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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节

时间:2012-08-17 13:32   来源:中国台湾网

  其实我的主要问题不是在自己家里的问题,而是在别人那里的问题。在大街上的问题。这个词在上文中不断地出现,在巴黎地区有一千万平凡的人,但是人们感受得很清楚,他们并不存在,而我有时候觉得有一亿人都不存在,这是焦虑的表现,是一种巨大的缺失感。我因恐惧虚无流汗,不过我的医生说这没什么,对空虚的恐惧是大数字的一部分,正因如此,人们一直努力让小数字适应它,这是现代数学提出的观点。作为一个黑人姑娘的德雷福斯小姐怕是要格外地受苦了。我们是天生的一对,但出于“大亲热”的原因,她还在犹豫。她一定在想,一个被蟒蛇环抱着的男人一定想找一个不同寻常的人。她对自己缺乏信心。不过,就在我们在香榭丽舍大街上的相遇过去不久,我想试着给她一点援助。我早早地来到公司,在电梯前等着德雷福斯小姐,准备同她一道旅行。在作出决定之前,我们还需要彼此多了解一点。在我们一道旅行的时候,我们能发现彼此,了解彼此更多的东西。事实上大部分乘电梯的人都是笔直僵硬地站着,互不张望,避免做出侵犯他人地盘的样子。电梯里的情景很像英国的俱乐部,除了人们都站着每层都停之外。电梯到达公司统计部的时间是一分零十秒,如果每天都坐电梯,就算大家都不说话,久而久之我们也会结交到一小帮电梯常客朋友。相遇的地点是最重要的。

  我和德雷福斯小姐一道旅行过十四次,每次都不赖。幸运的是,电梯不大,只够八个人舒服地待在里面。在乘电梯的整个过程中,我都保持着有表现力的沉默,我不想当善于搞笑的活宝,也不想做旅行团的导游,因为五十秒的时间不足以让人们理解自己。当我们在第九层走下电梯后,在统计部门前,德雷福斯小姐跟我说话了,她马上直入主题。

  “您的蟒蛇还好吗?您还一直养着它吗?”

  就这么直接地,她直直地看着我的眼睛,女人啊,当她们想要某种东西的时候……

  我屏住了呼吸。从来没有人向我主动示好,我还没有准备好如何应对这种妒忌,如何答复这份做出选择的邀请,“是它还是我”。

  我在摇摆不定的时候说了一句蠢话,一句蠢得要命的话。

  “是的,它一直跟我生活在一起。您知道的,在巴黎这么大一个城市里需要找个爱的人……”

  爱的人……跟一个年轻女人讲这句话是多么愚蠢。因为出于自然而然的误解,她会理解为我已经有了爱的人,多谢。

  我记得很清楚,她穿着高筒靴子,一条不知道什么材质的迷你裙,一件橘色的上衣。

  她很美,我也许能把她想象得更美一点,但是我打住了,以免拉大我们之间的距离。

  如果我没有养蟒蛇的话,不知道有过多少个女人了,选择的尴尬,真是让人焦虑。我并不想让人们以为,我养了一条全世界都不愿靠近的蟒蛇是为了保护自己。我养蟒蛇是为了找到一个……的人。请您原谅,这不是我的初衷,对我来说事情总是这样。

  当我对她说我已经有爱的人的时候,她用一种特别的方式看着我。不过,她没有表现出受委屈和受伤害。不,一点也没有,巴黎的黑人们都很有尊严,因为他们习惯了。

  她甚至朝我一笑,她的笑容有点悲伤,好像她有痛苦似的。不过微笑总是带着点悲伤,必须要从他们的位置来考虑。

  “走吧,再见,开心。”

  多么礼貌的一句话,还朝我伸过手来。按以前的老习惯,我该去吻她的手,尽管没什么道理。不过这么做可能会让我看起来像大洪水到来之前的人类,绝对不能这么做。

  “走吧,再见,开心。”

  于是穿迷你短裙的她走了。

  我留在原地,真想打开煤气去死。正当我准备从这件事的影响当中回过神来的时候,办公室里的那哥们抱着摞在一起的五个废纸篓像个运动员一样走了过来。

  “你在这儿干吗,大亲热?看看你这副模样!”

  他们在办公室里都叫我“大亲热”,这是他们脑子里的思想在作怪。我觉得这一点儿都不可笑,可他们还是照说不误。

  “你到底怎么啦?”

  我一贯对他心存戒备,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这哥们一点儿都不可靠,他甚至让我有点害怕,我一直觉得他别有企图,他扰乱了我的生活。不过,这是警察应该管的事,我不必操心。他是那种在办公室就好像在自己家里一样的人,其实不只是好像是。我对那些总是企图让人有负罪感的人格外小心。这哥们儿老是一副消息灵通人士的模样,狡猾的眼睛是完全法国式的,眼神里充满讽刺,什么都明白,好像在对你们说,他很懂套路,跟着他什么都能搞定。

  我不喜欢他用那种气愤的样子看着我,好像我伤害了他。我有我的尊严,我不容许任何人冒犯我。

  “对了,”贴在废纸篓后面的他说,“我们周六晚上有个会,你来吗?这会让你从此改变。”

  这都是些野心勃勃,要求苛刻,自命不凡的人,实质上就是法西斯。这不是因为我对反对法西斯失去了希望,但至少要有真正的民主,人们可以知道为什么,如果不再有自由,就不可能有什么民主了。我们应该有为自己辩白的权利。有些人因为过于恐惧死亡,甚至干脆自我了结以图清静。

  “八点半开始,在互助会,来吧,从你的洞里走出来吧。”

  如果有一件事情确实惹毛了我,那就是他们老说我住的地方的坏话。我的住处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地方。每一样东西,每一个物件,家具、烟灰缸、烟斗,都是经得起时间考验的朋友。每晚我回到家里,它们都在原来的位置,它们给我可靠的稳定感,这减少了我的焦虑。沙发、床、椅子的中间是我的位子,当我按下一个按钮,灯照亮了一切。

  “我的房间不是一个洞,”我对他说,“我根本就不是住在洞里,我住的地方很好,我有地址。”

  “你总是在自己的世界里,你什么都看不到,”他朝我大声说道,“我不是非得关心你,你别生气,但是看着你我很难受。好了,周六跟我们一块儿去吧。我的手占着,从我口袋里拿出那张纸条来,上面有日期和时间。这会让你从此改变的。”

  由于我的软弱,我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拿了纸条。人们可能不太明白,软弱也有一种非凡的力量,所以软弱很难抵抗。不过我也不想被当成只对蟒蛇感兴趣的自私分子,同样道理,我也不是要给耶稣发诺贝尔文学奖的那类人。我的体温总是很奇怪地显示为36度6,我感觉外界的物体都只有零下5度。我想这种热量的缺乏将会随着阿拉伯人新的能源发现而得到改善,科学研究已经给出了答案,将来只要给自己接通电源就会有被爱的感觉。

编辑:刘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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