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母亲撇下了我,死在了一场车祸中。人们把我交给一家人寄养,接着换了一家,之后又换了一家。我想这太好了,如此一来我就能周游世界了。
为了不感到孤单,我开始对数字产生了兴趣。从十五岁开始,我便通宵达旦地算数,一直算到几百万,寄希望于算数能帮我找到对象。最后我在统计部门找到了工作。人们说我天生是跟大数字打交道的,我曾经想去适应,去战胜焦虑,统计工作就是做计划做调整。正是因为这样,那天我独自一人站在房间中央的时候把尼亚特太太吓了一跳,我张开双臂抱紧自己,差点把自己当成婴儿一样摇晃起来,我知道这是个小孩子的习惯,我有点不好意思。有了“大亲热”就自在多了。当我遇见它的时候,我一下子就明白我所有的情感问题都解决了。
不过我一直尝试着不仅仅倾向于一方,要保持平衡状态。我经常去找那些好心的妓女,我必须再次声明,“妓女”是一个高贵的词语,我怀着感激、公开的尊敬和赞颂美德之心使用这个词语,尽管在此我无法将一个与蟒蛇潜居在一起的男人对周围环境的感受全都表达出来。这仍然是一种翻墙的方式。妓女的心总是在跟您说话,只要您带着耳朵去听,它永远不会对您说见鬼去吧。我带着微笑把耳朵贴在她的心上,我们能听到彼此。有时候我对那些女孩子说我是医科大学生。
我坐在一只沙发上等待,我带着“大亲热”,它用它那两米二的手臂环抱着我。这就是被人们称为生命体的“需求状态”。它的模样呆板,这与它原始的生活环境有关,显而易见,生活在石器时代,也就是大洪水到来之前的诸如海龟之类的东西都是这么一副模样。从五千万年甚至更早之前到如今来到这间一居室里,它的目光一直空洞。一个人从那么远的地方来到巴黎并且找到了家的感觉,他一定感到幸福又踏实。这关乎人生的哲学,关乎可靠的持久性,关乎生生不息永久不变的价值。有时候它会轻轻地咬我的耳朵,一想到这个举动在史前就有,我的心就格外痒痒。将来人们会明白我给出的这些信息,我等待着它更长远的发展,等待着它在进化过程中出现天才的一跃,等待着它用人类的声音与我说话。我等待着一切不可能的尽头。在很久很久以前我们都有过不幸的童年。
我经常就这么睡着了,在这条两米二长的可靠的胳膊的环抱和保护之下,带着微笑睡着了。
我拍过一张“大亲热”缠绕着我在沙发上睡着了的照片。我想把照片拿给德雷福斯小姐看,可是我又害怕她会认为我已经成家了。我或许应该向她解释,手臂的长度不是问题,关键是我们在一块呼吸,感受彼此。不过最好还是不要冒险去激发他人心中低人一等的感觉。
不过显然我与“大亲热”之间不同寻常的关系让我付出了很多代价。我认识的年轻女士里边几乎没有谁能够接受与一条蟒蛇共同生活。这需要极大的温柔和理解,这是一种真正的考验,一种测试,它能证明一切。克服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同一个与蟒蛇为伴的人走到一起,这需要真正的勇气。我确信德雷福斯小姐能够做到,另外,从她和蟒蛇具有共同起源地这一点来看,她已经有了优势。
有时候我在沙发里醒过来,因为“大亲热”睡得太沉险些把我勒死。这是焦虑的表现,吞下两片安定之后,我又继续睡下了。费舍尔教授在他研究蟒蛇和巨蟒的著作里告诉我们,蟒蛇们也会做梦。他没有告诉我们蟒蛇会梦到什么。但是,我深信不疑地认为蟒蛇们梦想找到爱的人。
在我的家里这很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