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刚接近墓园大门,朱团团的神经就绷紧了,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本来是正常力度握着方向盘的双手,突然间就把方向盘抓得死死的,仿佛方向盘要飞起来。
朱团团制伏不安的心,看了看手里的香,下了车,朝墓园大门走去。一对夫妻模样的男女冷着脸迎面走来,朱团团下意识地往旁边绕了一下。
看见姐姐的墓穴了,前些天自己和温朴送来的那些鲜花尽管已经枯萎,但仍在散发着最后一抹花香。
朱团团把身子扳直,深吸了一口气。
来到墓穴前,朱团团往地上一看,顿时吓得面如土色,手中的香哗啦脱手。
墓穴四周爬满了赭色的蚂蚁,像一条赭色的带子,紧紧地缠绕着墓穴,朱团团攥紧两个拳头,求助的目光左右撒开,但四周没有人影,只有阴森森的秋风在墓园里扫荡。
噩梦与现实基本吻合,原来就是朱桃桃在闹鬼!朱团团尽管恐惧,但她还是怂恿自己去消灭眼前的这些蚂蚁。
她过去狂踩,一脚比一脚狠。几十脚过后,蚂蚁队形大乱,但数量还在,已经气急败坏的朱团团就又改变了脚法,一脚接一脚去蹭,搞得尘土升腾,嘴里还嘀咕着什么。
此时,在她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个驼背男人,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发疯。
蚁尸散乱在墓穴周围,朱团团停下来歇口气,用手背擦擦脸上的热汗。
地上活着的蚂蚁正在重新组队,数量似乎没怎么减少。杀戒已开,现在的朱团团已经不害怕了,她唯一的念头就是弄死这些该死的蚂蚁。
看来拿脚很难消灭这些蚂蚁,她觉得用火烧肯定管用,用水灌也是个办法,但她明白这两种有效收拾蚂蚁的办法,此时也只能是脑子里的好办法,眼下都无法实现。
朱团团盯着地上的蚂蚁,突然想到了一样东西。她往后退了几步,之后猛一转身,顺着来路疾步往回走。
她出了墓园大门,径直奔向车子。她打开车子的后备箱,取出泡沫灭火器,毫不迟疑地返回墓园。
朱团团再次来到朱桃桃的墓穴前,拔下泡沫灭火器的安全栓子,对着地上的蚂蚁喷起来。膨胀的白色泡沫,转眼工夫就把墓穴吞噬了。
驼背男人站在几米外的地方,眼神迷惑地看着。朱团团刚才去取灭火器时,就已经发现了驼背男人在盯梢,但她没工夫顾及他。
放空灭火器,朱团团掸去身上的泡沫,气喘吁吁。至于说那些裹在泡沫里的蚂蚁是死是活,朱团团一时也难知结果,但她觉得这些泡沫不可能白喷,蚂蚁伤亡肯定惨重。
朱团团跺了几下脚,感觉那个驼背男人这会儿已经走到了她身后,就定住一口气,攥紧手里的空灭火器,猛地把身子转了过来。
天哪——定在朱团团眼睛里这个男人的背,居然不驼了,吓得朱团团大惊失色,手一松,空灭火器掉到了地上。
再寻找那个驼背男人,朱团团看见驼背男人已经走到了墓园门口,时不时还回头张望一下。
你……是鬼?朱团团上下打量着眼前的男人。
温朴瞅一眼惨不忍睹的墓穴问,团团你在干什么?
姐夫?
温朴觉得她反常,问道,怎么了团团?
喷蚂蚁,这里全都是蚂蚁,吓死人了。朱团团说,两手比比画画,现出像是缺心眼的那种神情。
温朴又问,你怎么想起来这里?
朱团团甩了一下头,脸色不慌乱了,有气无力地说,我做噩梦了,姐夫,梦见这里全都是蚂蚁,我过来一看,果真到处都是蚂蚁,你说邪不邪吧,姐夫。对了,姐夫,你为什么来?不会也是做了蚂蚁梦吧?
温朴脸色蜡黄,呆了半天才点点头。
朱团团再次感到浑身麻凉,两只手捏到一起,嗫嚅道,姐夫,这不会是巧合吧?你说这会不会是我姐给咱俩托梦……
墓穴上的白泡沫正在消退,温朴瞧着一地乱象,心里一抽一抽地难受,他现在没办法解释离奇的蚂蚁梦对他和朱团团究竟意味着什么。
朱团团见温朴不开口,就低声道,姐夫……
温朴摇摇头说,你姐姐,真是不让活人省心啊!说完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盐,撕开一个口子。
朱团团愣头愣脑地问,你做什么姐夫?
温朴没接话,走过去,绕着墓穴,把盐一点一点撒下去。
湿叽叽的地上,活蚂蚁不多了,成片的蚁尸让温朴身上阵阵发紧,像是扎进了数不清的蜂刺。
朱团团凑过来,看着墓穴四周的白盐,几次都是欲言又止。
温朴抖了抖空袋子,然后把空袋子攥到手心里说,我权且迷信一次。
朱团团困惑道,撒盐管什么?
温朴说,好了,别问那么多了,我们走吧团团。
朱团团捡起地上的空灭火器,跟着温朴离开姐姐的墓地。
路上,内心百感交集的朱团团摇晃着灭火器说,生活就是人生感受生命能量的一个场,这个场中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都是生命无法躲避的。生命不能跟生活较劲儿,生活能放大你的生命也能扼杀你的生命。
内心再次感到沉重的温朴回头看了一眼。
朱桃桃的墓穴模糊了,不知是朱桃桃的墓穴本身模糊了,还是温朴的眼睛模糊了,总之这时朱桃桃的墓穴像是安置在雾气之中。
驼背男人站在墓园门口,嘴里叼着半截烟,一脸冷漠地看着温朴与朱团团。
朱团团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急忙拿出一百块钱,走过去塞给驼背男人,一脸诚恳地说,师傅,不好意思,回头麻烦你把那里收拾一下。
驼背男人收了钱,面无表情地说,不客气。
过去是有钱能使鬼推磨,现在是有钱能使人变鬼。走出墓园,朱团团自言自语。
远处,拖拖拉拉来了一队人,男女老少个个披麻戴孝,零零碎碎的脚步声伴着断断续续的哭泣声……