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会有那么一天,孩子不再飞奔着去迎接下班的父母,并给他们一个拥抱,心里还认为那不过是肉麻的礼节。总会有那么一天,孩子们叫嚣着自由、理想,以为父母永远无法理解自己的时代,也不去试图了解他们的辛苦……孩子们就在生活的避风港里肆意地挥霍着青春,不满于家长时不时地造访,殊不知自己成长的代价就是他们日日夜夜的牺牲……
那天和好友喝茶的时候,看到窗外有几个孩子在嬉闹,突然就笑了。身边人问,笑什么,我不作答。其实,我不过是想起了早些年的一个小片断而已,而复述这个片断是需要娓娓道来的,我不能在很短的时间里完成。倒不如对着电脑,再把往事跟自己复述一遍,这样,即使听着“嗒嗒”的敲键盘声,都不会再觉得枯燥。
我是妈妈的第四个女儿,前面三个姐姐,最小的比我大了六岁。
妈妈说,她在生下三姐后便不准备再要小孩子了。一是因为抚养不起,二是因为那会儿国家正在大搞计划生育,如果再生孩子,她和父亲就有失业的危机。可我偏偏还是来了,所以给他们出了个大难题。
父母都是心慈手软的人,不舍得将我怎么样,也没法跟单位交代。最终,一向诚实的母亲,用父亲攒了一年没舍得喝的茶叶跟熟人讨了张假证明,证明自己身体有问题,不能做人工流产。
于是,那张假证明让我得以顺利出生,但它却没有帮母亲排除失业的可能,再加上三个姐姐都要上学,家里压力大,父母商量后便将我送给了住在城郊的小姨。
小姨小了母亲十几岁,结婚三年后一直没有孩子,这样,两两欢心,小姨有了孩子,母亲也保住了工作。
本来是很好的事情,可我半岁的时候,小姨——我的养母,又怀上了弟弟。养父单位在外地,养母有孕在身,无力照顾我,便又将我送回了母亲身边,说是代养一段时间,她再接回去。可父母要工作,要照顾几个姐姐,根本没有时间花在我身上。最终,姥姥把我接去了她身边。
姥姥是个乡下女人,干净利索,又性格开朗。重要的是,她很爱我,她总跟别人说,有苗不愁长,既然生下来了,就不怕养不了。
就这样,六岁之前,我在姥姥、生母和养母家轮流生活。当然,更多的时候,我都待在姥姥身边。
六岁后,我回养母家上学,假期在生母家过,姥姥有时间便会来看我。养父母忙的时候,我便转学去生母那里的学校上学。那段日子里,姥姥成了我心灵上唯一的依靠。
之后好多年,一直是这样来回奔波。那会儿我年龄小,总是为此感到委屈,偷偷地躲在空教室,或者被子里掉眼泪。总觉得自己是多余出来的那一个。
其实,不仅仅是我有生疏感,就连生母家的三个姐姐和我之间也有了隔阂。记得一次在生母家待的时候,三姐小,总是对我带有敌意,有一次,我跟她抢糖果的时候,她将糖果高高举过头顶,说,你抢什么抢?你差点都被计划掉了,你还抢。
三姐说完我就不抢了,坐在门口的小凳子上掉眼泪,我一边哭,一边抬头朝巷口看。我总是渴盼姥姥能突然出现,把我从家里带走。那会儿我那么小,感觉委屈是难免的。而三姐也那么小,她不过重复了一句母亲的话罢了。因为那会儿生母带我出去时,遇见熟人,总是会用玩笑的口气跟人说,这是老四,差点就被计划掉了。
其实,那天在茶吧,想到的片断,就是三姐用稚气的声音跟我说,你差点就被计划掉了,你还抢。现在回头去想,不再觉得委屈,相反还能微笑,也许是所有往事都具有慰藉性。
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在我还很小的时候,我的四位父母,他们很忙,没有更多的时间照顾我,包括爱我。当然,这个主旨里,没有埋怨,没有委屈。因为,我长大了,坚强,而且独立,最重要的是,我还懂得理解,以及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