沙漠，你必须事先跟他们谈好——上了路再谈条件会更苛刻，要么你为他们提供食物，要么你就得自己照料自己，休想得到他们的帮助。

　　如果你答应提供食物，那他们就时时刻刻都在喊饿，永远也吃不饱；而如果是吃他们自带的东西，他们一顿就吃那么一两个枣子，吃完了就把裤带勒得再紧一些。

　　1833年，我从突尼斯出发去埃尔吉姆，那是一处古罗马露天剧场的遗址，位于沙漠深处60公里左右。我跟四个阿拉伯人谈好条件，由他们护送我。他们提供一头骆驼给我当坐骑，饮食由他们自己解决。我带了一口铁皮箱，里面装了一块烤肉、一些枣子，还有葡萄酒、水和白兰地。到了当天的宿营点，大家开始用餐，让我大为惊讶的是，几个阿拉伯人各自吃了几颗枣子和一根香蕉就算完事。看着自己相对丰盛的晚餐，我有点不好意思，想想他们几乎什么都没吃，便把面包掰了一大半，烤肉和水果则全给了他们，自己只留下酒和水。我还宣布，明天大家一块儿用餐，晚上弄一只羊吃，由我出钱，他们负责采买。我想应该很容易办到，因为路经有草的地方时，我看到过五六只放养的羊。

　　如果以为一离开海岸就算进入了沙漠，那你就错了，只有走出几十公里后，你才会尝到寂寞与饥渴的滋味。第二天早上，我被咩咩的羊叫声吵醒，原来其中一个阿拉伯人已连夜去弄来了一只羊羔，重约50磅，花了5个法郎，算得上高价了。两个小时后我们到达了埃尔吉姆，准备就在这儿吃午饭。

　　沙漠里怎么拾掇羊，我曾大量耳闻却从未目睹，所以不想错过这个难得的机会。反正没两个小时吃不到嘴里，而我参观废墟也用不了两个小时，所以我观看了他们做准备工作的全过程。阿拉伯人念着古兰经把羊杀死，剖开肚腹，除心、肝、肺外其余内脏全部扔掉，然后填入枣子、无花果、葡萄干、蜂蜜、盐和胡椒，再把羊肚皮仔细缝上。与此同时，另外两人已用刀挖好了一个不到一米深的坑。他们往坑里填上木柴，点燃，然后再去拾回一些柴来。这时，先前烧的柴已经没了明火。他们把未曾扒皮的羊羔放在炭火上，再在羊身上堆些木柴，因为很干，一放上去就着。待到这一轮明火燃尽，这时的羊羔就完全被埋在炭火中了，让人想起烧栗子的情景。阿拉伯人再把刚才挖出的沙扔了些在火炭上面，告诉我可以消消停停地去废墟游览了，还得等上一个半小时呢。

　　一个半小时后我准时赶了回来，肚子饿极了，更主要的是急于尝尝我这些向导的手艺。他们无疑比我还猴急，我站在那儿跟我带来的一个会一点意大利语的阿拉伯人交谈，他们居然没看见，直到把烤熟的羊羔从余烬里扒拉出来，才发现我已经回来了。

　　就像烤熟的土豆一样，羊羔皮被烤焦了，用刀子一刮，便亮出诱人的金黄色，跟在烤架上翻烤出来的别无二致。羊毛全烧掉了，不难想见，因为没有丝毫油水泄漏，那藏在皮下的肉滋味该是多么的鲜美。我不知该怎么切割，便示意向导头儿先来。

　　他哪里还需要什么鼓励，伸出拇指和食指，就像扑食的饿鹰伸出尖喙似的，刹那间就撕下一条肉来，其他人也争先恐后地扑了上去，我意识到再不赶紧就没我的份儿了，忙示意他们让一让，该轮到我啦。我用刀割下一块羊肩肉，也不想再赤手去跟他们争抢残骸，便拿出盘子把肉装上，像个没规矩的孩子一般，坐到一旁独自享用去了。刚才跟我交谈的那个阿拉伯人没有食言，把我的瓶子续满水送了过来。

　　欧洲一些最著名的餐馆的羊羔肉我都吃过，可从来没像这回吃得这么香。我向所有去东方旅行的人推荐这款沙漠中的炭烧羊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