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朴转开眼前的话题问,你现在给人家干的活儿,能对得起人家给你的年薪吧?
朱团团毫不含糊地说,功劳苦劳都有,到时二十万怕是打不住。
温朴道,这就好,干点儿什么总比闲待着强。
朱团团说,我说你这阵子怎么样?当家长吆喝事,扛旗引路你也有一段时间了,一方诸侯的感觉可受用?
温朴道,我那里的事,不用你操心,还是多关心关心你自己的事。
朱团团笑眯眯地说,我虽一江湖妇道人家,不识你们官场上的春夏与秋冬,但我还是想使出吃奶的劲,提醒一下你这个空头姐夫,官道通天堂,也能达地狱。老到沉稳、处惊不变的官场中人,做任何事都不会封顶,不会灌满,如此蓄意保留,多为提防遭遇麻烦或不测时,前能留出周旋空间,后能闪出回旋余地。我曾在一位作家的博客上,看到一段话,说得挺给劲:不论官场、商场,还是情场,妥协往往是最大的获利手段。
温朴在有些时候和有些问题上,还是不小看朱团团的人生阅历与经历的,有时她的某些有针对性的观点或是见解,总是能够戳到事情的要害部位,过去她对官场上一些问题的剖析,曾让自己都觉得耳目一新,在时评深度这一点上,朱桃桃活着的时候,明显逊色于妹妹。但是此时他不想跟她多谈政治话题,一是地方不对,二是心情错位,毕竟是来看长埋在地下的前妻,不能太随意太离谱了。
就在温朴合计着如何抽身回东升的时候,能源总局办公室秘书二科科长候好拨通了他的手机,说是东升市政府下午两点钟召开城市十年发展战略定位项目分析会议,省政府一个分管城建工作的副省长到会,市里请他到会。
好好睡吧,姐,我们回去了。朱团团摘下墨镜说,眼圈有点儿潮湿。
温朴收好手机,目光悲凉地望了一眼墓园,轻轻拍打着朱团团的肩头说,一会儿路上,开车小心点儿。
朱团团一转身,开口道,要是换个地界儿,你这么不轻不重地拍打你小姨子,你说你小姨子我要是没点儿那个感觉的话,是不是就显得不够懂事儿呀,我说姐夫?
这就是朱团团,刚才还湿着眼圈,眨眼工夫,催湿眼圈的那股情绪就不见了,两眼里魔术般地流露出温朴熟悉,但压根儿就不敢正视的真真假假。
朱团团戴上墨镜,从包里掏出车钥匙,摇晃着说,记得我曾跟你说过,你日后找什么样的女人我无权干涉,但我是你小姨子这个称号必须保留。现在我不再这么要求了,从今天起给你松绑、解套,未来你可以甩下包袱轻装上阵,找个德艺双馨的女人做你老婆。我保证,你下一个大婚之日,就是我跟你解除空头小姨子关系之时。
温朴一脸无可奈何地说,你是不是又要发神经呀?还是那句老话,十年八年里,我不打算再婚。我不懂女人,我惹不起躲得起!你也是三十好几的人了,管管自己吧,抽空找个能疼你的人,好好把你下半辈子疼疼,这比什么都强,只要你再婚,社会肯定比现在稳定。
呵!朱团团摘下墨镜,上下打量温朴,挑衅道,拿维稳逗你小姨子玩?我可提示你温朴,温局长,像我这样的女人,一旦掌握了取悦目标的本领,就不愁销售不了自己,你要多加小心哟!
温朴挥挥手道,好了好了,你别闹了,局里有事,我得往回赶了。
朱团团撇着嘴角说,别这么不耐烦。一个哲人曾说过:冷漠扼杀亲人,也能毁掉自己。
温朴岔开眼前这个说不清理还乱的话题,问道,我那房子,你有多久没过去照看了?都长草了吧?
温朴说的是他在北京的家,先前他与朱桃桃共有的那个家。现在他人在东升做官,北京的空家不常回去,他给了朱团团一把钥匙,让她没事时过去照看一下,给花浇浇水什么的。
朱团团哼了一声,反问,你有多长时间没回去了?
温朴皱了一下眉,一时想不起最近一次回去的时间了。
朱团团一脸得意,吻一下手里的车钥匙,丢下想事的温朴,大摇大摆地朝自己那辆两厢沃尔沃走去。
温朴今天也是自己开车来的,他的奥迪停在东头。
温朴抹了一眼朱团团的背影。没办法,他最受不了的就是她这一身说浪不浪、说媚不媚、说臊不臊、说妖不妖,放开了愚弄人的劲儿,过去因她这样窝火时,他总想扇她几个大嘴巴子,甚至有一次他都想掐死她。
现在温朴就想追上去,照她甩嗒甩嗒的屁股上踢几脚。
意大利诗人帕说过,爱,只能受用,不可回味,因为人一回味爱的滋味,就会本能地变得贪婪,或是绝望!朱团团用流利的英语大声朗诵。
温朴嘟哝道,国产怨妇!
朱团团又用母语道,著名企业高管培训专家,我们朱氏家族里的荣誉人物朱俐安女士曾说过:不要使别人变成自己所想的所希望的,那是不可能的。因为我们就是因为不同才相遇,才走近彼此。接受比改造艰难。大部分夫妻,都试图通过改造另一方来证明爱,那实际上是自掘坟墓。
超级怨妇!温朴嘀咕了一句,冲扶着车门,正在朝他招手的朱团团挥了挥手。
我不爱你,但总是想把最好的给你……说罢,朱团团关上了车门。
温朴正在闹心,没用脑子去过滤朱团团的这句话,顺口来了一句,谢天谢地你不爱我!
至于说后来在重温这一段时,温朴对朱团团的这句话感到不轻松,甚至产生种种压迫神经的感觉,那是因为他真的是不懂女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