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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节

时间:2012-08-17 13:39   来源:中国台湾网

  德雷福斯小姐的事情暂且不多说了,我把布隆蒂娜装在一个盒子里,放在大衣柜上面够不着的地方,我还在盒子上开了一个洞供她呼吸。食物的问题在生活中占据的地位是如此重要,所以必须特别小心,以避免大自然悲剧的发生。对于蟒蛇来说,它们的鳞片下面藏着丰富的感应器官,因此它们有一种接近食物的本能。有好几次我回到家里,发现“大亲热”盘旋着身子向大衣柜的高处探望,虽然因为得不到必要的帮助,这种探望是徒劳的,但它还是像所有人那样满足于一种憧憬。它美极了,它在大衣柜前昂着头,它的身子是灰绿色的,这种灰绿色蔓延到肚皮上后慢慢地变成了褐色,这种灰绿相间的颜色有点儿像巴黎圣宝莱大街上女士们手里拎着的亮皮手袋。它一边喘着气,一边聚精会神地看着前方,它的目光深邃,又带着一点儿凄凉,它的小脑袋左顾右盼,它神情专注的小眼珠也随着游移,一副十分着迷的样子。英国探险家们发现维多利亚瀑布的时候就是这副神情,他们手里拿着遮阳板,带着殖民者的头盔,脖子上系着手绢,一副征服者和文明人的样子,这些情节我小的时候读过很多。

  “大亲热”的肚皮下面,左边的肚皮下面有一块黑色的,灰黑色的斑点,这是大自然的一个差错,“大亲热”有幸得之。我还请专业人士掌过眼,他对我说,如果“大亲热”是一枚邮票的话,那可值大钱了。看起来,“大亲热”身上的斑点是十分罕见的,罕见的东西都有共同点。错版邮票因其出现概率极小所以尤为珍贵,人们还解释不清错版邮票是怎样出现的,错版邮票的出现也几近不可能,因为人们一直在努力消除人为的错误。当我用到“人为错误”和“几近不可能”这些表达方式的时候,我十分小心谨慎,以免残酷地让人联想到造物主留下的失望和痛苦。我无需为我精英主义的用词方式开脱,从生命诞生和变化的角度来说,我希望这种人为错误能够更加大众更加广泛些——我思故我犯错。

  此外,无需因这块出现在左边肚皮上的灰黑色斑点产生太多的幻想。等待一枚罕见的错版邮票的出现就像等待一次精液喷射产生的新价值一样,只是集邮爱好者们的一厢情愿,就好比是期待外星人和飞碟的出现。在通货膨胀和准许由尿路中止生命的神圣法律通过之后,人们将发现一切都在以令人眩晕的速度贬值。

  还有一两次我发现“大亲热”在挂着让穆林和皮埃尔布罗索莱特照片的墙壁下面盘旋着身子向上探望,也许是因为它需要呼吸,也许是因为它很绝望,或者仅仅是因为它有向上探望的习惯而已。

  然而,我不得不承认,尽管我十分小心翼翼,这块斑点还是让我产生了先兆的感觉。一只燕子不成春,这不,马上又来了另外一只。我办公室里的一个同事,布拉韦尔曼,一个着装得体的同事,拿着一份报纸过来找我。我读不懂英语,我可是百分之百在法语文化的沃土里长大的,对于我的祖国从古至今直至未来,我都充满骄傲。他翻开报纸的一页,并为我翻译了一条关于斑点的新闻——斑点二字是我有意突出的——一块正在不断长大的斑点状有机物——我重复一遍,是我有意突出了以上两个词,已避免让人产生期望出现神迹或者外星生物之类的幻想。也就是说,一块有生命的大斑点正在长大——它不断地扩大伸展,在地面,也就是土地上——由于人们会产生各种想象,所以必须强调——在得克萨斯一位主妇的花园里的土地上。这片斑点表面上是褐色的——“大亲热”身上的那块是灰黑色的,不过也许需要耐心等待,大自然的变化过程十分缓慢,它总是遵循它自己的规律——表面之下的组织是红色的,而且这种红色已经渐渐从表面上显现出来。这块斑点显然能抗拒一切压制它生长的力量。这份报纸——我说出它的名字是以免被人指责妄想假冒先知——叫做《国际先驱论坛报》,由于一些国际原因人们可以在巴黎买到这份报纸,报纸出版的时间是1973年5月31日,这条新闻来自美联社。这位主妇的名字叫做玛丽哈里斯。我没有记下发生这种迹象的得克萨斯州的那个小地方的名字,以避免造成给事物设定太多限制的印象。同时,我还需要以相同的口吻直白地申明我不是傻子,我完全明白耶稣现身的迹象不是通过一块花园里的斑点也不是通过一块出现在左边肚皮下面的斑点。我知道这种满怀希望的混淆带有潜在性和产前预知性的特征。我的蜕变仅仅是因为对于“大亲热”在巴黎人类圈中的生存前景和它的食物需求问题抱有科学上的担忧。这个问题的重要性超过了野蛮民族的移民。

  这份报纸用英文提到,不论玛丽哈里斯做出多少努力想铲除它,这块海绵状多孔的斑点仍然在安然无恙地生长,没有人知道这种新的生命组织到底是什么。

  我认为,布拉韦尔曼为我翻译这么一篇文章完全带有贬低和辱骂我的意思,他是想告诉我一种另类的海绵状多孔物质来到这个世界上,它的出现和需要完全是无法理喻的,布拉韦尔曼这么做伤害不了我,尽管他把自己的狡猾完美地藏在了漫不经心的态度之下。如果他想羞辱我,那么他的那套讽刺完全是个错误。这个陌生的,突然出现的和史无前例的生命体,无疑是一个悄悄进入现行体制中的错误,是一种对抗自然的常识性行动,自打我看到这条新闻的这一天开始,我就充满了希望,倍感鼓舞。这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疣子,尽管布拉韦尔曼带着鄙夷的态度这么称呼它,还差点啐了它一口痰。

  我们无法说出这是什么东西:得克萨斯的专家们明确地表现了自己的无知。不过,如果这个陌生的东西的确打开了一片领域的话,那么它打开的就是无知。当我看着“大亲热”时,很有可能也是这种无知和不了解让我产生了某种东西可能存在的想法。这就是希望,希望就是不可理喻的焦虑,带着预感,期待出现不一样的东西、不一样的人的可能性,也带着冷汗。

  显然,在希望是有道理的时候,人们不会被恐惧击倒,希望和恐惧谁也离不开谁。

  等布拉韦尔曼一离开,我就迫不及待地冲进厕所,把自己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大部分人读完这条新闻之后都会对斑点产生恐惧,出于习惯思维和担心变成陌生人的原因,所有人都害怕变化。不过,人们之后会明白我没有从前那么害怕了,在从前这是不可能的,我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不过,在巴黎自己的家中养一条两米二的蟒蛇,并在让穆林和皮埃尔布罗索莱特的相片底下为它提供一个隐蔽的庇护所,对于所有人来说这都是件不容易的事。

  第二天这份报纸进行了后续报道,据说这种发生在得克萨斯的现象并不新鲜,它只不过是一种菌类刚刚显露出来的样子。

  我记录下这段事情是为了表明我始终是怀着乐观的态度的,我从来不相信什么最后的结论,相反,我总是在等待着某种东西的最终出现。

  为了避免混乱,为了在绕了个圈子后重新找回我们叙述的顺序,我得补充一下维多利亚瀑布位于今天的坦桑尼亚境内。

编辑:刘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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