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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时间:2012-11-26 15:52   来源:中国台湾网

  第六章

  灰狗班车开始倒车,驶出车站。我把手贴在车窗上,默默地向维恩挥手告别。他静静地立在霓虹灯站牌下,夹克衫下的双肩弓着,双手插在牛仔裤口袋里。望着他在晨雾中渐渐远去的身影,我不禁想起很久以前,我独自立在夏日的清晨里,看着载有女儿的汽车驶向远方。此刻,在维恩的脸上,我看到自己彼时的痛苦和悲伤。

  珍妮十岁时,我禁不住母亲的再三恳求,同意让她到奶牛场过暑假。我不能夺走女儿了解自己家族的机会。他们和我一样是她的亲人。珍妮七岁时她父亲就去世了,而且父亲那一方没有任何亲人。我生命中的男人们都爱珍妮,也为她所爱,但他们都各有渊源,各不相干。珍妮特立独行、形影相随的两个舅舅,摩根和卡尔,都住在西海岸的夏洛特皇后岛。这么多年来,珍妮只是偶尔能见到他们。他们不常回家乡,但他们短暂的逗留总是充满欢笑和揶揄。两人把这个唯一的外甥女颠来颠去,逗她乐,争夺她的爱。可大多数时候,在珍妮成长的过程中,她真正的、唯一的家人只有我。我一人是远远不够的。

  我总是不断地找借口不回埃特伍,这样珍妮就俨然成了我的代理人,成了妈妈、博伊尔和我之间的缓冲。每个暑假,一把她送上前往埃特伍的汽车,我就开始担心她会不会在老家听到些闲言碎语。等她回来,我会注意听她大谈特谈自己的经历,捕捉蛛丝马迹,体察她对我的态度。如果她发现我并非她想要的那个妈妈,她是否流露出了任何失望?

  班车驶上了高速路。每次回埃特伍,我都要与胸中涌起的恐慌不安战斗。珍妮在埃特伍安家后,我也只回去过两次。每次都是像做贼似的偷溜进城,成天龟缩于珍妮在医院旁租来的房子里,几乎不见天日。每天下午,珍妮会带我妈妈过来,好像我才是那个生病需要探视的人。只有在每天晨跑时,我才会壮着胆子出门。

  每天清早,迎着朦胧的晨光,避开小镇中依然沉睡的大街小巷,我沿着公路往北晨跑。我穿一件有风帽的运动夹克,有车经过时都会把头压低。当然,即便有人记得沃德奶牛场,他们也不太可能把眼下这个消瘦的中年女子跟当年那个去他们家送奶的农家小胖妹联系在一起。我相信也不会有人看出我与现今埃特伍镇上唯一一户姓沃德的人家——我妈、博伊尔,或者镇上新来的那位珍妮医生,有什么关联。

  我靠在汽车的座椅上闭目养神。珍妮的话始终萦绕在我心头。她到底要和我谈什么?什么事情这么重要不能在电话里谈?如果跟妈妈无关,难道是那个我一直回避的话题?

  我知道终有一天,我要将这些空白为她填满——告诉她那些让我们家分崩离析的是是非非。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却从未开口。我尽量避免自己一时起意告诉她这些事情。也许,是时候告诉她那些真相、那些秘密了——那些我知道的,或者那些我想象的,所有的一切,可饶恕的和不可饶恕的。

编辑:刘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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